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勇义盗匪,不勇不义,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从辰时喊到巳时末,围到府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朝着顾平生抓获的勇义堂头目指指点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但整个府衙就像死了一般静寂。
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始终没有打开,屹立在那里,就像是对众人无声的嘲讽。
“呵——”勇义堂的堂主嗤笑一笑,“本堂主已经说了,顾平生你就算把我们拉到蜀州城里,也没人会管这事,踢到铁板了吧!”
“这位大老爷也不知道师从何人,别的不说,倒是深得中庸之道的精髓。”
“大门一闭,万事不管,无过即功。”
顾平生似笑非笑嘲讽了两句,他根本没有和勇义堂堂主说话的意思,指尖一弹,直接点了这人的哑穴。
然后他对敲了一个上午鸣冤鼓的赵晓招了招手,喊道:“阿晓,你先下来吧!”
说完,他又对钱老三道:“麻烦钱老三你寻个人上去替我兄弟,我有些事嘱咐阿晓。”
“还有这些兄弟,”顾平生示意了一下那群已经喊了两个时辰左右的人,“他们也辛苦了,还请你安排好轮换事宜。”
“好嘞,您就放心吧!”钱老三点头哈腰,“这点小事,钱老三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另一边,赵晓应声放下鼓槌,揉着酸软的手臂小跑到顾平生面前。
顾平生笑了笑,“蜀州城这大老爷养气功夫太好了,我若是不多给他点刺激,只怕这件事还真被他一拖二二拖三直接拖没了。”
“我得去再办点事,阿晓你在这里帮我看住这些人,造势喊话的人自有钱老三在,钱我已经付过了,以钱老三的信誉自会处理妥当,所以阿晓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帮我看好眼前这些勇义堂的人!”
“啊?!”赵晓指了指自己,一脸不自信,“我行吗?我可不会武功啊!”
“不用担心,”顾平生轻描淡写道:“这群人的武功已经全被我废掉了,丹田被废,手腕和脚腕的经络也都震碎,他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已经多亏以往身体强壮的缘故。”
“阿晓你只要看着他们就行了。”
赵晓被顾平生的话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家的遭遇,又有种颇为解恨的感觉,他用力的点点头,“那行,平生你去吧,我一定看住这里!”
顾平生这才放心离开,而等他第二日回来,手上的绳子又牵了一大串人。
赵晓惊得嘴里的蒸饼都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平生新牵来的这群人身上的衣服,“剑南十二派,惊魂帮?”
顾平生含笑点了点头,“没错。”
于是第二日李老三那群人的喊话里又加上了“惊魂帮”。
然而以王序为首的州府官吏还是选择继续装死,所以第三日,顾平生又把剑南十二派中的斧头帮的头目给牵来了。
第四日,好汉堂。
第五日,忠义堂。
到了第五日,这件事情已经彻底发酵,整个剑南道被闹得沸沸扬扬,只要是稍微繁盛一点的地方,就没有不谈论这些事情的。
剩余的七个门派畏惧顾平生,想要偷偷逃跑,但剑南道的庶民百姓苦剑南十二派已久,以往没有人出头的时候只能默默忍受,但如今顾平生一人一剑,把剑南十二派这面威风凛凛的大旗撕裂了一半,百姓们的麻雀胆子也大了不少。
那些受过十二派危害的百姓虽然没有顾平生的能力,能单人一剑挑整个门派,但人多力量大,有人组织起人手,通过各种手段设下陷阱,拦截十二派成员的逃跑计划,让剩余七派只能困在门派里,叫天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着顾平生上门来挑。
第六日,顾平生又在万众瞩目中挑了双刀门,当然,准确来说,他的剑还没出鞘,双刀门就已经先跪了,跪得滑溜无比,一点骨气也没有。
而等到第七日,剩余的六个门派已经不用顾平生亲自上门去挑了,他们主动把自己用绳子捆好,在沿途百姓的看守下,徒步走到了蜀州府衙门口。
第七日,蜀州府衙门口,剑南十二派,一个不少,一家人整整齐齐。
顾平生奔波的时候,赵晓这边也没闲着,赵晓和三个孩子能存活下来,本身就说明剑南十二派的斩草除根工作做的一般般。
七日里,不断有听到此事的受害者带着证据投奔而来,告状的人群不断壮大。
偌大的府衙门口被剑南十二派的头目们、顾平生用钱请来的人手,以及看热闹或是本身就是剑南十二派受害者的百姓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府衙里的下仆在第二日就不敢出门买菜了,生怕一出门就被愤怒的百姓围上回不来了。
“咚咚咚”的鼓声、地动天摇的喊冤声、以及不断减少的食物,把府衙里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折磨得神经衰弱又饥肠辘辘。
到了第七日,剑南十二派的头目全部被捆到府衙门口后,大老爷王序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拖”字决彻底失败了。
府衙门口,赵晓不安又兴奋地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冲顾平生问道:“平生,你说真的,大老爷今天真的会开门吗?”
