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有孕的消息,  从第二日开始慢慢传开。皇帝子嗣少,朝堂众人对皇家子嗣这方面总是格外的关注。

    青樱出自宋国公府,  大家自然而然把她当成宋国公府的人,  把她当成孟德妃笼络皇帝的帮手。与青樱有孕的消息一起传出来的,还有青樱擢升为才人的旨意。

    与此同时,宋国公府里的人看青槿的眼神也有了些不一样,  哪怕将她视为“妖精”、“祸害”的正院的下人,表面对着青槿也会更客气几分。

    众人心里都知道,若只是一个低等的嫔妃还没什么,  但是怀了皇嗣,若生下来再是个皇子,  以后的前程可大可小,  便不能不将人放在眼里。

    青槿心情上并无很大的变化,  仍旧是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她本想去见一见孙先生,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见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槿为了防止自己乱想,开始整理她和孟季廷出行要准备的东西。

    孟季庭说要在那里留宿几日,  所以青槿将两人要用的一应东西,  什么都提前准备好了,和绿玉墨玉来来回回的检查,又来来回回的想一遍、确认一遍。于是最后收拾出来整整有六个大箱子的东西。

    绿玉笑着道:“姨娘和爷不过是到庄子上住几日,姨娘却兴奋得像是要出远门一样。”

    青槿笑道:“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出远门了。我从进了国公府起,  还从来没有在外面留过夜。”

    青槿又来来回回的想了一遍,  确认没有遗漏的,  这才放心下来。

    出行那天,  孟季廷安排了一辆马车专门来运她收拾出来的那些行李,她没有坐马车,而是孟季廷带着她骑马。

    孟季廷与赵王、徐大爷商量好了在城门口处汇合,青槿和孟季廷到时,赵王府的人已经到了。

    赵王骑着马,身后跟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的大约是女眷,还有几十亲卫。但基本上没有带什么行李,十分的轻车简从。

    赵王看着他们身后马车上绑着的几个大箱子,吃惊道:“老孟,不知道的我以为你是打算要去十万八千里的远门呢。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了,庄子上什么都有,就带人就成,其他的东西不用带。”

    青槿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孟季廷低头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与赵王道:“你庄子上的那些东西我用不惯。”

    “就你毛病多。”

    这时,赵王身后的马车动了动,一个纤细的手指从帘子里面伸出来,撩开帘子,露出里面明艳动人的一张脸。

    那女子穿着华服,头上梳高髻,戴冠,耳朵上垂着一对珍珠耳环。她看着青槿笑了笑,道:“你是世子身边的庄妹妹吧?长得真好看。”

    她扶着侍女的手从马车里面走下来,青槿这才发现她的身量很高。青槿在女孩中的身量已经不低了,但跟她比起来,青槿想了一下,自己只怕比她也还低了好些。她跟赵王站一起,也只矮不到半个头。

    她虽长得高,但身材却十分窈窕,腰细身娇。

    青槿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回头去看孟季廷,孟季廷便低头告诉她:“她是赵王府里的孙侧妃。”

    她被孟季廷禁锢在怀里坐在马上,不能下去行礼,便直接坐在马上与她道:“见过侧妃。”

    孙侧妃并未在意她的失礼,摆了摆手:“现是在外面,大家都别多礼了。”

    这时候,徐大爷骑着马赶了过来。他来也是光棍司令一个,既没有带女眷,也没有带行礼,连下人都没带……一群人里,就显得他们特别繁琐的带了好几箱的东西。

    赵王问徐大爷:“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我们全部人就等你一个人。”

    徐大爷摆了摆手,道:“别说了,被我家夫人拖住了腿。”说着“嘶”了一声,用手捂了捂嘴角,赵王这才看见他嘴角裂开了一个口子。

    赵王“嘿嘿”笑道:“这是女人咬的吧,是床上咬的还是床下咬的?”

    徐大爷红了红脸,不说话。

    赵王又问:“你怎么没带女眷?”

    徐大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房里没纳妾室。”

    “那就把弟妹带上嘛。”

    徐大爷想到她家夫人昨晚上跟他说的话。

    “……赵王带侧妃,宋国公世子带爱妾,你让我这个世子夫人随你去,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身边的女眷打交道?我若不理她们,显得我狗眼看人低。我若亲亲热热跟她们打成一片,回来我都要被其他府上的夫人笑死了,我好好一个正头娘子,跟两个侧室打得火热。”

    “要不这样,我今晚给你纳个妾,你明天带着去,也省得婆母整天说我不够贤惠,霸着你不肯纳妾。”

    徐大爷是出了名的怕夫人,连连道不敢。

    武安侯世子夫人拿眼睛瞥着他,哼道:“你们男人啊,好像我们这些正头夫人身上长了刺,让你们与我们好好过日子,能把你们扎死一样,非要纳一个两个妾室来恶心我们。”

    没有纳过妾的武安侯世子受了别人的池鱼之灾,只能连连拿好话哄着夫人,再次向她保证以后绝不纳妾。

    武安侯世子夫人又扯着丈夫的耳朵:“你最好记得自己成亲前怎么跟我说的,以后你要是敢食言,敢纳妾室,下辈子我变成狗,我咬死你。”

