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方借着柔和的月光,撇了一眼高研的侧脸,原来平时嗓门大,性格泼辣的人在此刻也能被笼罩的很温柔,直觉告诉她这种感觉很怪异,但是她说不上来。
一直以来,许方都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她喊了快二十年“妈妈”的人,并不相熟。
今晚的星星允许小孩子有秘密,同样也宽容大人。
“你那个男朋友呢?”
许方伸手蹭了蹭自己的短发,稍稍昂起下巴,明明是很在意高研即将说出来的答案,但是她还是要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甚至是有些反感的表情。
“什么男朋友,那也就是我普通的朋友!”
高研看着许方脸上欲盖弥彰的古怪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搡了一下许方的肩膀,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怎么了?吃醋了?”
许方当然选择摇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吃那个臭男人的醋?”
高研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嘴角小声道,“不一样,他和许永昌是不一样的。”
许方不置可否,冷笑了一声,“也是,像许永昌那样的渣男,确实也不多见,但是比他好的人,我也没见过多少。”
母女二人沿着花街一路往家走,期间高研叫水泥路面上陷下去的坑洼差点绊倒,许方一边伸手捞她,一边数落,“你就不能看点路?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让人不省心,那以后我要是不在花街了,你不还得一天一个跟头。”
“我看你要是再多栽几次,就能直接去见外公了!”
高研听见这话,立刻把许方推离自己半米远,“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我可是你妈!”
许方停下脚步,先是盯着高研的侧脸看,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番。
也难怪许方会是这个眼神,因为眼下高研的穿着打扮确实不像是个生养过孩子的,年龄逼近40的女人。
甚至因为长相略显幼态,从前许方的同班同学就直接喊高研姐姐。
高研能和许永昌在一起,着实是有些让许方困惑,心想她妈妈好好的一个美女,竟然眼神不好看走了眼。
“是吗?你要不说是我妈,我还真有些忘了!”
“是不是因为我太年轻了?那还得是我保养的好,不像你啊,粗糙地很~”
相较于高研母女二人的“谈笑风生”,田一然面对自己的爸爸却是无话可说,保持沉默的时候她甚至抖腿,对田俊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事快点说吧,把我同学逼走了能说了吗?”田一然悄悄在桌子下面扭转着自己的脚踝,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这次用什么借口了。
“别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生交朋友!”田俊侧身坐着,拿出平时开会时的气势,一根手指在田一然面前的桌子上反复敲击着,强调“不三不四”,“寸头”的许方。
“搞那么一个发型,她家里人也不管一管,信马由缰,能有什么好!”
田俊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递了个眼神让田一然自己体会。
可是说来也巧,田一然最擅长的就是眼瞎,她要是能学会察言观色,也不至于成为田俊口中的“不肖女儿”!
“我明天有事,去不了!你们自己去吧!你究竟是听不懂说话还是怎么回事?”
田一然脾气沉闷倔强,认定的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以往她都顾忌这些大人们的情面,跟着凑热闹,站在田一凡的墓前,她掉不出一滴眼泪,最多皱皱眉毛,观察一只麻雀啄自己的毛都比呆站着看着他爸妈触景生情有趣。
“有事?你能有什么事?”田俊看田一然试图反抗他的样子,拿出他的惯用套路,起身离开,然后下逐客令,“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的商量!明天早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完,田俊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抬脚上楼,关上了房门。
田一然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妈质问道,“他这什么意思?他还委屈上了?跟谁赌气呢?!幼不幼稚,快50岁的人跟5岁一样,我不会惯着他的。”
“别胡说,没大没小的,明天早上乖乖去吧,就当是帮我一个忙,等以后你上大学了,不在我们身边了,到时候我们就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你爸就这脾气,你稍微忍忍吧。”
望着她妈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田一然再怎么叛逆,也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她轻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当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成功劝服了田一然之后,独坐在楼下棋牌室里的她拨通了电话。
田一然转了转脚脖子,虽然是有点疼,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她极正常地洗漱完毕,坐在房间里等到了凌晨一点。
“咚!”
“咚!”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下下砸在田一然面前的玻璃上,三声过后,她起身打开了窗户,蔡根花站在花街上,仰着脖子看她。
“咋回事儿啊?让我过来救你?”蔡根花压低了声音,左右四顾,偷偷摸摸的事情他不是没干过,但是也紧张。
“在下面等我!”田一然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要是拉开卷闸门,动静肯定大,她决定从后门走。
原先一分钟就能结束的动作,田一然磨磨蹭蹭了十分钟,等走到蔡根花跟前,花街上的狗突然嚎了两下,把两个人都吓得不轻。
“你搞什么鬼?半夜不睡觉,这是要跟你蔡哥偷”蔡根花刚开腔,田一然就用手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动作威胁道,“别多问,带我走!”
两个人半夜接头,搞得跟特务似的,蔡根花上下半蹲着,上下打量田一然,伸手挪开了她的威胁手势,“醒醒吧,你十八了,不是八岁,还玩儿这招呢?无不无聊!”
