小巷内暗影绰绰,就是视力无碍的人恐怕都要一时难辨来人,更何况萧淼清现在的眼珠子格外没用。
他没能马上认出来人,扭脸挣扎几下,总算叫对方的手松了几寸。
萧淼清想到此时可能出现在这里并且对自己出手的人,在对方重新捂紧了他的口鼻之前猜测对方身份:“凌时?”
这名字一喊,叫那人好似一愣,继而好像很不悦,捂嘴捂得更起劲了。
萧淼清心里骂声一片,他身上的气力虽然恢复了许多,可还不足以和别人对抗,活像是案板上的肉叫人拿捏住。
不过也是这几息的挣扎叫萧淼清知道了这个将他压到暗处的人是谁。
这个比自己还矮一点的身高,朦胧中还依稀可见的碧绿的眼珠子,太好认了。
“呜呜呜。”萧淼清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口中喊出对方的名字也因为被压着嘴唇而难以叫第三人听清楚。
萧淼清干脆不管什么体面了,张嘴对着那人的手就是一口,叫对方哎呦一声吃痛收回手。
一声哎呦脆生生的,是个少年声音。
萧淼清紧接着清楚喊出对方名字:“闻淳,你怎么在这里?”
闻淳看见自己手上的牙印,满脸气愤:“你咬我!”
萧淼清才不气虚:“你自找的,谁让你捂我嘴?”
他追问闻淳:“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不管血蝅了?”
闻淳这会儿穿了一件非常朴实的黑袍子,身后还挂着个围了圈皂纱的暗色帷帽,一看这打扮就是低调出行,大概率是从云瑞宗偷跑下来的。
这种事闻淳不是干不出来,上辈子闻淳干的比这过头的事情多了。只是萧淼清不太明白,闻淳明明也很担心血蝅发作,怎么这会儿却不管这个了。
没成想他问出的这句话却像是一把火点燃了闻淳这个炮仗:“你还提血蝅!”闻淳顿了顿,又忍羞低声骂,“你不要脸!”
萧淼清满头雾水,“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闻淳见萧淼清不承认,立刻握住他的手将衣袖往上一捋,露出萧淼清皮肤下因为感应到主蛊而跃跃欲动的虫影来,他捉贼拿赃一般道:“你身上的虫儿不过几日都爬到这里了,还不承认吗?”
“是爬到这里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萧淼清将衣袖撸回去,还是满脸不解闻淳这是抽哪门子疯。
闻淳见他如此嘴硬,只差咬牙跺脚,终是憋不住,然而说话的声音却压低下去,好像在说一个窃窃的秘密:“你还不承认,蛊虫跑得这样快,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喜欢我了!”
他说完,就算是萧淼清视线不明都能感觉到闻淳此时的脸红脖子粗,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
“……”萧淼清想解释,“这个不是……”
“不要狡辩了,”闻淳却打断他,叉腰气冲冲地说,“你敢说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是清白的吗?”
闻淳开了个话头,连珠炮似的说出一串来:“从刚才我捂你的嘴开始,你就用那种朦朦胧胧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我,还敢说你心里没有鬼!”
感觉自己成了窦娥的萧淼清:“你真的误会了,我现在看谁都这个眼神。”
“那你就是自己承认了!”闻淳愤怒道,“你刚才叫的‘凌时’又是谁,是你另外勾搭上的人么?哼,如果我再晚两天赶到,说不定你又仗着自己长得俊,用这种眼神勾搭其他人呢!”
这到底是骂人还是夸人?
萧淼清扶额,已经懒得开口和闻淳解释,只恐怕他的每一句解释都会被闻淳其他的脑回路误解,他只问闻淳:“那你下山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是要告诉你,不准你再偷偷喜欢我,我的心里只有仪洲师兄一个人,才不像你这么三心二意。”闻淳一脸纯情,真心天地可鉴的模样,他斜睨着萧淼清。
“我早就说了我不喜欢大师兄,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萧淼清无力吐槽,干脆自己扭头往巷子外面走。
刚才他忽然被闻淳拖到这个角落里,二师兄回头看不见他恐怕要着急了。
闻淳亦步亦趋跟着走出来,不过一出巷子立刻戴上帷帽遮掩自己的双眸,他双手抱臂不爽道:“我才不信你说的,当我没听见你前面和二师兄说的话吗,你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了!”
“……”萧淼清问,“什么狼子野心。”
“想嫁给我的野心。”闻淳笃定道。
“你前面说的魔族家大业大,当我没有听见么?你从前就说什么联姻的话,这不是步步为营心机深重是什么!好在我现在下山来了,以后我要日日盯着你,可别想在我面前搞什么小动作!”闻淳一副自己已经看透一切的样子。
他又补充一句:“你别以为自己真能成事,我已经通知我爹过来,他会解血蝅的秘法,到时候提前取出血蝅,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原来还有提前解决血蝅的秘法,这魔族父子俩还真是藏得够深的,从前是只要自己儿子不吃苦就行,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难怪闻淳敢直接跑过来到他面前。
萧窦娥麻木地哦了一声,已经不想反驳,走出巷外果然看见付意正焦急寻人。
萧淼清走到了付意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师兄。”
付意脸上的急切还未收,回头看见萧淼清脸上才松了松:“师弟你去哪儿了,吓我一大跳,差点以为无法和大师兄交差了呢。”
他很快看见萧淼清身后戴帷帽的闻淳,戒备心起一把将萧淼清拉到自己身后:“这位是?”
