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鸿是春日里一汪银灿灿的泉水,水面上的浮冰能反射出耀眼的日光。

    一中的女孩子们曾这样评价傅鸿。

    傅鸿从小家教严苛,他在父母鞭策下,按照着一套别人家的孩子模板化地成长,持节、博学近乎全能,优秀到让人惊讶。

    傅鸿理性而克制的温柔与距离感,情绪上的向下兼容,让他拥有的更多的,是追随者,而非同伴。

    傅鸿清晰地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厌恶千篇一律的节奏。

    他想跳脱出去或纵身一跃,他想去探索一个与自己不一样的世界,他想坠入一个有回音的山谷。

    在人所形成的巨大穿梭洪流中,人们首先注意到的那个人,往往是吸引自己的人。

    于是,他一眼就发现了余沉。

    用浪漫一点的说法就是,傅鸿感受到了共鸣。

    “是我有趣,还是比赛有趣?”

    傅鸿抬起头,重新正视余沉的目光,真诚道:“比赛哪有你有趣?余沉,你真的是,很特别的人。”

    巧合的、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地出现。

    余沉收到满意地回复,心情愉悦地重新把目光落回台上关注比赛。

    许是傅鸿和余沉的演讲太惊艳,尽管后面的选手表现得也很好,但却难以令人眼前一亮,留下记忆深刻的闪光点。

    “一中简直不当人,一个不够,拉两个来炸鱼。”

    “既生瑜何生亮!呜——”有选手作悲愤状。

    中场主办方安排了vx抽奖活动,为自己喜欢的选手打call,就可以参与抽奖活动赢取礼品。

    南飞扫码进了页面,盯着手机屏幕上眉目清列的少年,蹙眉、打call、退出页面、关手机,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任何拖泥带水。

    引得旁边坐着的雾应音十分好奇,“你投谁了,这么偷偷摸摸?”

    南飞手指翻动旁边人递过来的台本,头也不抬道:“反正不是余沉。”

    雾应音:“……”

    我信你个鬼哦。

    四点半,比赛结束。

    计分的工作人员是跟随着比赛进程计分的,比赛一结束立马就统计好了分数。

    工作人员把获奖名单交给主持人,南飞拆开名单,不出意外看到熟悉的名字。

    南飞淡声道:“我来报名单。”

    “行,我先去后台换衣服了,这裙子勒的慌。”雾应音扯了扯礼裙裙摆,提着裙子往后台走,姿态翩翩。

    南飞上台,整理话筒,开始报名单。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会堂里回荡,传递着获奖信息。

    第一轮是特等奖获得者,基本参赛的选手都获得了这个奖,第二轮是三等奖,人数减少。

    第三轮是二等奖,颁给两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傅鸿和另一个外国语中学的长发小姐姐的名字被念到了。

    “傅鸿居然第二?那九号小哥哥不就是第一了?”

    “有点可惜啊。”

    ……

    傅鸿听到名字,并不惊讶,微笑起身。

    傅鸿先是对余沉低声说了句“恭喜”,然后从容自若地上台。

    和另一位选手握手后,傅鸿在台上站定,笑容自然得体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证书和奖杯,鞠躬致谢。

    “让我们有请第一名——海城一中,余沉——上台领奖。”

    南飞念余沉的名字时,声音如烟头烫过吻痕,含着谁也不知的弦外之音。

    余沉上台。

    台下掌声雷动。

    第一名是主办方亲自颁奖。南飞放下话筒,从礼仪队里接过奖杯和证书,走到余沉身前。

    余沉惊讶挑眉。

    似乎是察觉到了余沉的疑惑,南飞凑近,低声解释:“比赛是我家办的。”

    余沉问道:“那以往也是你来颁奖吗?”

    “怎么可能?”南飞轻笑,抬起手,看向余沉——

    余沉从南飞手里接过奖杯和证书,南飞才垂眸,笑了一下:“恭喜。”

    余沉站定好,对着镜头,带着笑:“谢谢。”

    摄像机“咔嚓”一声,记录少年被授奖的模样。

    风华正茂、热烈盛大。

    颁奖仪式结束后,由评委之一的一位教授做最后的致辞。

    先生姓张,单名一个瑾字,人如其名,有玉骨之姿,温润儒雅。

    老先生精神奕奕走上讲台,拿起话筒。

    “thepowerofchinesetospeakenglishliesinthevoiceofchina(中国人说英语的力量,在于发中国之声)……”

    话语简洁,却掷地有声。

    【好有气质的教授,是否和他成为朋友呢?