顾平生笃定地点了点头,“事情发酵到这种地步,任是大老爷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掩盖下来。”
他微笑嘲讽道:“两权相害取其轻,里面那位大老爷心里的算盘打得比谁都清,到这个时候,比起继续掩耳盗铃,开门接下状纸反而能给大老爷带来更多好处。”
“人犯我都给他抓了,证据和受害人我也都给他准备好了,只要他接下状纸秉公审理,在接下来的吏部考评里,就算得不到中上或是上上的评价,但若是能借此得个‘破案迅疾,处事有方’的评语,也不至于沦落到‘下下’那一档。”
“那如果大老爷下定决心要保剑南十二派呢?!”赵晓还是担心,又问道。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顾平生把自己背在身后的剑换到前面,他抽出一小截剑身,霜刃清寒,寒光凛然,“示不平”三个字熠熠生辉,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过剑名,他曼声低吟道:“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赵晓只见顾平生微笑着重复道:“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也不介意在这蜀州府衙,试一试我的剑锋!”
明明顾平生的表情与动作都无比温柔,赵晓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感应到了顾平生的危险想法,在一阵木头摩擦石地沉重闷响中,紧闭了整整六日的朱红色大门,终于打开了。
“威——武——”
两队衙役从门中快步小跑出来,然后在两旁列队整齐,手中的水火棍整齐划一地敲击着地板,一时间把喊冤声都压了下去,身着绣径二寸独科花紫袍官服的大老爷迈着四方步走到公堂的案桌后坐下,一拍惊堂木,声音低沉而威严,“堂下何人?有何冤屈,尽且诉来!”
顾平生对着赵晓鼓励一笑,赵晓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公堂里,举起状纸,带着无尽的心酸和痛恨,喊出了他终于能喊出的那句话,
“大人,小民有冤!”
一字字,尽是百姓血泪!
就这样,伴随着这句话和蜀州州牧王序的出现,标志着蜀州城这场由顾平生发起的持续七天的对抗终于告一段落。
由于剑南十二派为夺地侵害过太多剑南道百姓,一直到半个月后,还有百姓陆陆续续从外地赶到蜀州城来告状。
蜀州府衙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审理这个案件,抚恤受害的百姓们,至于剑南十二派的人,该关的关,该处斩的处斩,一时间蜀州府衙的大狱爆满,斩首的菜市口的血就没干净过。
这其间的事情顾平生没有直接参与,但他就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抱着自己的示不平蹲在角落里默默盯着府衙这些官吏办案,吓得人日日加班加点,就想早点把剑南十二派这个案子结了,把顾平生这个瘟神送走。
说实话,蜀州府衙里这些做惯了“太平官”的官吏,这一个月干的活怕是比他们上半辈子还要多。
一直到确认所有的事情都处置好了,剑南十二派绝不可能死灰复燃,顾平生才在某个夜晚背起自己的示不平,准备出蜀州城。
不是他非得效仿古人摸黑夜行,实在是等到白天,只怕他就走不了了!
回想起他一露面就自发自觉围上来的那些热情百姓,顾平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送瓜果的送点心的送衣服的推销自家闺女的……这些日子顾平生充分感受到了百姓们朴实又花样繁多的感谢方式,最关键的是,竟然还有直接把家里的老母鸡抱来给他的,让武功高强的顾平生少侠倾情演绎了一出“逼上房梁”!
顾平生不打算继续在剑南道游玩了,闹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后,大半个剑南道都知道了“顾平生”这个名字和他的标志性打扮,他可不想过这种走个三步都有人围观的日子。
这叫游玩吗?这叫游街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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