闻淳将自己帷帽上的黑纱拨开,露出藏在其中的一张气鼓鼓的漂亮小脸:“师兄,是我。”
闻淳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二师兄的计划,他见萧淼清和闻淳一脸不对付的样子,怕他们两个在街上闹气,提前将两人带回到了寄居的客栈里。
他们师兄弟三人本来一人睡了一间房,闻淳到了自然另外要给他开一间。只是这大晚上的,他们住的客栈已经客满,开不出另外的房间了,一时难住了付意。
闻淳羞答答提议:“我可以和大师兄睡一间。”
付意有点为难:“大师兄独居惯了的,恐怕不妥。”
闻淳立刻说:“不让我和大师兄睡,也不许他和大师兄睡!”
“我又没说我想和大师兄睡觉。”萧淼清道。
闻淳抢先说:“那也不许和我睡!”
“你想得美。”
付意在中间打圆场:“……好了,先别吵了。”
他们三个正在萧淼清的卧房里,二师兄头痛间忽然听见门被扣了扣,张仪洲的声音随后响起来:“二师弟,你在小师弟房里么?”
付意听见大师兄的声音,如蒙大赦,马上回应道:“在在在。”
他跑过去把门打开,迎张仪洲进来。
闻淳在付意身后如小旋风一样刮到张仪洲面前,差点将他堵在门口,他一双杏眼亮闪闪地,如同闻到了肉味的狗崽子:“师兄,你回来啦!”
张仪洲见到闻淳也露出一丝讶异:“闻少主,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越过闻淳走进房里看见萧淼清正安然无恙地盘腿坐在榻上吃糕点,这才缓步站在原地再次看向闻淳。
闻淳瘪了瘪嘴道:“我前两天发现血蝅感应强烈,怕血蝅有变就来看看。”
他怕张仪洲责怪,很快补充道:“我已经叫我爹来了,他会解血蝅的,早些解开血蝅大家都安心。”
付意在旁边插话道:“师兄,我们正在讨论晚上怎么分房睡的事。”
他把客栈没有多余客房,四个人要分三间房子的情况说给张仪洲听,把难题直接扔给了张仪洲。
萧淼清和闻淳不愿意睡一起,他又不能让闻淳和张仪洲一起,他更不敢提说要和大师兄挤一挤的话,至于说若在张仪洲回来之前付意还想过自己和萧淼清挤一挤也行,现在张仪洲回来,他干脆不管这事。
却是萧淼清这个时候擦了擦嘴说:“没关系啊,二师兄咱们一起睡,这床挺大的。”
萧淼清把付意本来就想说的话给说了,付意喜笑颜开,立马点头要答应:“好啊,那我,”
张仪洲却忽然开口打断他:“二师弟今晚和我一起睡。”
“啊?”付意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抢手的一天,更没想到大师兄会主动邀他同寝,他乐颠颠地点头,“好啊,我都可以。”
如此一来总算分好,张仪洲和付意一间房,萧淼清和闻淳各自睡一间,别无他话。
今天夜深了,再有什么事也是明天起来说,各自回房灯熄夜暗。
萧淼清的床的确够宽,他夜里睡觉抱着枕头,几乎可以从床一侧滚到另一侧。
从前他不太做梦的,这段时间收束了法力以后梦也多了。
这天晚上他就梦到自己练武的时候,那木头人偶不知怎么翻倒下来,直将他压到地上,重若千钧推也推不开。那木头人还好似活了过来,对他又搂又抱的。
这梦做得萧淼清难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好在最后关头,他终于从梦里挣脱,睁大眼睛看见了比昨日又清晰一些的床顶雕刻,只是身上的窒息感还没有消失。
原来是他身上真的缠着一个人,并非是梦里的木头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萧淼清低头看见闻淳灿若桃李的脸贴在自己胸前,双手缠住他的腰,正呼呼大睡。
感觉身下人动了,闻淳悠悠转醒,双眼迷蒙地看向萧淼清,然后一瞬间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弹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躲到了床尾,一把揪过旁边的被子缠到身上,一副怕被萧淼清轻薄了的样子。
“你你你!”闻淳脸蛋通红,“无耻禽兽,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淼清也不懂闻淳怎么和自己睡在一起,不过他知道这分明是自己房间:“你跑到我房里来,还问我做了什么?”
昨天梦里被木人压了一夜,现在腰酸背痛的恐怕就是闻淳害的了。
闻淳反应慢了一拍,看了周围的装饰的确是萧淼清的房间,好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皱着眉把要出口的话压服了下去。
他很快跳下床威胁萧淼清:“不许把这事说出去!特别是不许告诉仪洲师兄,不然,不然,”
他不然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强有力的胁迫话语,只能强装凶恶补充:“反正就是不许!”
说完闻淳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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