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法院。
法院旁听不允许带通讯电子设备,两人把手机上交后,余沉熟门熟路地带着南飞进了庭审现场。
两人刚好踩的开庭前十五分钟的点,旁听席位置不多,却并没有没有坐满,三三两两来了一些人。
反正没有南飞一开始想的那样,出现座无虚席的情况。
“其实很多案件都挺无聊的,银行啊债务什么的案件最多,能把人听睡着,所以来的人不多,来的要么是法学生,要么是当事人亲属。”
余沉带着南飞入座,目光扫过熟悉的一桌一椅,身高变化带来的崭新视角,给余沉带来一种全然新奇的体验。
“但其实,还是有很多有趣的案件的。比如这一次,是一起刑事自诉案。”
刑事自诉案是由受到犯罪行为侵害的人,也就是刑事案件中的被害人,向法院提起诉讼、追究犯罪行为人刑事责任的案件。
这类案件,常常包含着反目成仇、因爱生恨等令人唏嘘的戏剧化情节。
余沉收回目光,道:“我上周了解过这个案子,到了自诉环节,你好好听听,还挺精彩。”
旁边有个学生打扮的人本来在昏昏欲睡点着脑袋,突然法锤一响,宣布庭审开始,人跟膝跳反应一样,激灵地一抖,立马坐直开始认真听。
南飞凑近余沉,想问什么,就见余沉瞥他一眼,低声命令:“认真听。”
南飞嘴角露出点笑:“一切都听宝贝的。绝对好好听。”
南飞声音不大,可现场太安静,“宝贝”二字就准确无误地落进旁边坐着的大男生耳朵里。
男生侧头就见他们坐在一起,先是表情一惊,然后为了维护自己单身狗的尊严,默默屁股一抬,移到另一个空位上。
而此时,自诉案件的受害人,一个气质阳光,俊眉长目的高个青年走上诉讼台,臭着一张脸,开始进行陈述。
听着听着,南飞就明白为什么余沉要用“精彩”二字来形容了。
整个事件起因于海王渔场管理失败后,几条鱼还没有动静,某一只鱼的一位朋友气不过,就把青年的养鱼行为推向互联网,倒霉的是,海王渔场里的某条鱼,是如今正当红影帝方遇乐……
可想而知,该海王,也就是林讽今,迅速招来正义网友的辱骂及威胁,以至于上升到网络暴力的地步。
不谈道德问题,网暴得,还挺严重。
至少听林讽今的自诉,是挺惨的。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之后,他直接私下找到带头掀起网暴的方影帝粉丝大头,直接状告法院。
被告人是一个短发萌妹,听到林讽今的自诉后,白眼一翻,直接开怼。
林讽今也不忍让,两个人就在法庭上骂了起来,法官左看右看,敲锤制止。
然后双方律师又开始辩了起来,一方高举“言论自由”,一方反驳“权利受损”,有来有回,看得人直想鼓掌。
到了最后的核对笔录环节,这次庭审也差不多快要结束。
南飞听完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精彩。”如果当事人的那条明星鱼,不是自家旗下娱乐企业的员工,就更精彩了。
“走吧,接下来的案件都挺无聊的。”余沉起身,目光扫过旁听席的另一侧。
那里坐着四个男人,井水不犯河水地各据一方,四人明明气质卓然优越,却都沉默不言,氛围死寂到近乎诡异。
南飞起身,走到余沉旁边,顺着余沉的视线看了一眼,眉一皱,手强硬地伸过来,碰到余沉的手腕。
手指顺着腕侧的肌理往下滑,接着手指微抬,不由分说地插入余沉的指缝间。
南飞一把握住余沉的手。
余沉看他一眼。
得到回应,南飞嘴角瞬间上扬,笑容痞气又张扬:“申请主动被捕,阿sir。”
说着,手指还谋求存在感一样,轻轻挠了挠余沉的手背。
真的,欠艹。
余沉手臂用力,故意使劲一拉南飞,快步往外走。
南飞没注意,被拉得一个踉跄,反应过来后,差点没忍住大笑,看了看四周,只好憋着笑跟着余沉往外走。
出了庭审现场,南飞不憋了,一边笑一边说:“沉沉宝贝,你好幼稚哦。”
余沉懒得理人,带着南飞去收缴处拿手机,保安把两部手机都递给余沉,余沉挣挣右手,南飞没松,余沉只好用左手接过两部手机。
余沉垫垫手机,灵光一现,瞅南飞一眼:“松不松手?”
搁这演连体婴呢?
南飞语气特欠道:“凭啥,不松。”
余沉冷笑,把两部手机握在一起,显然没有还给南飞的意思,语气威胁:“飞哥,手机不想要了?”
南飞看一眼手机,毫不在乎,言简意骇:“谁稀罕谁要。”
余沉闭了闭眼,缓了一会,道:“你松手,我回消息。”
南飞立马警惕:“回谁?”
