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槿走后, 孟贵妃想着青槿说的那番话,最后嘲讽的笑出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 还是在嘲讽皇帝。
其实那些事她早已有了猜测,若真是青槿亲自下的手, 她也怀着身孕, 又怎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何况, 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过她, 能有机会频繁靠近她的,只有皇帝而已。
她扶着桌子, 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到榻上坐下,昂起头, 忍下眼里的眼泪。
过了一会,睡在暖阁里的四皇子醒来后突然哭了起来,孟贵妃抹掉眼泪,将外面的宫人叫了进来,对她们道:“让奶娘将四皇子抱出来给我。”
宫人对她道是,过了一会, 奶娘将哭得面红耳赤的四皇子抱了出来。
孟贵妃将他接了过来,帮他擦了擦眼泪, 问他:“你为什么一直哭,你也在怪我是不是?”
接着抱起他, 将他哄起来:“不哭,不哭, 母妃抱抱……”
四皇子仍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他哭累了, 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懒懒的坐在孟贵妃的怀里。
四皇子虽然养在福宁宫里,但孟贵妃却很少抱他。孟贵妃有时候不敢看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那双眼睛长得太像青樱了,她看着他的眼睛就会想起青樱生前看她的眼神。
但是今天,她看着怀里的孩子,没有再回避那双眼睛。
她牵起他的手,轻声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长大的,像照顾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你……”
青樱,我会把你的孩子照顾长大的,疼爱他,保护他。所以,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晚上不要在入我的梦来,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青槿从皇宫里出来,上了等在外面的宋国公府的马车。等进了车厢之后,才看到孟季廷就坐在里面。或许是有人告诉他,所以他才来,但不知为何,他来了却没有进宫去,就坐在车厢里等她。
她顿了一下,才走进去,在他旁边坐下。
孟季廷什么也没有问她,在她进来后,对外面驾车的小厮道:“走吧,回府。”
进了淞耘院,青槿对他屈了屈膝,转身回了东跨院。孟季廷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跟着进去。
纯钧在旁边问孟季廷道:“爷,您还回延平郡王府吗?”
他今日是在陪着夫人、二少爷回延平郡王府时,听到孟贵妃将青槿召进了宫里,于是匆匆离开延平郡王府到了宫门处的。
纯钧以为他会进宫,但他在宫门处犹豫了一下,却又并没有进去,而是等在了马车上。
提前离席总是失礼的行为,纯钧想着,世子爷或许还要回到延平郡王府去,把席宴吃完。
孟季廷道:“不了,你帮我多送份礼到延平郡王府去,就说我有急事,今日多有失礼。”说完便回了书房。
傍晚,胡玉璋抱着孟承晖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并不大好看。跟着她身后的丫鬟下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惴惴然。今日世子爷在延平郡王府提前离席让夫人失了面子,都知道夫人在为此不快。
延平郡王府里,胡惟瑞则在胡玉璋走了之后,同样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骂道:“这个孟季廷,端得是天王老子的架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没有将我延平郡王府放在眼里。”
惠氏让人收拾了地上摔碎的杯子,劝他道:“王爷还是消消气,世子爷或是真的有急事才提前离席呢。”
“什么急事,不就是为了他房里那个姨娘。别打量我没听到他身边那个随从悄悄跟他说了什么,他怕他那个妾室在宫里被他那个贵妃妹妹弄死了所以才匆匆的走的。”
接着又恨道:“她那个妾室不是得罪他们家,已经失宠了吗。”虽然他不知道她具体是因为什么得罪的孟
家,但:“那小狐狸精果然手段了得,这么快又把男人勾得只把眼睛放在她身上了。”
又责怪胡玉璋:“妹妹也是,早跟她说过,趁着孟季廷跟那个庄氏失和,放两个姨娘到孟季廷身边,让姨娘帮他把男人笼络住。看看现在,又白白便宜了那个姓庄的。从前未出阁时,我还说她聪明过人,没想到一嫁人,连脑子都变笨了。”
惠氏心道,女人的聪明才智,也要看男人能不能让她有机会发挥。宋国公世子可不是别人,小姑子的手段在他眼前未必够看的,小姑子就是想发挥,未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挥出来。
胡惟瑞又恨恨的道:“我迟早想个办法,把庄氏那兄妹两摁死了,让他们再玩不出花样来。”
被人惦记的青槿站在高几前给兰花浇水,然后“阿嚏”的打了声喷嚏。绿玉拿了件厚大麾披到她的身上,对她道:“姨娘,您是不是受凉了?”
