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旌旗猎猎,带着暖意的微风阵阵拂过发梢,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宣安帝坐在上首,一旁桌子上是宫人早就准备好的茶点,只见他抬手端了盏茶杯,送至唇边,还未品尝,微微抬头时看见骑着一匹黑色汗血宝马,身着暗色长袍的太子,率先回来了。
他身后的宦官,手上拎了许多猎物,野兔、野鸡、野猪等等都有,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一身火红色羽毛的野鸡,宦官为了抓住它们,不让它们乱跑,费了好大的力气。
不多时,之前前去狩猎的皇子将军都回来了,个个收获颇丰。
按照宣安帝定下的规矩,这次拔得头筹的不出意外的,便是魏炀。
宣安帝高座在龙椅上,让人上前一步,众人听他问道:“不知吾儿有什么心愿?”
闻言,魏炀下意识地去看坐在台下的女子,不过那人并没有看他,反倒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儿臣暂时没有想好,不如等儿臣想好了再来向父皇兑现。”
魏炀诚恳说道。
宣安帝听了后随即摆了摆手,“也罢,你从小就是最省心的一个,想好了再来同朕说。”
接着宣安帝又给其他皇子大臣赏了些东西,并未言其他,吩咐下面的人,晚上准备酒宴,让大家就都散了。
很快夜幕降临,山林间萤火森森,皓月当空,繁星遍布,营帐里烛火幽幽。
众人坐在长桌前,宣安帝位于主桌,左手边是皇后,右手边是淑贵妃。
其他嫔妃依次挨着坐,皇子公主们坐在一起,大臣和将军坐在一起。
祝姜同魏宁挨着坐,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想到下午营帐里多出来的那些野鸡肉,视线止不住地往皇子那边瞟。
就连宣安帝说的话也没听进去。
“朕的这个太子年纪也不小了,今日家宴,朕打算为太子赐婚,炀儿,你觉得柳家嫡女如何?”
话落,原本热闹的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默默放下筷子,等着太子殿下的回话。
只见一向冷静自持的太子,听到要赐婚时,那双放于桌案下的手按捺不住的攥紧,胸腔之间有股戾气在横冲直撞,良久,众人听到他开了口:“儿臣不愿。”
闻言,宣安帝意外挑眉,心中有些不愉,他是皇帝,九五之尊,即使是太子,他的婚事也是他说了算。
“为何不愿?柳家嫡女,温良顺德,是世家贵女的典范,当你的太子妃,才不会辱没了皇室威严,朕觉得挺好。”
接着宣安帝就想要将此事敲定下来,突然间,魏炀朝着宣安帝,便跪了下来,他的脊背僵直,声音低沉道:“儿臣今日从父皇那得了一个愿望。”
四目相对,魏炀将他的愿望说了出来:“儿臣的愿望是父皇不会将柳小姐赐给儿臣。”
若说之前柳韵对魏炀还有些非分之想,眼下则是半点都没有了。她睁着一双圆目,眼眶微红,手中的帕子被死死攥住,想不到,他竟如此瞧不上自己。
皇后听到后,更是气的晕了过去,宣安帝让人宣了太医,将赐婚的事抛在了脑后。
春狩因着皇后晕倒,匆匆结束,宣安帝对于魏炀的做法颇有微词,不过话既然是他说的,也只得歇了心思。
——
二月刚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京城肆虐,城中百姓忧心忡忡,纷纷闭门不出。
只是这瘟疫来势凶猛,很快有人感染上了,便会暴毙而亡,一时之间,京中医师紧缺。
议政厅。
宣安帝轻咳一声,望着底下的官员,严声厉色:“出了这等事,现在才报上来?朕要你们这些大臣有何用?”
说着,便将奏折摔在了地上。大臣们惊恐的跪在地上,嘴里说着:“臣等知罪”却没有一个站出来承担责任的。
魏炀站在前面,视线扫过那些大臣,目中微凉。对面站着的祝衡出声道:“这次瘟疫来的蹊跷,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要控制住病情不扩散,以免危及到其他州县。”
“祝爱卿说的有理,不如祝爱卿亲自”
还未说完,祝衡突然捂着右腿“哎呦”了声,“陛下,臣的右腿早年间留下旧疾,眼下想必是复发了,这治灾一事,臣恐不能胜任。”
四目相对,宣安帝无奈叹了口气,“炀儿,此事还是交给你。”
“儿臣遵旨。”
言罢,魏炀便出了议政厅,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连绵细雨,看到人出来,扶昌跟了上去。
“主子,按照您吩咐的,已经查清楚了,最早出现症状的是一户农家,眼下村子已经被围起来了,接下来如何做,都听您的吩咐。”
闻言,魏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随口道:“扶昌,肃王的人当真清理干净了?”
