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牌---未知
许方在拿到阳溪一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也得到了他爸的一句准话:“我跟你妈要离婚了。”
“哦!”
许方单肩背着包,走过客厅,从茶几上顺了个苹果放在嘴边上咬了一口。
“洗洗再吃,小心拉肚子。”高研劝道:“来!你拿来,妈去给你洗。”
“不用!”许方将苹果连皮一起吃进了肚子里,端了个小凳坐在她爸妈对面问:“就这事儿吗?说完了?说完我回屋了!”
高研说:“我们想问问你的意见。”
“问我?”许方觉得好笑,她咬了口苹果,酸甜的汁水炸裂在口腔里,混杂着她偷偷咬破口腔黏膜的腥味,一起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许方认真的咀嚼着苹果,疼痛和哭,她好歹能选一个。
她选疼痛。
“你俩结婚的时候问过我意见了吗?”许方说这话并不是在无理取闹,她爸妈未//婚//先//孕,为了她才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两个人貌合神离,自己玩儿自己的,压根儿就没管过她。
“你们生我的时候问过我意见了吗?”许方冷静地说:“艹!离婚的时候来问我意见,真他爹的晦气!还不如一生下来就把我掐死!”
“你说什么呢你!”许永昌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指着许方的鼻子就骂:“你一个女孩子,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我什么样子!”许方的苹果已经吃完了,她把苹果核拿在手里,说:“你有资格说我吗?你看看你自己那副德行!你也不怕得病!跟你住在一起,我都觉得恶心!”
许永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皮带抽了出来,拎在了手里,越过高研,走向许方,他气得发抖,伸腿将许方踹向了沙发,许方一个身形没稳住,头磕在了木质沙发的把手上,头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包。
许永昌人高马大,从视觉上对许方的压迫性很强,高研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只能双手抱着他的胳膊说:“回来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好好跟孩子说,你再动手我报警了!”
许永昌伸手就要去扯许方的头发,结果手刚刚伸到她头上,他才后知后觉,许方现在是短头发,而且是比男生还短的寸头,他根本抓不住。
许方看到许永昌的小算盘落空,一高兴,笑着将手里的苹果核砸到许永昌的脸上,拔腿跑回了房间。
“砰!”
许方狠狠的关上了房门,将实木门上的吸钩都给震掉了,门上挂着的贝壳挂饰掉落在地上,跌的粉碎。
“我说什么来着!这崽子就是个白眼狼,狼心狗肺,从来就不知好歹!简直就是个畜生!”许爸爸还在不停的输出,这是他一贯喝了酒之后的作风,脸红扑扑的,酒糟鼻子一嗅一嗅地,许方看见了就恶心,觉得许永昌就跟个哈巴狗似的。
许方锁了房门,从抽屉里拿了一个口腔溃疡贴,熟练的粘了上去,她抽了张湿巾擦擦手,倒出作业本,呆坐在桌子前,拧开面前的台灯。
昏黄的灯光,许方盯着看了一个多小时,心里酸酸的,不是她挤不出眼泪,而是每一次眼泪要出来的时候,她都会作恶似的去反复咬口腔黏膜,一疼,她倒是忘记哭了。
“艹!”许方抽了自己一耳光,暗自骂道:“哭个屁!神经病!”
高研和许永昌一起出了家门,许方听见关铁门的声音,她等了半个小时,确定门外没有人,她才拧开房门出去“觅食”。
找了半天,许方才从冰箱里摸出了一根老黄瓜,孤独地啃着,直到她嘴巴里渐渐泛苦,窗外黄灯渐渐温暖起来,她才意识到,竟然天已经黑了。
许方胡乱翻了几页漫画书,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快到七点了,她也不开灯,赤脚走到客厅,打通了高研的电话。
“喂!你晚上回来吃饭吗?”许方问。
“我跟你爸吃散伙饭呢!”高研涂着烈焰红唇,脚踩着恨天高,职业短裙上也沾了不少油渍,此时她正坐在大排档里跟许永昌对瓶吹。
“许永昌,你他爹的真是个狗东西!”高研摸了把脸说:“从此以后,你就滚!离我跟我女儿远远的!”
“那你给我一万块钱!”许永昌说:“我那边儿那女的怀孕了,我没钱给她生孩子,可能是个儿子。”
“艹!”高研猛的站起身,抬起后脚跟,踹飞了红色的塑料凳子。从包里掏了张卡,认认真真地放到许永昌面前。
“这里面是一万多块钱。”高研深深的叹了口气,整了整自己凌乱的头发,从皮包里拿出家伙事儿,出来补了个美美的妆,笑着望着许永昌,然后说:“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既然都净身出户了,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高研拿起刚刚喝剩下的半瓶啤酒,伸手到许永昌面前,说:“来!喝最后一瓶,咱俩最后彻底撒手!谁也别挡着谁的路,行吗?”