    然后当天晚上,武安侯世子夫人就提前适应了一下变成狗的的生活。

    赵王对徐大爷道:“我说你啊,就不能这么放纵你夫人,你看她把你打压成什么样了,猫都没你温驯。你家这女为天夫为地的境况,纲常都颠倒了。”

    说着又对孟季廷道:“可见娶妻不能娶比自己年纪大的,不然东风就要被西风压倒。”

    孙侧妃虽为侧室,但听赵王这么说,却翻着白眼,不屑的“呲”了一声。

    徐大爷摆着手道:“你们不懂,我和我夫人是远房表姐弟,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我是求了她很久,她才肯嫁给我的。成亲前我答应她以后不纳妾,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食言。”

    几人说了一会,便准备出发了。

    孙侧妃道:“你们大男人要骑马,让庄妹妹与我一同坐马车吧。”

    孟季廷低头问青槿的意思,青槿想着他带着她的确不方便,便道:“没事,我与侧妃娘娘一同坐马车。”

    赵王在旁边对孟季廷道:“我侧妃又不会吃了她,她们女人坐一块儿好说话。”

    孟季廷这才将青槿抱下马。

    青槿扶着丫鬟的手,与孙侧妃一同上了她的马车。

    马车里面有榻、凳子、有茶几,里面像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比青槿平日乘坐的马车都要豪华。

    马车缓缓启动,孙侧妃从旁边的小几上拿出一个攒盒,递给她,问道:“吃吗?”

    青槿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侧妃。”

    “你不用整天侧妃侧妃的叫,怪生分的。我长你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青槿看她是个爽利的性子,不喜欢为件小事和别人来回的拉扯,于是笑着道了声好。

    孙侧妃对她略有好奇,问道:“你没进宋国公府前,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青槿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我自小伺候我家爷,原是他的丫鬟。”

    孙侧妃“哦”了一声,他以为宋国公世子那样的身份,纳进房里的会是哪家官宦的小姐。

    孙侧妃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现在还是奴籍?”

    “得我家爷垂怜,将我收房之前,他放还了我的身契,我以良妾的身份入府。”

    “哦,那世子爷对你倒有几分真心。”

    接着抬起头看了看青槿,怕她觉得她多嘴,又道:“对不住,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奇心太重。”

    又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出身。我娘家是在金水桥边卖脂粉的,也就是个小商贾。我以侍妾的身份进门,后来生了孩子,才被王爷请封为侧妃。”

    青槿“哦”了一声。

    路上走了两三个时辰就到了,赵王的庄子就在灵山的山脚下,一面临山,一面临水,整一片巨大的庄田,庄田中间建了几座宅子。

    路上风尘仆仆,几人到了之后,先洗漱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出来用午膳。

    庄子上的下人早就把午膳备好了,做的都是庄子上出产的东西或是山上打下来的野味。

    有一道焖兔肉挺好吃,青槿多吃了两口,孟季廷便往她碗里夹:“这些都是山上现打下来的,跟府里家养的兔子肉味道有些不一样。喜欢吃就多吃点。”

    青槿投李报桃,也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爷也赶紧吃吧,不用照顾我。”

    赵王从一道板栗烧野鸡里面,夹了一块野鸡肉到孙侧妃的碗里,道:“你不是爱吃鸡肉,你试试这野鸡肉。”

    孙侧妃不承他的情,将野鸡肉扔回他的碗里,自己挑着里面的板栗吃。

    徐大爷看看他再看看孟季廷,自己孑然一身,抱怨道:“你们两人美人在怀,却是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啊。”

    赵王一点不同情他,道:“那是你活该,谁让你被你家夫人管的死死的。”

    几人用了午膳,歇息了一会,然后下午孟季廷和赵王等人要去跑马,青槿和孙侧妃就在庄子外面搭了个棚子,摆上桌子椅子,椅子上摆上吃食,就坐在那里看风景

    孙侧妃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副牌九,对青槿道:“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推牌九吧。”

    孙侧妃玩牌九很厉害,青槿与她玩,十把里也就只能赢上一两吧,就那一两把,青槿都怀疑是孙侧妃放了水。

    两人一边玩,一边说话。

    “我看你家爷挺宠你,事事都照顾着你。”

    青槿摸着手里的牌,笑着道:“赵王爷也很宠爱姐姐。”

    孙侧妃脸上不以为然,还有些不屑。

    摸了几十把之后,孙侧妃将牌推了,又道:“算了,不玩了,没意思。”

    说着又揉了揉手腕,再从身上摸出一罐小药油,往自己手腕上涂抹。一股樟脑的味道刺鼻而来,青槿皱了皱眉,想挥手将气味拍走,又怕她觉得她在嫌弃。

    青槿的视线望向她的手,无意间发现她手腕往后的小手臂位置,有一整块碗口大的伤疤,像是被烫出来的,看起来有些可怖。

    青槿微吃惊,指了指她的小手臂:“姐姐,你这手臂……”

    孙侧妃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并不拿此当回事,轻描淡写的道:“以前当侍妾时候,在王妃跟前立规矩,不小心烫的。”

    然后又将自己的手腕展示给她看,上面依旧是白皙纤细的手腕,看不出什么手腕来。

    但她却道:“那,这手腕也是,从前端着盛满水的铜锣大的大水壶,要在王妃跟前一动不动的站一整天的规矩。这种规矩立的多了,手腕就出毛病了,稍微活动得久了,或是下雨下雪天,就跟针刺一样疼。”

    她说这些的语气,就像今天吃了一碗面一样自然。

    青槿不敢再问。

    孙侧妃见她又吃惊又同情的样子,反而有些讶异:“怎么,你没在你家夫人跟前立过规矩?”

