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酌神色一惊, 心里有些惊慌,这是平婉儿从未和她透露的消息,云镜里的这些后人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秦酌, 虽然早就打消了对顾平生的神女之思,但并不意味着她忘记了顾平生的恩情。
因爱生恨之人毕竟是少数, 秦酌不过是小小的心动了一下, 转瞬又回到了正轨。
她家恩人那样的人, 怎么可能会年纪轻轻就去世?在秦酌眼里,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都不该轮到顾平生!
若以整个大周为论, 如秦酌一般受过顾平生恩惠的人自然不算多, 但除非心中有鬼之人, 否则基本上没有人希望顾平生去死。
就目前来看, 顾平生几乎是一个近乎完人的形象出现在云镜中,向往美好本就是人之天性, 除了疯子和变态, 又有谁会愿意看到一个无比美好的人就此凋零?
尤其是底层的老百姓, 在他们眼里,顾平生就是仙君转世, 下凡来行侠仗义的,以他们朴素的道德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顾平生这样近乎仙神的大善人, 最好的结局就是飞升回天上继续做神仙, 而不是像小字里说的那样, 得到一个凄凉又伤感的结局。
…………
洛川, 皇城, 宸宫。
武长安眉头微皱,瞧着云镜上方的小字,心里有些忧虑,这样的忧虑,自从看到云镜里的那位易教授开始讲述顾平生的故事开始,就始终挥之不去。
通过这面全大周人都能看到的云镜,顾平生在大周,尤其是大周黎庶百姓的心里攀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
若是云镜放出的一直都是顾平生一帆风顺的事迹还好,若是顾平生遭遇危险与打压,百姓难免会为其不平,出现骚动和质疑。
而这些,都属于身为大周摄政长公主的武长安必须要消除的影响大周统治的不稳定因素。
“殿下莫要忧心,”别看之前还在和武长安争执,一遇到事情,平婉儿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家殿下身边,她柔声劝慰道:“除非顾平生一事的矛头直接指向皇室,否则这点动荡又算得了什么?”
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打压异己,比如说那些李唐余孽,比如说那些抱着自己的祖宗历史死不投效的世家大族……
武长安神色温柔,看了平婉儿一眼,招了招手,“婉儿,过来。”
平婉儿乖乖过去,她屈膝跪地,趴伏在武长安怀里,武长安轻轻抚摸着平婉儿的乌发,温声道:“婉儿,世事总是充满未知,哪怕是号称上天之子的皇帝,也不可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何况是我?”
“我不让你去做那件事,并非将你视为我笼中的金丝雀,而是忧心你会一去不回。”
平婉儿的语音里带着百折千回初心不改的坚定,“殿下忧心婉儿,婉儿又何尝不忧心殿下。”
——旁人看您,都认为您把持权势呼风唤雨快活至极,唯有我知道,您正行于重岭高峰的险峻小道中,稍有不慎,就是跌落悬崖尸骨无存的下场。
——婉儿的力量虽然微薄,却也愿意为您竭尽一生之力。
——我的殿下,合该永远高高在上,永享盛世太平。
“为了这份忧心,婉儿也必须去。”所有未言尽的心意都收敛在这句话里,平婉儿的感情,永远自持且克制。
“本宫允了。”武长安轻轻道出这三个字,“平安回来,婉儿。”
话音落下,武长安在心里苦笑叹息,终究还是舍不得啊!
罢了,毕竟她心爱的,不正是这样努力想与她并肩而行的平婉儿吗?
…………
洛川,皇城,大明宫。
小圣人对云镜和顾平生一直保持着极大的兴趣,因而云镜一出现异动,他就带着人翘首以盼,如今看到云镜上方的小字,他的神情里不禁带上了几分忧心。
“今日云镜里的内容怎的如此不详?无疑,你去帮朕查查,顾少侠这样的人才,朝廷不仅要礼遇于他,更要予其荣华富贵,让他用自己的能力为朝廷效力,怎么能让他年纪轻轻就逝世呢?”
