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叫声响起的瞬间,路安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魏行之。
——没办法,实在是魏行之太可疑了。
魏行之冲他无辜地摊了摊手。
路安立刻厌恶地转过视线,跑到窗户旁,向窗外看去。
窗外又响起了两声刺耳且持续的尖叫,路安焦急地看着窗外,许明寒和林桥吓得跌倒在地上,正哆哆嗦嗦地指着她们面前的黑猫,发出恐惧的叫声。
“它害死了铭远!是它害死了铭远!”林桥温柔的声音不复存在,此刻正因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将空气都震得颤抖起来。
那黑猫却突然停止了嚎叫,它将身上的炸起的毛缓缓收起,冰冷的眼睛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了。
路安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大气都不敢出。
……没有触发死亡条件吗?
下一秒发生的一切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林桥突然直愣愣地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病态的狂热,她的双手死死捂住心脏,激动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
“大人!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吧!那该死的瞎眼畜生活不了几天的,您别担心!请看看我吧!我爱慕您啊!大人!”
慢慢地,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怔愣起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缓缓后退,突然,她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目光,声音也颤抖起来:“大人!您要干什么?不,不,不要!!!”
她猛地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突然,她的额头上方生生裂开一道口子,脑浆从那伤口中喷出,溅到身边许明寒一片空白的脸上。
她的脑袋——就像是摔在地上将裂欲裂的西瓜一样,鲜红的西瓜汁流淌在她脑袋旁。
林桥的尾音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但路安却感觉,那凄惨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路安苍白着脸,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窗前。
“不去看看吗?”魏行之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路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看什么?”
“她身上有不少金币呢,”说完,魏行之抬了抬下巴,目光瞥向房间里倒在地上的周铭远,“还有他,别浪费了。”
果然,无论做多少心理准备,都没法对他的变态程度无动无衷。
“你他妈的!”路安猛地回头死死攥住他的衣领,“你还是不是个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无视这个人的言语折磨了,可没想到每次他都能精准踩中自己刚刚提高一点的容忍度,然后在上面疯狂蹦迪。
魏行之微微一笑,轻轻松松摆脱了他。
路安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因血液疯狂上涌而嗡嗡作响,本来是被林桥的死惊的,现在完全是被魏行之的变态给气的。
“已经很明显了,”魏行之露出困惑的微笑,“你还没想到吗?”
“我想你妈!”路安气得毫无理智,口不择言道,“我知道了!是你杀了他们!你这个变态!”
魏行之的表情简直无辜至极,然而路安越是看到他这种表情,就越是恨得牙痒痒。
魏行之突然低下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知道那个男人当时为什么没有对你发作吗?”
……路安失去理智的大脑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魏行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的是那个壮汉。
“关他妈你屁事!”路安恶狠狠地说。
魏行之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了,随着窗外吹进来的轻柔的带着血腥味的风,他温柔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拂过他的耳畔:
“因为他和我们一样,一开始就读懂了规则。”
路安还想下意识骂道“谁他妈跟你是我们”,但他张了张嘴,声音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脑海里,如同一盆凉水猛地泼在身上,他浑身一颤,熊熊燃烧的怒火瞬间熄灭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从这个角度想,一切都是这么显而易见啊。
路安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对自己的厌恶。
果然跟人渣待久了,思维都沾上了人渣味。
“魏行之,”路安冷冷地说,“出了里世界后,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魏行之笑容不变:“那么,祝你得偿所愿。”
-
魏行之坐在书房书桌后的椅子上,正捧着一本书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时不时还和房间内的路安交流两句,然而路安站得离他远远的,目光极为冷淡,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样。地上周铭远的尸体已经开始隐约浮现尸斑,旁边还躺着一座昏迷不醒的肉山。
——许明寒颤抖着跑到书房里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然而她的大脑已经被惊惧填满,容不得思考这怪异场面的原因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猫……那只猫……”
路安说:“别急,慢慢说。”
许明寒深吸一口气,恐惧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缝里钻出:“是它害死了所有人!它一出现,一定就会死人!”
