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都坐上了公交车的最后面一排, 苏英跟江秀琴说了火车上的经过。
“怎么说呢,要不是夏连芳丧心病狂,又偷了一个小孩, 可能真的发现不了那个山洞,找不到日记也没办法帮那八个孩子找亲生父母了。”
江秀琴感激不尽, “小苏同志, 我们都是托你的福气, 才有机会找到儿子,我心里都清楚的,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是你机警, 才看出花婆子是夏连芳易容的, 你愿意冒险当诱饵, 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苏英看了看坐江秀琴右手边老实巴交的男人, 笑问道:“路铭长得像妈妈,不像爸爸。”
江秀琴也大方, 把两口的情况跟苏英说了, “我之前结过一次婚, 男人死了,婆家骂我克夫, 怀着孕被赶出来了。“
苏英不解,“那他们家连孩子都不顾了?”
江秀琴已经走过那段最难捱的日子,“我婆婆儿子多,她不在乎的, 几个叔伯不愿意多负担, 也没人留我, 娘家住久了也嫌。”
父母虽不说, 嫂子们借机要分家, 最后只剩嫁人一条路了。”
江秀琴漂亮,人也能干,她说要再婚,娘家帮她找了好几个对象,二婚都还有愿意出二百块钱彩礼的,但是提出不要孩子。
江秀琴那会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赌气自己跑了出去,遇到了邱丰年。
男人也是个苦命的,从小被拐子拐走,不记得亲生父母了,养父母那边也断了关系。
因为抢救文物工伤,瘸了腿退到仓库当管理员,说不上媳妇,单位领导是个仁善的,按照工龄给老实巴交的邱丰年分了一室一厅的房子。
那会江秀琴非要生下孩子,赌气从娘家搬了出来无处可去,被邱丰年碰到了,男人把房子租给她。
“我那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跟个不认识的男人去租他的房子。”
江秀琴当时袖子里藏了自卫的剪刀,万一遇到的是坏人,她就拼命。
她自嘲的笑了,“他真是个老实人,我怀孕到生产,都是房东跑前跑后,帮我扛米扛煤气罐,你们不知道,当时传的谣言可难听了,说邱丰年图我的身子,我图邱丰年帮我养孩子。”
苏英看到邱丰年身上的气场,颜色淡绿色的,很纯净不带什么杂质,是个老实的好人。
她道:“就算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各取所需又没吃别人家大米,也没睡别人家的床,你当时骂回去了没有?”
江秀琴怔了怔,这话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当时她挺着肚子出门,就是邱丰年的邻居同事,见到面打招呼,背过脸谁不指指点点,娘家更是骂她不要脸,说想不通她图什么?
她就图找个能接受孩子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养孩子。
江秀琴摸着依旧俏丽年轻的脸,当年她男人死了,婆家几个妯娌,也有怕她勾了几个叔伯的意思,所以拾撺着婆婆把她赶走。
娘家劝她别要孩子了,不要孩子还能重新开始,可每当她生出不要孩子的念头,孩子都会在肚子里踢她,她一下子就舍不得了。
娘家觉得她不听话,坐月子的时候都没来人。
生产的时候只有邱丰年在医院里,后来她生了个儿子,而婆家的几个妯娌,在之后的几年里,陆续生的都是女儿,婆家就来抢儿子。
要不是那次争吵,吵到没人看孩子,路铭也不会丢。
江秀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跟邱丰年有过约定,等找到铭铭,我们就结婚,他不嫌我嫁过人生过孩子,我不嫌他腿有残疾。”
苏英吃惊道:“你们还没结婚,怎么等这么久?”