哪怕在对待小圣人方面,袁无疑已经用尽了自己一生的耐心,很多时候还是会为他天真的发言而烦躁!
自从确认顾平生就是救陈云安的人之后,顾平生这个名字就上了他的敌人名单上,因而看到云镜上方呜呜哭泣的小字,袁无疑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痛快,天底下难道还有比你不用亲自动手,你的敌人就已经确认很快要死更痛快的事情吗?
而看小圣人的意思,却是要他救下顾平生。
有的时候,袁无疑真的很想晃晃小圣人的脑袋,听一听是不是全是水声。
以袁无疑的认知标准,正常人难道不是一看到顾平生和陈云安关系密切就能迅速判定出他和顾平生的敌人关系吗?
为什么还要说这种令人嗤之以鼻的笑话?
很显然,小圣人并不在袁郎的正常人范围之内,见袁无疑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袁无疑,“怎么?不行吗?”
不行!不行!当然不行!
即使心里已经咆哮了几百句不行,面上的袁无疑依旧必须恭恭敬敬道:“怎么可能不行?微臣只是在思量该从何处开始调查罢了!”
“也是,这确实是个问题。”小圣人颇有感触道:“乍一看,顾少侠在大周留下的踪迹和联系处处都是,但事实上绝大多数都是他救过的人,能被云镜亲口认证和他交好的就只有一个陈云安。”
“要不这样,”小圣人一拍脑袋,兴致勃勃道:“你去寻陈云安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顾少侠的线索。”
袁无疑不可思议地看了小圣人一眼,每当他觉得小圣人的“天才”已经突破他的下限的时候,小圣人总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天才”得远超他的想象!
让他去找陈云安,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才能想出的馊主意?
“不必了,”袁无疑略带僵硬地拒绝了小圣人的提议,“不需要陈云安,微臣一个人也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哦——”小圣人失望地收回了目光,抱怨道:“无疑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实在是太独了!”
呵呵……
袁无疑在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眼下袁家真的没有比小圣人更好的选择,他是真的不愿意继续应付小圣人这个“天纵奇才”!
袁无疑又一次情不自禁的对长公主生出了疑惑夹杂着钦佩畏惧的情感,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教育的?
竟然能把堂堂一个皇帝养成这副模样!
人世间翻覆的种种情仇自是影响不了高悬于天的云镜。
伴随着云卷云舒,百家讲坛仍在继续。
【“每回百家讲坛,最难说的都是最后一期,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要跟又一位历史人物告别,”易周诗略带伤感地感慨道:“一期一期说下来,就好像伴随着一位历史人物走过来他的一生,而这些历史人物又往往独俱魅力,因而到了要和他们告别的时候,就格外的不舍。”】
【“而今天,我们要告别的这位历史人物,哪怕放在多如夜空繁星的华国历史长河中,也是最为璀璨的星辰之一,‘不平剑出,天下则无有不平’,他铸下功业皎然生辉,并不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丧失半分光彩。”】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他用一生去践行着这句诗,在昭昭青史中铸就了人们心中真正的侠客该有的模样。”】
【“戛然而止的死亡带给人们的不是遗忘,而是意蕴悠长的无限回响,回响在青史中,回响在书籍中,也穿透千年光阴——回响在……”易周诗话语一顿,言语艰涩地开口道:“……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易周诗叹息道:“正是因此,大家的不舍,大家的遗憾,大家的可惜,都在情理之中,我也与各位观众感同身受。”】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时代都已经逝去,他们的人生也已经结束,昭昭青史已经为他们写下了或许冰冷也或许不失温情的论断,我们后人能做的,就只有铭记。”】
【“大家也不必太伤感,”易周诗努力微笑起来,“都说人的死亡有三个过程,第一次是□□上的死亡,第二次是葬礼结束,这标志着你社会身份的死亡,第三次就是这世上所有记着你的人都已经消失,又或者所有人都遗忘了你。”】
【“这样想来,每一位历史人物都没有真正死去,只要我们活着,我们铭记着,他们就活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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