青槿对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转眼就是二月初二,孟承晖满周岁。
国公府里给他办了一个抓周礼,请了世交亲友前来吃席和观礼。
抓周时,穿了一身新衣的孟承晖被放在宽大的大案上,爬到摆放了印章、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银子、金子等物的案头前,伸手抓起了一枚底红身黄的黄玉印章。
青槿跟着站在一侧,听着周围的宾客欢笑起来,夸孩子:“二少爷真机灵,长大后必乘天恩祖德,如父亲一样官运亨通。”
她看着跟着笑了起来,她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等她的雍儿抓周时,会抓到什么。
孟季廷在孟承晖抓周玩之后,慈爱的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没说什么。
墨玉陪着青槿在旁边看,倒没觉得有什么意思。一般这种抓周礼,大人都会提前训好孩子让他抓什么,刚刚二少爷这爬过去伸手一抓就是印章,对其他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一看就是提前教过的。
胡玉璋脸上很高兴,等抓周结束了之后,笑着抱起儿子,孩子抓到的印章也就随手给他拿在手里玩。
胡玉璋笑着对孟季廷道:“晖儿以后,若真的有爷一半的足智,我便心满意足了。”
孟季廷道:“他是孟家的子孙,当要青出于蓝,比我更出色才算好。”
周岁宴结束之后,延平郡王夫妇留在了正院。
胡惟瑞伸手抱起外甥,高高举起,哈哈笑起来:“我们晖儿今天可真棒,伸手就抓了印章,以后肯定要学你父亲一样执掌大权。”
孟承晖现在大了有些认人,被胡惟瑞举着并不高兴,踢着腿挣扎的往母亲的方向看,伸手“嗯嗯”的要母亲抱。
胡惟瑞捏了捏孩子的脸,故意道:“我是你亲舅舅,怎么不肯和我亲近。我最疼你,以后可要好好和我亲近。”
胡玉璋道:“孩子还小,不懂事,兄长别去吓他。”然后让兄长把孩子给她。
胡惟瑞看着这个小外甥,这个小外甥以后是要承袭宋国公府的爵位的,真是越想越看越觉得满意。
他又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道:“我们晖儿可要好好长大,舅舅以后可就指着你了。”
孩子被闹了一天,像是有些累了,眼皮搭着靠在母亲怀里打起了瞌睡。
胡惟瑞又跟妹妹说起道:“你以后对咱们晖儿可得上心点好好教导,你院里那个庄氏也生了个儿子,可别让我们晖儿被她生的弟弟比了下去。”
胡玉璋垂着眼看着怀里的儿子,没有说话。
胡惟瑞又开始对妹妹诉说自己的不满:“庄氏那孩子生出来,你就该抱到跟前来养,如今让你家老太太抱过去养,倒抬高了他的身份。”放在自己跟前养,想要养成什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再万一得个什么病死了,也怪不着别人。
惠氏知道丈夫在想什么,觉得他将后院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府里的国公夫人和世子爷又不是死人,要真敢害了孟家的孩子,哪有好小姑子的好果子吃。不说国公府里,就说延平郡王府里,怕她害了他的那些庶子庶女,他不盯着她也跟防贼似的,凭什么认为在别人家就是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不过她也不屑于害他的那些庶子庶女,她看哪天她真被他气急了,把他害了倒是天下太平了。
她怕胡玉璋心里听了不高兴,在旁边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妹妹自己府里的事情,难道妹妹不比王爷您知道该怎么办,王爷您就别掺和了。”
胡玉璋道:“世子爷保证过,以后府里的爵位会传给我的晖儿。既如此,晖儿能多一个兄弟扶持,也是好事。我一个人也照顾不了两个孩子,母亲能帮着照顾庄氏的孩子,那也是好事。”
她如今已经让自己看开了,不然心中一直带着怨气,她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反而坏了自己和孩子的前程。
她又提醒兄长:“国公府里的事情,哥哥还是别插手太多的好,世子爷一向不喜别人干涉府里的事情。”何况世子本就对自己这个兄长不喜。
胡惟瑞恨其不争的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世子现在跟你说得再好,没实现的事就是放屁,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偏心。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意接受我这个当哥哥的好意,我也懒得再说。”
“哥哥可别打承雍的主意,你是知道世子爷的性子的,真要闹点什么事,世子爷要追究起来,我可保不住你。”
“妹妹这是将我当成什么人了?”又反问:“妹妹以为我能对他做什么事?”
“哥哥没别的心思最好。”
胡惟瑞带着气出的淞耘院,只觉得女人果真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如今这个妹妹话里话外全都是向着国公府说话,完全忘记了她是延平郡王府养大的姑娘。
惠氏看着疾步走在前面的丈夫,知道他现在有气也不愿意搭理,并不着急的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胡惟瑞走了一半路时,正看到了一个嬷嬷抱着孟承雍出来逛花园,身后跟着几名丫鬟。胡惟瑞看到他们,心里一动,走上前去。
嬷嬷见到他,忙带着丫鬟给他行礼:“见过郡王爷。”
胡惟瑞严肃着脸“嗯”了一声,然后看着她手里抱着的孩子,问道:“这是你们府里的三少爷?”
嬷嬷抱着孩子笑着道是。
孟承雍渐渐大了之后,不喜欢呆在屋子里,喜欢人抱着他到外面走,看外面的花花草草,不然就要发脾气。于是宋国公夫人便每日都会亲自带着他或让人带着他到花园走一圈。
胡惟瑞伸头看了一眼,说道:“长得倒像你们世子爷。”这么像自己的孩子,只怕孟季廷越会偏心了吧。
胡惟瑞想了一下,像是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一样,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一串南海佛楠珠,走过去给孟承雍的手腕戴上,然后道:“你们三少爷虽不是你们世子夫人生的,但他既喊你们世子夫人一声母亲,自然也算是我的外甥,这珠串就当我给小外甥的见面礼吧。”
孟承雍正是对一切都新鲜好奇的时候,看到手腕里戴着的珠串,好奇的看了一会,然后抓在手里摇了摇,对着嬷嬷笑了起来。
嬷嬷抱着孩子对他屈膝:“奴婢代三少爷谢过郡王爷的礼。”
胡惟瑞“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时惠氏已经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胡惟瑞道:“没什么,见到这个孩子,过来打声招呼。”说完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了,惠氏看了看嬷嬷抱着的孩子,又看了看丈夫,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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