“没找到孩子,邱丰年不愿意结婚,他说结了婚再生一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一多,那真没心气儿找孩子了,他鼓励我坚持,我们俩这些年边工作边找孩子,积蓄几乎全花在路费上了。”
苏英能给邱丰年打九十分了,虽然她看到了邱丰年后脖子上的胎记,跟段汮调查夏连芳被拐的儿子的胎记一样。
她笑道:“那邱大哥很好啊,等接到路铭,回去你们就结婚吧。”
邱丰年憨厚一笑,不好意思接茬,而是从脚边的帆布包里,珍而重之的拿出一条簇新的红色毛线围巾。
现在是十月份,京市的天气冷,也还没到围围巾的季节。
邱丰年解释道:“这是铭铭走丢的前几天,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想着围着他送的围巾,说不定孩子会记得。”
江秀琴都不知道:“铭铭还送了你礼物啊,这几年你怎么没拿出来我看看。”
“怕你看到围巾又受刺激,这是铭铭用他攒的压岁钱买的呢。”
苏英道:“那还是围上吧,围巾是红色的,又是铭铭用压岁钱买的,说不定真能刺激他想起来。
“好,那就听恩人的。”
两人均是眼睛发红,江秀琴双手托着围巾,围在男人的脖子上,她手很巧,打的结很好看。
虽然这个天气围围巾很奇怪,不过围巾恰好把邱丰年脖子后面,那块两个硬币大小的胎记给遮住了。
苏英笑了一下,“这围巾很好看,铭铭的眼光真好,他跟邱大哥有父子缘分,愿你们一家今后顺顺利利的过上平静的日子。”
“借你吉言了,谢谢。”两口子一连声的道谢。
韩景远一路都沉默着听他们说话,也观察着几人的神态动作,他看到邱丰年脖子后面的胎记,那是段汮走访查证后,卷宗上记录的夏连芳儿子身上一致的形状和颜色。
苏英也看到了,看到后还鼓励邱丰年把围巾带上。
但是去医院接到孩子,邱丰年和江秀琴还得去趟市局做笔录、登记,他不可能在市局还围着围巾的。
大红色的毛线围巾,又不是这个季节的,会引起段汮的怀疑。
……
小路铭已经转到单人病房了,房间的孩子多到坐不下。
韩鑫星盘腿坐到被子上,叮嘱他道:“我听段叔叔说,你爸爸妈妈,我指的亲生的,他们这几年一直在找你,等会你爸爸妈妈就要来接你了,你要懂事一点,乖乖的叫爸爸妈妈,他们才不会伤心哦。”
小路铭犹犹豫豫,“可是我不记得了。”
“那就先不叫,等熟悉了之后再叫也行的。”
顾知南像个贴心的长辈,他姐姐就从来不强迫他叫人,上回亲妈去南岛看他那次,姐姐也尊重他的想法。
韩京辰心里是复杂的情绪,甚至带点儿羡慕,“路铭,至少你还有爸爸妈妈,你要珍惜哦。”
顾灿灿随大流,觉得舅舅、哥哥和姐姐三个人说的都对,一时间不知道赞同谁的意见。
她乖乖的站在季川柏的身边,仰头问他意见,“大舅舅,那你说一说,路铭要不要叫他爸妈呢?”
季川柏消瘦俊美,不爱笑,外人看着是冷冰冰的,只有盛青河小朋友看过,他在苏英跟前比谁都乖巧,一开口就是可怜兮兮的颤音。
但现在可不是,季川柏的语调没啥感情,“听姐姐的。”
“可是星星姐姐说要叫爸爸妈妈。”
季川柏低头憋了眼灿灿,嫌弃道:“笨。”
季川柏的话只有顾知南和韩鑫星听明白了,星星气的大叫,“大舅舅,不许你欺负灿灿,二婶会生气的。”
这样说能治住季川柏,一听苏英会生气,他皱眉妥协,“好吧,聪明。”
韩京辰反应过来了,不屑,“季川柏,你一点原则都没有。”
季川柏更鄙夷韩京辰,觉得他太笨了,都不屑跟他说话。
季川柏的双胞胎弟弟在京市上工农兵大学,人救出来的第一天就被叫来相认了,对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季川柏对季励文才没那么抗拒。
季励文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心智成熟,学校门口的大爷,他进出学校偶尔都会打招呼。
谁能想到,他囚禁着双胞胎哥哥,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弟弟打招呼。
季励文想杀了钱有盛的心都有。
他把一切情绪都藏在心里,站在病房门口,温和的笑道:“哥,爸妈刚打了电话来医院,说下火车了,半个小时就到,要不我们回自己的病房等吧。”
路铭的病房人太多了,而且一会路铭爸妈要来认亲,在加上他爸妈,这间病房挤不下那么多人。
季川柏立刻把顾知南、顾灿灿,韩京辰,还有床上的韩鑫星抱下来,然后跟他们站在一块,坚定的表达自己的决心,“回南岛。”
季平凉的调任已经在走程序了,加上儿子找到,程序走的很快,这次回京市认完亲就要留下来了。
一家人不会再回南岛了。
季励文不敢刺激哥哥,“那等爸妈到了咱们再商量。”