等了会,扶昌恭声回道:“参与走私的人皆流放充公,应当是没有漏网的。”
眸光一动,魏炀摇了摇头,但愿是他多想了,瘟疫这种天灾,总不可能是人为。
自从上次春狩回来,祝姜便一直呆在府里,姜氏近来时常嗜睡,整个人脾气变得阴晴不定,祝姜只当她更年期提前了,尽量不去她面前凑。
又听闻京中出现了瘟疫,彻底剥夺了祝姜外出的权利。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青枝从石子路的另一端走来,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大褂,就连口鼻也捂得十分严实。
待人进来后,青枝将手上的衣物放在桌子上,说道:“小姐,老爷让我们以后都如此着装,免得感染上瘟疫。”
“听说这瘟疫极其厉害,一旦染上了,不出两个时辰,便会暴毙,老爷都吩咐了,你快点换上吧。”
祝姜没想到她爹如此有防范意识,连现代的防护服都能想到,她对于那个瘟疫,心有戚戚,很听话的换上了,换完后,才想起来:“以后每日都要如此?”
青枝点头,“嗯,老爷是这么说的。”
“我爹这方法挺好,不如我们多做些,拿去送给有需要的人?”
青枝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城中百姓那么多人,自然准备不了这么多,于是祝姜让青枝准备了笔墨纸砚。
接着青枝便看着自家小姐,画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挠着脑袋,表示完全看不懂。
祝姜也没指望她能看懂,画完后,拿着草稿纸便去了祝衡书房。
彼时,祝衡正在写奏折,看见祝姜,神色一凛,呵斥道:“没规矩,这地方是你能随便来的吗?”
知道祝衡是在吓唬自己,祝姜在他低头时,吐了吐舌头。
一本正经道,“爹爹,女儿这次是真的有正经事来找你的。”
闻言,祝衡恰好将奏折写完,将笔放下,看向自家女儿,“什么正经事?”
祝姜将手中的草稿纸递过去,“诺,就是这个。”
祝衡接过后,仔细看了看,泛黄的纸页上,用毛笔勾勒出的线条歪歪扭扭,上面的东西看着怪异,却有些新奇,祝衡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竟从来没有见过这些。
“你画的这是什么?”
四目相对,祝姜颇有些骄傲的介绍道:“爹爹,这种东西叫防毒面具,相当于我们女子用的面纱,不过这种制作材料用的是硅胶,也就是玻璃,戴上这个,就不用怕瘟疫传染啦。”
祝衡仍看着那奇形怪状的东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良久,他开口问道:“这种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
知道祝衡会问,来时祝姜便想到了借口,“这还得多亏爹爹让我们穿上防护服,然后女儿就想能不能制作一个简单的东西来防止感染,接着想到了女子的面纱,还有节日时的面具,若是把这些东西做的牢固点,将口鼻都掩住,是不是就更好了,这样想着,女儿就想到如何画了。”
她的一双眼睛里,闪着光亮,眉宇间也是自豪的神情,祝衡只当她是心血来潮,一时突发奇想。
“想法是好想法,不过能不能用也说不定。”祝衡打击道。
“爹爹可以先让匠人做出来,然后先给那些医师,他们整日里接触病患,最有可能感染,而京中医师的数量又不多,人力也是一种资源,爹爹先不要急着否定我,做出来有用才是真的。”
听着那想的如此周到的分析,祝衡头一次将欣赏的眼光放在祝姜身上,他说了声:“知道了。”
便将人从书房赶了出去。
祝姜颇有些愤愤不平,他爹就是这样,从不在言语上给她些鼓励,接着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另一边,祝衡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对策都写到了奏折当中,呈给了魏炀。
他不掺和瘟疫这事,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上次春狩皇上要给太子赐婚的事,他略有耳闻,况且那人选,有些微妙,柳丞相和他在朝堂上不对付是明摆着的事,皇上要让柳家女当太子妃,便是有心要制衡祝家。
在这个时候,他做什么都是树大招风,这首辅做了多年,恐怕也敌不过皇上一句话。
于是祝衡选择急流勇退,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魏炀收到的奏折里边,还夹杂了一张看起来颇为糟糕的涂鸦。
他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结合祝衡所说,呢喃出声:“防毒面具?”
“挺有意思。”
接着吩咐手下的工人,连夜赶制了五十个,分给城中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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