路安困惑地歪了歪头:“可是我在后院的时候,它也出现了,而我不但没死,反而被它救了下来。”
许明寒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喃喃道:“可是……可是……”
路安平静地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这栋宅子里发生的一切了。”
许明寒惊恐的脸上露出些许惊喜:“那我们快去找管家说明真相吧。”
“不急,”路安笑了笑,“我先把事情捋一遍,你听听有没有什么漏洞。”
“我也可以帮忙听一听。”魏行之慢悠悠地插了一句。
许明寒感觉一瞬间路安好像露出了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但即刻那表情便消失了。
“首先呢,10月26日,家中出现了第一个死亡的人,阿莲,她的死因——正如刚刚林桥展示的一样,”说到这,路安顿了顿,语气变得很冷,“由于目睹了渡边明治砍瞎黑猫,心潮澎湃之下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口了,接着就被暴怒之下的渡边明治砍死。”
“死后,她的尸体被丢进枯井里,当天枯井被填平。”
许明寒颤抖着身体,僵硬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死亡的人是渡边惠子,死亡时间在11月4日,死因是被渡边明治砍掉了脑袋,死后尸体被砌进墙里。”
“接着,阿九把录音机放在惠子房间的衣柜里,伪造出惠子阴魂不散的假象,用这种方式折磨渡边明治脆弱的神经,让他更加暴躁易怒。”
“最后,11月13日,碰巧还是个黑色星期五,渡边明治被阿九用曼陀罗毒死,正当阿九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放火烧了整栋宅子时,黑猫突然出现并咬死了他,用凄厉的叫声唤醒了管家,阻止了大火的蔓延。”
“以上,就是三十年前的全部真相。”
许明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不对吧?周铭远并没有碰到过曼陀罗啊,而且你也去过后院,为什么你没事,林桥却触发了死亡条件呢?”
路安微微一笑:“说到死亡条件,必须先明确一下目标板说明的死亡逻辑。”
“‘如果你犯下和他们同样的过错,你也会被诅咒,降下死亡’,这句话的意思是,一旦在合适的地点做出与三十年前受害者相同的事,必死。”
“而根据我和——”路安一瞬间又露出了极为难受的表情,“魏行之的经历,可以发现,除了必死条件,宅子里还隐藏着非必死条件,也就是接近埋葬尸体的位置,有可能会被尸体拉进埋葬她们的地方,但只要不接触到那双手,就不会死亡。”
“以惠子为例,她死于被渡边明治砍断脑袋,死后被砌进墙壁里。因此,接近埋葬她的墙壁是非必死条件,并不会触发情景重现。”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男人真正的死亡原因,到底是被尸体拉进了墙里,还是触发了必死条件呢?如果是被尸体拉进了墙里,那他为什么会身首分离?如果是触发了必死条件,你又为什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解释一下吗?许明寒?不,或许我应该叫你——”
“阿九?”
许明寒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颤抖,惊恐苍白的脸色从她脸上褪去,只剩下一张白板一样的,面无表情的脸。
她——也许是“它”,笑了笑,望着面色冷淡的路安,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你是怎么发现的?我看你那一副正义凛然的傻样还以为你永远也发现不了呢。”
路安依旧很冷淡:“因为那个男人读懂了规则,所以他不可能以身犯险,亲自下到地窖里搜查线索。而结果是他死在了下面,你却活了下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告诉他下面没有危险,因此他才毫无防备地走下去触发了死亡条件。”
阿九笑了笑:“那个傻冒,逼我自己下去,看到我活着上来了就以为下面安全了,真是个蠢货。”
“只要想明白了这点,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迎刃而解了,”路安冷冷地说,“一开始在地窖里黑猫突然大叫,我后来以为是它在预警墙壁里惠子的尸体,但如果真是这样,它为什么不在我们刚下地窖时就叫呢?于是我回想了一下那时你在做什么,立刻就有了答案。”
阿九惋惜地摇摇头:“可惜,本想让你看照片触发死亡条件,再让惠子把魏行之拉进墙里的,那只该死的黑猫坏了我的好事。”
渡边惠子的死亡条件也有了解答——她在地窖里看着从前幸福美满的全家福默默垂泪,被暴怒的渡边明治看到了,后果可想而知。
“接着就很简单了,你从花园里摘一支曼陀罗,又回到地窖,假装自己刚经历那个男人的死亡,第二天趁着在惠子房间待着的时候,你毒死了周铭远;最后,你假借黑猫之手杀掉了林桥,因为黑猫感受到你对林桥的杀意而作出预警,结果林桥见了它过于惊恐尖叫出声——在后院尖叫,正是阿莲的死亡条件。”
路安看着窗外林桥死状惨烈的尸体——并没有被拉到井里,这更加验证了他的判断。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是阿九呢?”阿九一脸兴奋,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愤怒感,“我也有可能是渡边明治,不是吗?”
“因为你的房间明明锁着却什么都没有,”路安冷冷道,“而一郎的房间也是如此,但我们却在一郎的身上找到了线索;根据这个逻辑可以推出,锁着的房间不重要,房间的主人才是重要的线索。”
魏行之鼓起了掌,笑道:“很精彩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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