韩鑫星不满意,“大舅舅,你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能跟我们回南岛,而且我们家就两间房,住不下啦。”
季川柏的负面情绪上来了,盯着韩鑫星的眼睛越来越冰冷,连大人看了都会发毛。
但韩鑫星无所畏惧,用手划拉一下,把他们几个人都圈在内,“大舅舅,我们几个都是二婶的宝贝,你可不要生什么偏激的坏心眼子,用到我们身上哦,二婶一定会生气不理你的。”
这一招真管用,季川柏的眼神温柔下来,紧张兮兮的问道:“对你们,做什么,不能。”
语句顺序都有问题,但是表达的意思韩鑫星听懂了。
她牵着季川柏的手,“来来,我们到外面去,我一条条跟你说,你听了我的,二婶就不生气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韩鑫星不叫妈妈,但是在心里,谁都不能抢走她妈妈。
顾知南被苏英嘱咐过,要看好季川柏,不能让人刺激他,他跟着韩鑫星和季川柏出去了。
季励文想了想,韩鑫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谁知道她会说什么呀,跟上去看看吧。
……
“你们可算来了,小苏,你家几个孩子一直陪着路铭玩儿,给他做过思想工作了,这小孩子说话啊,就是比我们管用,路铭今天的情绪稳定多了。”
谢翡翠请了几天假,好好陪陪刚找回来的儿子,这会抱着盛青河小朋友,接上医院门口的苏英韩景远,还有路铭的爸妈,领着他们去病房。
病房近在咫尺,江秀琴脚步越来越重,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患得患失。
“要是儿子不认识我了怎么办,要是不肯跟我们回去怎么办?”
邱丰年摸着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那咱们就请长假,在医院陪着儿子,等到他认了我们再回家,办法总是有的,先进去看看孩子。”
房间里,小路铭坐在床上,江秀琴颤抖着看了他身上的胎记,其实不用看胎记,自己的儿子,那种熟悉感是抹不掉的。
苏英告诉她情绪不要太激烈,免得刺激到小孩,所以江秀琴强忍着心酸,就像出差回来,得知儿子生病了,赶来医院看儿子的那种程度的焦急。
她摸摸儿子的头发,温柔笑道:“铭铭,我是妈妈呀,这次分开的时间有点长,你还记得妈妈吗?”
路铭摇摇头,他是真不记得了,但是这个妈妈好温柔,自然的就想跟她亲近。
江秀琴说了些孩子小时候的事,见儿子都不记得了,心里酸楚的不行,但这不能怪孩子,他那时候太小了。
江秀琴忍着眼泪,指着一直默默在身后的邱丰年,“铭铭,这是邱叔叔,他系的这条红色毛线围巾,是你用压岁钱买的生日礼物,你跟邱叔叔瞒着妈妈一起去买的,你还记得吗?”
大红色醒目,小路铭似乎是记得一点的,盯着邱丰年脖子上的围巾看了好几分钟。
大人们都不敢打断,小路铭看了一会,终于说:“花了三块钱对吗?”
江秀琴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就是三块钱,那年她给了儿子一块钱的压岁钱,邱丰年给了两块,男人在路上说,那围巾就是路铭用全部压岁钱买的。
邱丰年忍着心里的悲和喜,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虎头布老虎,老虎的额头上用黑线绣了个‘王’字。
邱丰年双手捧着布老虎递到路铭跟前,“铭铭,你送了叔叔围巾,这是叔叔答应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布老虎,你喜欢吗?”
路铭看到布老虎,再看看红围巾,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
“爸爸。”路铭喊了一声,把布老虎接过来,抱在怀里,宝贝的不得了,“我就是想要一个布老虎。”
虽然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是这个最强烈的心愿没有忘记。
江秀琴不敢相信,“铭铭,你刚才叫邱叔叔什么?”
路铭抱着布老虎,终于想起来一件事,看着江秀琴道:“妈妈,你还记得吗,我们约定好的,要是叔叔选了我最喜欢的布老虎送我,我就叫他爸爸,你忘记了吗?”
没忘,江秀琴怎么可能忘记,路铭的生日和邱丰年是在同一个月,那天母子俩约定好,要是那年的生日邱丰年选的礼物是布老虎,路铭就叫他爸爸,江秀琴本打算儿子生日后,就跟邱丰年扯证结婚的。
两个大人压抑不了情感,一左一右抱着路铭痛哭,这认亲算是很顺利了。
苏英朝韩京辰和顾灿灿招招手,给他们俩个带出去,然后带上病房的门,把时间留给里面的一家三口。
走廊上,她问道:“知南和星星呢?”
