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天际抹上了一抹金黄,晚霞的余晖耀眼又灿烂。
万家村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树木林立,郁郁葱葱,从远处望过去,漫山遍野的盎然春色。
王冕跟在身后,越走越忐忑,按捺不住的出声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自从他被唤过来后,眼前人便一言不发,只沉默着带他往山上走,眼见太阳落山,快要走到山顶了,王冕才开了口。
魏炀不答反问,“王大人,作为一县之主,可知村内共有多少人口?”
闻言,王冕细细思索了下,“在下官所管的辖区内,共有十二所村子,共计五万八千余人。”
“那大人可统计过,有多少人死于这场瘟疫?”
魏炀忽的停下了脚步,两人已经到了山顶,夜色渐渐弥漫,北极星挂在天幕下。
听到这,王冕犹豫了下,答道:“下官疏忽还没来得及统计。”
话落,衣袍华贵的男子勾了勾唇角,凉凉开口:“你是疏忽,还是根本不在乎?王大人?”
这声质问吓得王冕冷汗涔涔,他恭敬地垂着头,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想要出声解释,却听到男人继续说道:“孤在来之前,曾听到过一件有趣的事,与王大人你有关,不如孤讲给你听听?”
也没等王冕的回复,魏炀自顾自讲了起来。
“听闻王大人府上有一美妾,不仅能歌善舞,而且还擅长毒术,只是不知为何,前些日子,王大人的美妾突然暴毙而亡,而恰好在那美妾死了之后,便生出了瘟疫,王大人府上伺候美妾的下人通通染上了瘟疫,孤想问一句,王大人,你怎么会平安无事?”
这话刚问完,王冕“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哆嗦着说道:“殿下,这下官也不知道啊,兰儿她是失足掉下的井里,我将她救上来时,人已经没了呼吸,下官也不知道这瘟疫是从何而来啊。”
他哭的真切,边哭边讲述了他是多么地疼爱那美妾,她死后他又是多么悲痛,多么念念不忘。
“兰儿一向懂事,她最怕冷了,可下官却让她在那冰冷的井水里泡了那么久才发现,是下官的错,下官罪该万死!没能救下她!”
说着,王冕痛哭流涕,突然眸光望向那山崖,神情激动:“兰儿,你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山崖边上跑,山顶上的风呼呼作响,吹翻了他的衣角,王冕动作一顿,面前挡了个挺拔的身影。
骤然间,王冕换上一副阴狠的神情,双手轻轻一推,那锦裳华服的男子就从崖上坠了下去。
像是毫无防备一般,魏炀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落,他的双眸微睁,死死盯着王冕,直到消失不见。
王冕咧着嘴,“呸”了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近山崖旁,往下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这么高的崖顶,摔下去,不死也残。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想不到解决你这么容易。”
王冕活动了下手腕,不再看崖下的动静,转身下了山。
——
县令府内一处宅院里。
幽暗的烛火在微微跳动着,窗户上映出一张戴着面具的人脸,屋内传来细细的交谈声。
“你确定他死了?”
脸上戴着银白面具的男子声音带着些颤抖,他的眉眼出众,露出宽阔的额头,鼻子和嘴巴全部掩在面具之下,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脆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粗糙,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坐在一双轮椅上。
而站在他对面的正是刚刚杀了人的王冕。
王冕此时还处在兴奋之中,双眼泛着光亮,口气带了些张扬:“那是当然,原以为解决他要费上不少功夫,谁知道这个蠢货,竟然单独约了我出去,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错过。”
闻言,轮椅上的男人皱了皱眉。
“应当是圈套,要看到尸体才能确认。”他冷静分析道。
王冕嗤笑了声,“大殿下,怎么也变得如此胆小?你当年征战沙场时,可不是这样,怎么如今倒是畏首畏尾了?”