    a、年龄差太大了,跨不过代沟咋办?哒咩。

    b、来一段愉快的忘年交,不过不能太鲁莽哦,先尝试要到教授的联系方式吧!】

    大夏天,老先生也穿着衬衫长裤,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背脊挺直,处处透着上辈人学究的端方气质。

    先生的致辞指示了语言归宿的高度与宽度,三言两语就让人受益匪浅。

    听完后,余沉去找他合影。

    张瑾显然对余沉的印象不错,爽快地答应合照。

    余沉把手机递给一边的工作人员,让他帮忙拍照。

    拍完照后,老先生凑过来好奇地看照片成果,效果意外得不错,他呵呵一笑:“拍得挺好,把我都拍年轻了。”

    余沉看着照片,说道:“张教授,要不我加您联系方式,把照片发给您。”

    老先生一愣,对上余沉坦坦荡荡的视线,爽快一笑:“成。”

    交换完联系方式,有其他人过来找张瑾教授,于是两人自然道别。

    张瑾在一堆人的陪同下往停车场走,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跟随在旁的图书馆馆长:“小飞人呢?”

    馆长低声正欲回答,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后走上了来。

    南飞已经换完礼服卸完妆,穿着一身简单的黑t长裤,挎着白色腰包,大步流星走上前,懒洋洋地接话:“外公,在这呢——我可没乱跑。”

    张瑾平静打量了一下南飞的穿着,耐心解释道:“不是不让你乱跑,只是想知道你具体在哪,好安心。”

    “成成成,那就谢谢外公关心了。”

    南飞语气带着一股亲切的敷衍。

    南张两家,思想开明,虽是百年世家,对小辈的管教却一向放松,任凭其自然生长。

    南飞跟在张瑾后上了自家的车,两人安静坐在后座。

    南飞无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玩游戏。

    张瑾看着车窗上倒映的南飞侧脸,左看看右看看,蹙眉,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南飞注意到张瑾的目光,狐疑地偏过头,对上自己外孙的目光,张瑾瞬间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抢先问道:“——小飞,你为什么不戴耳钉呀?”

    “?”

    看来老爷子的审美紧跟潮流。

    南飞反问:“为什么要戴?”

    “因为……”张瑾推推眼镜,细细思考了一下,暴露了自己的颜控本质:“很适合哇,我跟你讲,上次宴会我看顾家的小子也戴这个,可帅了,对了,刚刚那个小朋友也很适合戴——”

    长得帅再戴上帅气的耳钉,岂不是帅上加帅?

    南飞操作着游戏里面的人物,拐笔飞天、越塔强杀,拿下三杀。

    南飞心思完全不在谈话上,闻言,漫不经心地回:“哪来的其他小朋友?”

    张瑾对外孙的态度表示控诉,气呼呼地说道:“今天比赛获奖的那个小朋友啊!你不是还要我换成你给人家小朋友颁奖吗?这么快就忘了?”

    南飞一顿,手上的人物也停下踩笔的动作,断眉轻压,疑问:“——余沉?”

    张瑾连连点头赞同:“对对对!余沉,名字也好听。赛后他还找我合影的,我们还加了vx。”

    张瑾顿了顿,又感慨道:“说实话,我还挺欣赏这位余小朋友的。”

    南飞侧过身,放下游戏,手朝张瑾一伸,直勾勾地盯人。

    张瑾警惕:“你干嘛?”

    南飞语气凶凶:“手机。”

    “这么凶干嘛。”张瑾委屈了,没忍住抱怨了一句,手上却非常顺从乖巧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南飞。

    自己的外孙,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南飞接过手机,低头想了想密码。

    智能机是南飞给张瑾买的,南飞记得当时自己教只用过老人机的小老头可教了好久。

    当时设密码时,小老头非要设对于老年人眼睛来说地狱困难程度的数字密码,还说这样子自己就肯定不会忘记了。

    密码是已故外婆的生日。

    南飞没见过外婆,对其了解都是通过外公的只言片语,勾勒出一个娇羞大胆的江南少女。

    南飞垂眸,熟练解锁,打开vx,手指翻动页面,就把余沉的vx推送给自己。

    南飞想了想,又把那张合影截掉张瑾的部分发给自己。

    张瑾亲眼看着自己外孙残忍地截掉自己的照片,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声音幽怨:“我有这么讨人嫌吗?臭小子。”

    南飞抬头。

    张瑾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高,透露着“我怎么这么失败/连外孙都这样对我/我不活啦我不活啦”各种信息,将幽怨感拉到了顶峰。

    南飞抽了抽嘴,重新把一张完整的合照发给了自己vx,然后伸手把手机还给张瑾。

    自己的外公,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张瑾看到南飞的动作,才满意地哼哼道:“算你臭小子还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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