韩京辰说:“季川柏很危险啊,看谁跟你亲近,就对谁有敌意,星星给他上课去了。”
苏英也发现了,所以从山洞出来之后,她一次都没有见过季川柏。
她倒是很想知道韩鑫星小朋友,又说出什么泣鬼神的话来,说道:“那咱们去听听。”
……
楼梯间上的门,有一半是玻璃的,季励文正站在门外,瞧见苏英他们过来,悄悄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门内。
楼梯里,韩鑫星和季川柏坐在台阶上,顾知南靠在台阶处的栏杆上。
韩鑫星小大人一样,一条条列举,说道:“妈妈不是谁一个人的,是小舅舅的姐姐,我的二婶,灿灿的妈妈,还是二叔的媳妇,我也很喜欢妈妈,可我依然要跟灿灿、臭哥哥还有小舅舅,还有二叔平分呀。”
“所以大舅舅,你绝对不可以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比如说站在背后把我们推下楼,推河里,所有一切的故意伤害,都是不允许的,那样妈妈永远都不会见你了。”
季川柏连连点头,“我,保护你们。”
他总算知道姐姐为什么都不来看他,因为在山洞里,姐姐抱青河没有抱他,他推了盛青河,被姐姐严厉呵斥了。
韩鑫星又说:“我会用小舅舅的零花钱给你买‘刑法’上面写的会受惩罚的事都不可以做哦。”
顾知南放下搭在栏杆上的手臂,抗议道:“为什么是我的零花钱,你送礼物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钱?”
韩鑫星翻白眼,“谁叫你零花钱抠着不用,帮大舅舅花一点,别那么小气嘛。”
顾知南对上季川柏期盼的眼神,咬牙,“买。”
“现在去!”
季川柏拉着韩鑫星站起来就要走,一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苏英,丢掉手心里的韩鑫星,推门跑出来,乖巧无比,“姐姐,回南岛,一起。”
苏英摇摇头,“你爸妈一会要来了,等会见见你爸妈吧。”
季川柏重重的点头,“见过,再走。”
苏英心里叹口气,走是不可能带他走的。
人家有爸妈兄弟,就算能带走,她也不会带的,她还不知道原身要用哪个身体醒过来呢,自顾不暇。
苏英道:“以后都要跟你父母兄弟生活,慢慢习惯吧。”
不能一起回南岛,季川柏失望极了,“不叫,可以吗?”
苏英听得懂,也是说给季励文听的,“想不想叫爸妈,都随你,想叫就叫,不想叫就先当朋友相处着吧。”
韩景远习惯了苏英的态度,上回顾知南亲妈来,苏英也这样给知南意见。
只是季川柏情况不一样,得了苏英的意见,季川柏不会叫出爸妈,说不定还很抗拒。
韩景远看了看苏英。
苏英对上韩景远的眼睛,看他欲言又止,说道:“你再看我,我也不会强迫川柏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一个称呼,何必强迫他。”
韩景远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来,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
苏英跟韩景远去了走廊另外一头。
韩景远没瞒着苏英,道:“我也看到邱大哥后脖子上的胎记了,他极有可能是夏连芳走丢的儿子,认了亲,再去市局他应该不会戴围巾,办这个案子的干警都能背卷宗了,总有人会发现他脖子后面的胎记,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苏英想了想,夏连芳可恶,邱丰年又没做错什么。
她道:“那就不叫邱大哥去,我来跟江秀琴说。”
“你要跟她坦白邱大哥的身世,万一……”
路铭可是夏连芳拐走的,万一江秀琴迁怒邱丰年,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家,又散了,韩景远不忍。
苏英能断定江秀琴不会,她道:“你妈妈给我寄粉红和玫红色的羊毛料子,南岛又穿不上厚衣服,她就是恶心我是个二婚的,我也没迁怒你呀。”
韩景远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苏英笑道:“就是你妈寄信之后,料子我收起来了,下一次再这样,我就恶心回去她,你就别在中间掺和了。”
韩景远涨红了脸,手足无措,“你可以跟我说,不用应付她。”
苏英道:“这些都是小事,我觉得挺好玩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你送四个孩子回去,然后再开车来接我,我们俩一起去看看苏新意吧。”
“行。”韩景远知道亲妈瞒着他又整活,偃旗息鼓,无比听话,“听你的,一会来接你。”
……
苏英回到路铭的病房,江秀琴跟儿子关系拉近许多,路铭抱着布老虎,被江秀琴抱在怀里。
路铭还记得在苏英怀里的时候,浑身的难受都得到了缓解。
小孩献宝似的把布老虎举高高,软软糯糯的道:“苏姨,爸爸给买的布老虎。”
“真好看,回去后可不能再跟陌生人走,也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路铭点头,“星星姐姐都教过我了。”
邱丰年已经摘下了脖子上的红围巾,仔细叠好放进了包里,尤其是他弯腰低头的时候,后脖子上的胎记一下子就看到了。
这趟回去就要扯证了,有个名正言顺圆满的家,邱丰年满心喜悦,他和江秀琴苦难的日子结束了。
“苏同志,我们一家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以后去鹏城,一定找我们。”
“行。”苏英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市局了吧?”