被唤作大殿下的正是眼前的男人——魏无极,听到这话,魏无极捏着轮椅的手,生出了青筋,可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这些年,这种话听得也多了。
“王冕,你若是还想活着,最好听我的话。”
说罢,魏无极手中出现了一枚丹药,王冕看见他捏着那枚丹药,挑衅的目光收了回去,转而变得恭敬许多。
“是下官逾矩了。”
王冕心里那个悔恨啊,如果不是自己色迷心窍,也不会上了魏无极的圈套,同他绑在了一条绳上。
将丹药随手扔在了地上,魏无极欣赏着王冕慌乱趴在地上找拾丹药的模样,欣赏够了,他冷冷道:“明天,我要看见他的尸体。”
“是”
王冕应了一声,转而出了院子。
出了门后,王冕嘬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龙生九子,这皇家就是乱,亲兄弟都要治对方于死地。
等人彻底离开后,屋内后的屏风出来一位身形袅娜的女子,她温声道:“主人,王冕是颗不听话的棋子,不如晨兰替您把他杀了。”
如果王冕此时还在的话,就会发现这女子与他死去的美妾长得一模一样,而这万家村的瘟疫,皆出自晨兰之手。
什么瘟疫,不过是晨兰下的毒罢了,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就连王冕如今朝不保夕的小命,也都在他们手上捏着,从一开始,这场局就是为了魏炀而设。
“不必,他还有些用。”魏无极淡淡开口。
突然,他捂住胸口,眉毛紧蹙,一副十分疼痛难忍的模样,晨兰紧张的走到他跟前,心疼道:“主人,是又犯病了吗?”
说着,晨兰便想要解开他的衣衫,为他上药,却被魏无极冷冷隔开了。
“我无事,你出去吧。”
闻言,晨兰停下了手上动作,慢慢退了出去。
屋外明月高悬,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面上。
轮椅上的男人忍着钻心的疼痛,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良久,这痛意才消了下去。
魏无极吐出一口浊气,心想:这样的痛苦,不该他一个人承受。
——
扶昌找到魏炀时,他的身上挂满了伤,一身衣袍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肋骨断了两根,右腿折了,不过幸好这条命是保住了。
他将人悄悄带走了,并按照魏炀的吩咐,找了具面目模糊的死尸扔在了山脚下,挂上太子的令牌。
扶昌愧疚于自己没保护好殿下,他一开始就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殿下。
他提着剑,想要将王冕千刀万剐,想到殿下的计划,忍了又忍,才没动手。
接着找来了医师,为太子治伤。
魏炀昏迷了七天才醒,等他醒来时,外面早已乱作一团。
太子殿下在救治瘟疫途中,不辞辛劳,导致不慎摔入崖底身亡的消息传到京中,震惊朝野。
宣安帝听到这个消息,大病一场,皇后的情况也不好,听说直接晕了过去。
命人将尸体送回京中,皇帝皇后泪眼朦胧,不敢看棺材里的是否真是他们的儿子,可真看见棺材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皇后哭的哀恸,据送来的人说,太子摔入崖底,遇上了野兽,被吃的血肉模糊,靠着身上的令牌才能勉强辨认。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谁都没想到,只是去救治一场瘟疫,人竟然这么没了。
宣安帝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在太子的宫内静坐了两个晚上,于第三日,宣布发丧。
今日是第七日,是守灵的最后一天,过了今日,棺材就要送入皇陵。
魏炀刚出声,才发觉嗓子的沙哑,一旁的扶昌贴心的递了杯水过来。
“殿下,按照您说的,属下这几天一直盯着王冕,发觉他除了待在府里之外,就是去那红楼楚馆,有一次他喝的多了,属下听到他谈及了一个大人物。”
“并且还真让属下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
闻言,魏炀将水杯一饮而尽,凤眸里透露着危险。
魏炀的腿伤还未愈,只能拄着拐,为了早日回京城,魏炀忍着疼痛和颠簸,坐上了马车。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毛毯,魏炀闭目养神,将所得到的线索在脑中串成一根线。
瘟疫的事已经解决,幕后主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王冕因着找到魏炀尸体有功,官阶升了又升,郁扶也早已回到京城。
他揉了揉额头,只觉得有些疲乏。
起初,魏炀只是觉得王冕有些奇怪,可没想过真的走到假死这一步,父皇母后定然伤心极了,魏炀的脑海内浮现出一张貌美如花的人影,他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扶昌,京中如何。
又生生压了下去,她应该也是伤心的吧。
这般想着,魏炀只想快点回京城,也好让那背后设计他的人大吃一惊。
想到那背后的人,魏炀内心又有些复杂,他还未想好如何面对。
人生中,魏炀竟头一次生出了无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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