许永昌一贯是黑了心的人,望着高研仰着脖子,望着她,憋着泪喝了半瓶雪花啤酒,连大气都没喘一口,竟然心生了一丝难过和悲悯,有道是世事无常,前事难以琢磨。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终究还是缘分”许永昌也准备强说旧词赋旧愁,还没等开腔。
“啪!”伴随着这一声巨响而下的,是破碎的,翠绿色的碎片。
原来,是高研冷漠地抬臂,然后举起绿色的酒瓶,对着许永昌的头就是一下。
她狠狠地砸了下去,做好的美甲直接劈了两个,十指连心,她竟然连心都跟着疼。她随手扔了半截握在手里的啤酒瓶口。
许永昌感受到一股暖流从额角缓缓流下,是两行分叉开来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裤子上。
“我艹!臭娘们!你他妈的有病啊!”许永昌凶相毕露,握着拳头就要挥到高研面前,他一边叫嚷喊道:“老子他妈的弄死你!”
说时迟那时快,高研又顺手抄起一个啤酒瓶砸在许永昌的头上,对他进行了二次伤害。
桌子上,东倒西歪放了十几个啤酒瓶,高研面前放着的酒瓶,或是被她砸在了许永昌的头上,或是被她扔在了地上,后来,高研直接将小小的一张折叠桌子踹翻了。
现场一片狼藉。
“大妹子!别打了,回头再出一条人命,得不偿失啊!”围观劝架的热心人纷纷停下筷子,准备叫救护车来。
“打死了,我回头到阳溪监狱给他烧纸钱!”高研气的嘴唇发抖,咬牙切齿道:“多多益善!谁他爹的买不起纸钱?”
“阳溪监狱不让烧纸!”围观的人大概率已经猜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那你爹的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你也是个穷光蛋!”高研几乎是指着许永昌的鼻子骂出的这句话!
许永昌原本还耷拉着个脑袋,一听到“穷光蛋”三个字,就好像是被人捏住了麻筋,从板凳上跳起来,血污混着汗水,他抹了一把,蹭在了裤子上,指着高研,他不顾脑瓜开瓢,高声喊道:“有种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他爹的就是个穷!光!蛋!”高研抓了抓自己早已经散乱的头发,还没等转身走,警察就来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人带到了派出所调解。
警车上,许永昌摸了摸头,血已经凝固了。他问道:“警察同志,你说我这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
“你他爹的有毛病啊!”高研挎着包,翻了个白眼看他。
“派出所旁边就是乡镇卫生院,到时候我们送你去那包扎,很快就到了!”警察同志还在旁边安慰许永昌的情绪。
阳溪镇不大,方圆几公里的人都互相认识,
处理这起纠纷的办案民警一眼就认出了高研。
“你是高世乐家的大女儿吧!”办案民警老李探身问道。
在阳溪镇这个地方,随便抓五个人,就有两个人是互相认识的,五个人之内必定能沾亲带故。
“得!你们还认识!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秉公办事啊!千万不能包庇!”
高世乐家在阳溪镇是有些忌讳的,只因为高老爷子扎了一辈子的花圈,送走了阳溪镇的一些人。
想到这,许勇昌突然提高声调,开始对着高研声讨高世乐,“我就说你家老爷子不安好心,昨晚上我好心请他吃饭,他竟然让我走!”
“你爹是扎花圈的,说这些话不就是在咒我死嘛!”许勇昌的这个样子,高研觉得自己当时自己真的是瞎了眼了,看上了这么个狗东西。
真晦气!
许勇昌的头流了不少血,卫生院里,高研赔了钱,又扔给他一万块钱了事,半夜十二点才匆匆赶到家,许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方方?许方?”
高研才喊了两声,小灵通就响了,绿黄的小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她想着也许是她爸的花圈店来生意了。
高世乐的店门口张贴了一个固定号码,另一个就是高研的手机号码。
“喂?”
“哎呀!是高研吧,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赶快来吧,我敲不响你爸的门啦!你爸在里面是不是出事情了!”打电话来的是隔壁早餐店的老板娘,张美丽。
那一天,高研离了婚,没了婚姻,也没了自己的父亲。
那一天,许方没了爸爸,也没了爱她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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