江秀琴对苏英充满了感激,“市局的车就在停车场等着我们,等办好了事,小苏,晚上请你们一家吃个饭吧。”
苏英知道他们两口子这些年找孩子,积蓄早花光了,这趟的来回路费都是借的。
苏英道:“吃饭就不用了,不过我还真有个事想麻烦秀琴姐,能否单独说个话。”
甭管苏英要帮的是什么忙,江秀琴都想好了,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义不容辞。
她把孩子交到邱丰年怀里,“你跟铭铭呆在房间里,我跟小苏说会话就来。”
走廊里,苏英大致跟江秀琴说了夏连芳的生平,以及她对身上有胎记的小孩,偏执到近乎病态的执着,碰到就想拐走。
“段队长调查到的,她那个被拐走的儿子的后脖子上,有一处不规则的胎记,形状跟邱大哥后脖子上的胎记形状一致,邱大哥的年龄也对得上,我跟我丈夫猜测,邱大哥极有可能是夏连芳丢失的儿子。”
“我不知道这身世要不要让邱大哥知道,所以决定权还是给你。”
江秀琴听呆了,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
如果夏连芳的儿子没丢,她遇不到邱丰年,夏连芳丢了儿子,阴差阳错拐走了她的儿子。
现在儿子找到了,回去她跟邱丰年就要扯证,这个家不能再起任何一点波折了。
江秀琴立刻做了决定,“小苏,谢谢你告诉我,公安局那边我自己带孩子去,我想个理由叫邱丰年别去。”
苏英猜到江秀琴不会因为邱丰年有那么个母亲,而迁怒他。
她舒了口气,笑道:“理由好找,今天不是打碎了一个茶盏吗,我还想再去趟市场,看看能不能淘到一样的,让邱大哥帮我长长眼吧。”
邱丰年以前在博物馆上过班,眼力好,还真给他找到一样的茶盏,老板死活不卖,“有人定了,那位男同志钱没带够,付了定金叫我留着,做人要有信用,我不能卖给你们。”
苏英打听了交定金男人的样貌身高,确定是韩景远。
男人送完孩子,竟然跑来找同样的茶杯,他表露出焦急,自然会被要高价。
苏英跟邱丰年道:“邱大哥,让您白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邱丰年憨厚,心里有什么说什么,“韩同志跟我一样,不善于表达,感情上就容易吃亏,幸好遇到的是小苏你。”
苏英又跟老板说,叫他不要告诉韩景远她来过,“我丈夫想给我惊喜,老板帮我保密,别说我来过。”
老板一口答应,“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块儿了,他还交代我呢,万一有个女同志来找这样的茶盏,就说没有了,别说是被他买走的呢。”
……
苏英跟邱丰年回到医院,江秀琴那边在市局例行公事,走完了手续,已经带着路铭回来了,他们两口子决定下午就回去,跟苏英互相留了通信的地址,带着孩子坐车去车站了。
苏英估摸着韩景远还要一会才能到,跑去妇产科的值班室,看到夏翡翠还在,夏翡翠今天还在休假,因为今天苏英家四个小孩都在医院,青河要跟哥哥姐姐玩,她就带儿子过来了。
正准备带儿子回去。
看到苏英来了,拉着她在值班室说话。
“段汮把他的分房资格让给盛建邺了,两室一厅,我们不要,段汮媳妇都来了,跟着一起劝我们,说她单位分的一室一厅也够住的。”
段汮家里是四合院,空房间多,因为媳妇多年不孕,段汮不想听他妈唠叨,宁愿住在媳妇单位分的一室一厅里。
“那就要吧。”
苏英劝道:“他们战友之间的感情,我们是不能理解的,不能理解就接受吧,以后段汮有事,我想盛大哥也会义不容辞的帮忙,到时候我们别拖后腿就行。”
就像她带孩子出行,盛大哥不但自己车接车送,还找朋友在下一站全程接送,苏英再找不到比他们更实心诚意的人了。
谢翡翠心里那点纠结解开了,是的,先把眼巴前的困境解决,她和盛建邺现在带孩子住招待所,不是长久的事,这些人情债,她会还的。
