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阴暗潮湿,少女面色惨白地靠坐在笼子内,了无生气,她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眼中没了以往的光泽,一片混沌。
“吱呀”一声,屋门再次被推开,那个没日都要来一趟的男人又端着一碗饭进来了,他将碗放在铁笼旁边,嫌恶地看了眼那个浑身脏臭不堪,宛如乞丐的少女,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让她回过神来,走时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着,为何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腌臜的活儿。
不一会儿,屋门掩上,少女迟钝地扭过头,四肢曲起,行尸走肉般爬过去,扒起碗里的馊饭往嘴里塞。
这是被抓到这里的第六天,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忽地,她扒饭的手停了下来,呆滞地看着碗里的饭,晃了晃神。
她知道这碗饭一吃完,那让她陷入梦魇的沉香又会飘来,她就不得已进入那无边的噩梦之中,她怕了。
但她知道等熬到了地方,那个人就会来救她,可她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觉树低眸,目光落在地面上那一道道爪痕上。
这地方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多待一刻,她一定会被逼疯的。
她要赌一次。
兀然,她将手中的瓷碗往地上狠狠一摔,在这空荡死寂的地方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不过片刻,门口就传来了动静,该是有人听到了声响,要进来查看情况了。
觉树捡起一块碎瓷片,对准自己的手腕就要割下去,但当那冰冷的瓷片触及自己还有些温热的手腕时,她犹豫了。
若是这一刀下去,外面的人没有救她,就让她这么死去……
她摇了摇头,罢了,若就这么死了,也是解脱……
手上略一施力,点点殷红滴落,越来越多,汇聚成一条细流,体力急剧流失,眼前越来越黑。
她倒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强撑着眼皮,终于,那门被人踹开,几个人慌乱地朝她跑来,他们好似在骂些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铁笼被人打开,脚上的铁链也被解开,原本白皙细嫩的脚踝已被勒出一条骇人的血痕,紧接着,身子一轻,她被人抱起,朦胧间,她听到那人暴怒的声音,在骂周围的其他人。
看来,她赌对了,这些人不敢让她死。
“滚开!”那人怒吼了一句,其他人迅速退开。
留在屋子的几人面面相觑,心惊不已。
有人将这屋子的窗户打开,一点亮光倾泻而入。
那还在这屋子里的几人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见这笼子内满地横七竖八的血痕,全是人用手抓出的鬼画符!
人得被逼成什么样才会在地上留下这些?
怪不得这少女会选择自杀……
“这毕竟是六公主,主上确实有些……过分了……”
有人这般感叹,但下一刻被人推了一下,厉声提醒。
“敢说这话,小心你的脑袋!”
屋外,许久未见光亮的姑娘撑着自己最后一丝意志见到了太阳。
亮光刺得她双眼生疼,发酸,干涸的双眼在彻底闭上的那一刻滑下了一行泪珠。
太好了,她终于出来了。
“主子,已查到小姐的下落,她现在一艘前往宋国的货船之上,已派人潜进去了,可要现在将小姐接回来?”奚野说道。
宋玄烛身子一滞,后猛地抬头看向他,双眼布满血丝,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
沉默良久,他眉心紧蹙,拇指不自觉转着食指上的玉扳指,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不。”
奚野不解地看向他,犹豫开口:“小姐在他们手上十分危险,若去晚了,恐怕……”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未到之前,他们不敢杀她,”宋玄烛目光一沉,走到窗边,朝北望去:“以那些人的脚程,约莫明日便可抵达铜陵,届时必定会将她秘密送往那人的所在,现在打草惊蛇,贸然出手,反而会害了她。”
“可是……听传回来的消息说,小姐在那边受尽了欺凌……小人恐怕姑娘撑不过去……”
少年攥紧了手,眉头皱得更紧。
“不,她可以,她可是宋觉树啊。”
奚野不解,他不知那些年在宋王宫宛如地狱的日子,这姑娘是如何凭借自己的意志熬过去的,也不知见证并同她一起经历这些的主子为何这般信任她。
“奚野,备好人马,加快脚程,我要血洗寒松苑!”
寒松苑是宋国都城铜陵南部的一座王室别苑,住在里头的都是宋王室历代过世君主的遗孀。
“诺!”
宋玄烛身子有些发抖,他也怕,怕阿树受太多委屈,怕她死,可现如今要救她唯有这一条路。
天光正好,时有鸟鹊掠过树头,碰落那开得正盛的海棠花,落了一地的红,抖落在树下靠坐在竹椅上的黄衣少年肩头,又是一阵风吹过,那海棠花瓣又飘落下去,落在了满地的青葱之上。
“喵——”
一只白猫从树后钻出,趴在了少年脚边。
乌若淳低头看见了它,伸手将它抱起放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轻柔地顺着它的毛。
他清瘦了许多,也憔悴了。
“你说,姐姐她怎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她为何这般狠心,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从来没在乎过我的感受。”
乌若淳叹了口气,看着手下的白猫,低下身,将脸贴在它温软的身上。
“是我做得不够好吗?她为何不愿留在我身边继续当我姐姐?我会对她好的,我也会学乖,不会做那些事来惹她生气,会将自己心里那点龌龊埋葬起来,拿她当最亲的姐姐看待,我盼了这十多年才盼回来一个姐姐,她是假的,但我却不在意,她对我好,就足够了。”
少年抬起头,站起身,抱着猫,走进海棠树对面那间屋子里,那是他姐姐在时住的那间。
里头还十分整洁,他每日都会来,每日都在期待她能再次出现在这里。
乌若淳走到床边,将猫放在,躺了上去,鼻尖还残留些清香,那是少女每日衣物上都带着的香味。
他翻过身,将头埋进枕头里,珍惜地轻嗅,那熟悉的香气让他心中一揪,鼻尖酸楚起来,滚烫的热泪落在了枕上。
良久,少年翻过身,睁着眼望着上方姐姐美人都会看见的床顶,失神地开口:
“那日我无心说要娶她,她打了我,骂我荒谬,问我,我难道没猜到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哈哈,我知道啊,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她,我知我与她是表亲,可那又何妨?这世间本就乱了套,表亲喜结连理比比皆是,我喜欢她,就该被谴责吗?哈哈……若当真如此……我亦甘之如饴,只要她能回来,我就算死后被打进阿鼻地狱也在所不辞。”
“喵——”也不知那白猫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叫了一声,跳上床,舔了舔他的手。
少年将它抱进怀里,轻声喃喃:“我们一起等姐姐回来吧。”
“姐姐,我真的好想你。”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