“我妈。”
南飞狐疑,没松手,余沉抬起眼,盯着南飞。
余沉的目光能漾起一阵阵柔软的水波,让人不忍拒绝,南飞皱皱鼻子,半信半疑地松开手。
余沉后退一步,离了南飞一点距离,然后非常得意地摇摇手机,表情得瑟:“被骗了吧,南飞弟弟~”
艹!
人与手机皆失!
南飞脸一黑,就要上去抓余沉,余沉也不是吃素的,动作迅速,躲得飞快。
“余沉,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当我傻?”
闹累了,南飞找了个有树荫的长椅坐,余沉喘着气也跟着坐在他旁边,浓密的绿荫把两人完全笼罩在阴凉处。
余沉脚一敲,接着身体朝着南飞这边一倒,脑袋就非常自然地枕在了南飞大腿上,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裤缝处。
南飞却觉得余沉的头发更像是散落在他的心口上,带来痒的同时,发根就像淬着麻药的银针,一寸寸扎进他的心脏深处,令他一阵阵心悸。
南飞眸低晦涩,低头看着半眯着眼的余沉。
他迫切地想要更了解余沉。
于是南飞开口,问出了一开始在法院没问出的问题:“你怎么对法院这么了解?”
顿了顿,猜测道:“你想学法吗?余沉。“
“学法?”余沉昏昏欲睡,闻言,微怔,然后重复了一遍南飞的话。
半晌,余沉才笑着摇摇头,头发蹭到南飞腿根上:“劝人学法,千刀万剐……我可真没考虑过这个。至于原因?很简单的好吧,我妈妈,是律师。”
南飞断眉微挑,偏过头,余沉对上他的目光,勾唇,露出一丝笑来。
“我妈生我的时候,正是事业上升期事忙,没时间带我,我小时候特缠人,就跟着她,她没办法,就把我带着,丢到旁听席。”
那时,余知知在上面打官司,他就坐在下面旁听。
刑事案件大多沉闷,毕竟案子基本上都没有回转的余地,但犯罪嫌疑人不死心自我辩解与陈述的嘴脸非常恶心有趣,抢劫、强/奸、弑母……种种恶行在犯罪者的自我陈述里,仿佛都有理由似的。
认罪定罪时,有的人心如死灰满脸麻木,有的人翻脸耍横骂骂咧咧,有的人满脸泪水哭泣哽咽。
民事案件就相对不那么沉重,离婚啊继承啊之类的最多,双方当事人经常辩着辩着就吵起来,然后法官就开始“duangduang”敲法锤,合同纠纷案银行债务啊之类的缺席的最多,但民事案件往往也是最能见证人情冷暖的一类案件。
人与人的相互推责、知法犯法的为爱顶罪、爱恨纠葛的真情流露……往往一些案件听完后,都需要好一阵才能缓过来。
□□性质的最无聊,光确认身份环节,接连三四十多个案件参与人的名字都能把他直接听困死过去……
就这样,整个混沌至极又五彩斑斓的世界,以另样的方式,提前朝当时还没有审判桌高的余沉敞开了。
“这样不好。”
南飞皱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到发烫的清醒感,夹杂着心疼的、有点沉重的情绪,一下子把余沉从思绪中拉回来。
这样不好……
余沉合上眼睛,反问:“不好?哪不好啦,你说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南飞难得有些害怕说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抚摸上余沉的额角:“如果是我,我不会丢下你。”
余沉睁开眼,腰部发力,从南飞腿上利落地弹跳起来,笑得没心没肺:“那么南飞哥哥,现在就履行你的承诺,带着余沉弟弟去吃午饭吧。”
余沉摸摸肚子,笑着补充:“饿了。”
南飞先站起来,朝明明先吵饿却仍懒洋洋靠着长椅的余沉伸出手,断眉轻挑,示意人起来:“走,哥哥带你去吃烤肉。”
刺目的阳光让南飞整个人在余沉的视线里模糊不清。
余沉眨眨眼,朝南飞张开手臂,突然娇气道:“哥哥,不想起来。”
这人,果然爱撒娇。
南飞低头瞅他,明明长相又凶又狠,动作却很万分妥协。
南飞倾身,双臂一伸,从余沉腰侧穿过,一把抱住余沉,把人从长椅上抱起来。
余沉得寸进尺:“哥哥,不想动。”
南飞掐了掐余沉的腰,恶趣味道:“公主抱要吗?”说着微微弯腰,伸手就打算要去揽余沉的腿。
一想南飞公主抱自己的画面,余沉就浑身恶寒,丢人,太丢人,他脸色一变,立马跳开。
南飞唇角微扬,再一次伸出手:“不想动?我牵你去,咱们慢慢走。”
“行吧。”
余沉同意了,走上前,一把搭住南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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