田一然一转颓势,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圆桌,“走走走!去那边说!”
事实证明,蔡根花是个合格的聆听者,但是他在表达了对田一然的同情后并没有多余的表示,两个人在花街幽暗的路灯下四目相对。
“你别跟我说你这个时候不帮我了!”田一然问道,“蔡哥,你是不是个男人!”
蔡根花穿着件老头衫,挤了个笑,修长的手指竖了起来,在田一然面前左右摇晃,“哎!那你还真猜对了,我还真不算是个男人!这件事我要是帮你,我在花街还怎么做人?”
“你不要面子,你根儿哥不是!你蔡哥我不要啦!”
蔡根花说什么都不赞成田一然的离家出走计划,“这件事你找别人吧!给田主任知道了,我蔡根花算是在花街身败名裂了!”
田一然沉默地翻了个白眼,“我俩的关系连我爸都比不上?”
“比不上!”
蔡根花回答的速度比田一然想象中的要快,也更笃定。
“你就跟你爸妈去看看你哥又能怎么样呢?你又不掉块肉,你爸妈还能高兴高兴,他们可就你这一个女儿?”蔡根花从小家庭幸福美满,肯定是“不屑”体会田一然的叛逆。
“就我一个女儿?切~这女儿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
田一然见蔡根花不愿意帮忙,也不想浪费时间跟他耗下去了,她冷漠地从石凳子上站起来,“走了,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
“哎!”蔡根花刚想辩驳两句,留住田一然,谁知道她一溜烟,趁着天黑跑没影了!
第二天一早田俊起了个大早,他今天预备是要和田强夫妇二人一块去花街后山的墓园的,反正棋牌室开了门也不用人看着,花街上的人都自觉,摸麻将一摸就是几个小时,田俊也省心省力,回来再结账也行。
“然然!起床了!”周曦看了眼偷瞄的田俊,心想说这父女二人真是够磨人的,今早上可千万别再吵架了。
“然然?”
周曦喊了十几分钟,里面都没动静。
田俊挤了过来,伸手就要拧开房门,“喊什么喊,直接开门进去,我看她就是在装”
话音还没落,田俊就顿住了,田一然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田一然离家出走从来都不会留什么矫情的纸条,说走就走,无声无息,叛逆地让人害怕。
“她人呢?”
田俊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但是躺在床上睡回笼觉的许方知道。
因为田一然正躺在她床边上,打地铺,被子蒙头睡得正酣。
“哎!小巫婆!”
许方枕着胳膊喊她,“我昨晚收留你,你有没有什么表示?”
田一然从喉咙里不间断地滚出夸张的呼噜声,但是搞怪了不到十秒钟,就叫许方捏住了鼻子。
“呜!我去,你是不是想谋害我?”田一然昨晚上和衣而卧,想不到这个时候,她能联系到的,竟然是许方,竟然是她前几天不想给电话的许方。
所以啊,人有时候得相信命运。
田一然相信缘分,所谓因缘际会,说得俗点,就是冥冥中早已经注定的。
“我再强调一遍,我是小神婆,不是小巫婆,不要对我污名化。”田一然打了个哈欠,“你每收留我一小时,就会获得小神婆占卜体验劵一张。”
“吼!那我算算!”说着,许方掰着手指,“从昨晚上两点,到现在八点,你已经欠我6次了,回头打个欠条吧!”
田一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蹿起来,“那你别跟别人说!”
“谁说谁是狗!”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之后,又觉得可笑。
“哎!你现在帮我掐指算个东西!”许方翻身托腮看着田一然,“算算算算距离你被你爸拎回去还有几个小时。”
田一然知道许方在讽刺她,她“哈哈哈”喊了几声夸张的笑,“好好笑哦!”
田一然从来不算自己,因为她每次只要替自己算,一洗完牌,就知道自己的答案了。
在这个方面,她拥有绝对的自主权。
“你自己都不相信,就敢拿出来招摇撞骗?!”许方大惊失色,“我就是你的小白鼠?”
“许同学,请不要对号入座,我对我我抽出的牌负责。”田一然闭上眼睛,颇有些宽慰地叹了口气,“像你这种没有灵性的人,估计理解起来困难。”
“切~那你帮我算算,我今年的生日会怎么过吧!”许方笑道,“这算一次哈!”
“你可真是周扒皮,我还在逃难,你有没有人性?!”田一然说道,“你能不能等两天?”
许方听她这么说,来劲了,像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佯装胁迫田一然,“不能!你给我快点算!没给你扣下来当压寨夫人就不错了,你一个落了难的人寄人篱下,态度应该好一点。”
“再说了,你这么能跑,我可真怕你到时候跑路,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许方一大早和田一然调侃,觉得十分有意思。
“跑路?对!我占卜摊倒闭了,小姨子带着大舅哥跑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田一然占卜没有牌,就跟吃饭没有筷子一样,“给你算!给你算!你给我找一副扑克牌过来,最好是新的,我开个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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