    青槿只得道:“我家夫人仁善。”

    “是不是真心仁善不知道,但肯定是你家世子爷有护着你,这世上有几个正室能看妾室顺眼的。”

    “我要是正室,我也看这群勾引我夫君的小妖精不顺眼,天天让她们来给我立规矩,不听话就打,打了不听话就卖了。她们生的孩子,全她妈的给她养歪了,看她们还怎么勾引男人……”

    青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如果她是正室,倒是可以就此话题有很多可以跟她交流的地方。他们两个妾室,在这里讨论正室要怎么驯服妾室?

    孙侧妃大约也反应过来自己展开的有点多了,有些尴尬的清咳一声,止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深叹了口气,又与青槿道:“我看你家爷对你挺好,你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情。但姐是过来人,你听姐一句话,对男人啊,别太陷进去。给他们一点点情爱,吊着他们,然后该要钱的时候要钱,要东西的时候要东西,别把整颗心赔进去。不然吃苦的,永远都是女人……”

    正好赵王等人跑马回来,赵王下了马,将马交给随从,一边走过来一边道:“你又和别人说我什么坏话?”

    “你别每次见到哪个府上的姐妹,就总说我的不是,再发表一番你的高谈阔论,离间人家夫妻或夫妾之间的感情。因为你,上京多少人都要跟我绝交了。我和你说,老孟跟别人可不一样,他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你弄得人家之间不和,小心他揍你,到时我可护不住你……”

    他说着已经到了跟前,拉了张凳子坐下。

    孙侧妃睥睨他一眼,冷声哼道:“我是女人,他不至于打女人,他要揍也是揍你。正好,你这么个臭男人,让他打死你算了,到时候我给你守寡……我在别人那里听到一句话,她说男人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才是好男人,我看这话说的挺对。”

    “阿乔,你这话说的过了啊,哪有像你这样咒自己男人的。”

    正好孟季廷也回来,下了马走到青槿旁边坐下,问道:“怎么了?聊了什么这么起劲?”

    刚刚孙侧妃的那些话却是不好让他听见的,她笑着对孟季廷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孙侧妃非常不怕死,对孟季廷笑了一下,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聊王爷对我的情深义重。聊他曾经趴我家墙头上,往我家院子扔花、扔手帕、扔荷包,说要娶我当王妃,掉转头嫌我出身不好,娶了门当户对的正妻后,强纳我进王府给他当侍妾。”

    孟季廷觉得她的话似有映射,瞪了赵王一眼,踢了他一脚,示意他管好自己的女人。

    赵王连对孙侧妃道:“你别老是抓着过去那些事不放,现在我们日子过得不是挺好的。”

    说着揽了她的腰,顺便为自己辩解:“再说,那是我不愿意娶你当正妃吗?那是皇兄不让。你的身份,连给我当侧妃都勉强,我和皇兄说的时候,他差点打死我。当初让你进府先当侍妾,也是权宜之计,你生了涵儿之后,我不是也上折子给你请封了侧妃。”

    那时父皇虽还在世,但脑子已经完全糊涂了,朝堂之上是皇兄这个太子监国。皇兄要拿他的婚事取得权臣的支持,他们几个安分守己的兄弟的婚事,哪有他们自己做主的份,连他们的母妃都做不了主。

    孟季廷知道他们两人必又要吵起来,又不想让青槿听那位孙侧妃胡说八道,准备带青槿走。

    青槿听他们的故事正听得起劲,不想离开,对来拉他的孟季廷道:“我再坐会儿。”

    而后她便又听到孙侧妃恨恨的哼着道:“真是笑话,我孙乔嫁不出去了,非得挤着往你王府里钻给你当妾?我长得这么漂亮又聪明,当初喜欢我的人能排满金水河岸,我嫁给他们当中的谁当正头娘子不好,要给你做妾……”

    见青槿不愿意走,孟季廷干脆伸手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青槿吓得轻呼出声,连忙伸手抱紧他的脖子。

    孟季廷低头对她道:“你少听孙氏说些有的没的,你不是她,我也不是赵王。”

    青槿笑看着他,故意道:“我看你和赵王倒是挺像的,难怪能玩到一起去。”

    孟季廷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青槿连忙挂紧了他的脖子,求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那边赵王和孙侧妃的争吵还在继续,孙侧妃一副恨不得吃了赵王的模样,青槿又问孟季廷:“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吵架?”

    孟季廷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我们别管别人家的家事,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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