解决了房子的事,谢翡翠心头也松快了,就是担心楼上病房的认亲。
“季政委家的认亲不太顺利,川柏那孩子冷着脸,根本不开口说话,不过让他干嘛他也照做,就是不说话、不叫人。”
“慢慢来吧,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苏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希望吧。”
谢翡翠刚才她听到乔九香跟季平凉商量,想叫苏英带孩子在京市多住一段时间,让她家的四个孩子跟季川柏一块儿玩,被季平凉给驳斥回去了。
季川柏这情况一时半会回不到学校,但是苏英家四个孩子,这课都耽误好几天了。
孩子已经找到了,不能再要求人家更多了,根本说不出口。
……
楼上的单人病房,季川柏就这样冷冰冰的看着面前的‘爸爸妈妈’,他一点都不想他们,如果他没有爸爸妈妈,是不是就能跟姐姐他们,大家一起回南岛呢?
季川柏想到星星的那些警示,立刻把这危险的念头抹去,这样是不对的,会让姐姐永远的厌弃他。
他站在窗前,看苏英跟韩景远并肩在住院部大楼的下面,往停车场走,他们真不带他走了。
季川柏依旧不理‘爸爸妈妈’,就这样看着窗外。
这时候韩景远回头看向了他所在的窗户,季川柏立刻挥了挥手,脸上是乖巧的笑容。
他一直都知道姐夫比姐姐好说话,姐夫比姐姐心软。
韩景远的视力,足够他看清季川柏脸上的变化,那孩子满是讨好,大约是希望他帮着说几句好话。
他心里再次叹气,问苏英,“川柏站在窗户前,好久都没动了,你真不回头看一眼?”
苏英也在忍着,季川柏有父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来管,再说她也没打算管。
她都不知道一会去看望苏新意后,还能再看几次每天升起的太阳。
她脚步都没停顿,“不看了,他总要习惯的。”
韩景远狠狠心,等苏英系好安全带,踩了油门把车开出了医院。
“现在去苏家?”
苏新意已经被接回了家,安排了一间房间做医疗室,请了护工专职照顾。
苏英点点头,拖不下去了,她今天必须用异能给苏新意治疗。
“嗯,去看看苏新意,然后明天就回家吧。”
……
季川柏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狼崽子,牙齿咬得咯吱响,嘴唇下弯,脸上的寒意让乔九香都打了个冷噤。
季平凉不敢再刺激大儿子,留他一个人在单人病房,他跟小儿子不敢走远,出去吃了个饭,马上回来了。
“我在电话里听你说过,你哥哥情况还算稳定,也能交流,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的。”
季励文道:“苏姐姐说不带他一起回南岛,然后哥就不说话了。”
这点季平凉理解,儿子被关在山洞里十来年,第一个见到的救星是苏英,那三天是苏英在照顾他、教他、陪伴他,儿子对苏英产生雏鸟情节,对她产生了高于对父母兄弟的依赖,这都正常。
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像妻子那样,产生想请求苏英留下来住一段时间的想法。
苏英已经救了他的孩子,这天大的恩情还没还,没办法再开口提任何请求。
他道:“你哥哥情况还不稳定,你得收收性子,对你哥哥多些包容。”
季励文以前跟父母是有些叛逆的行为,但是他分得清事态轻重,对哥哥,他心有愧疚,如果那天不是他非闹着要吃糖葫芦,哥哥追着卖糖葫芦的自行车,就再也没有回来。
哥哥丢了之后,都猜测是刘巧真的原因,季励文跟父亲坦白过,如果不是他要吃糖葫芦,哥哥不会丢。
季平凉看出儿子的后悔,说道:“你也别再纠结糖葫芦的事,你哥哥身上有胎记,被夏连芳盯上了,她要报复我们家,又想找个有胎记的孩子养,所以绝对不会拐错,你跟你哥哥,不存在五五开被拐的概率。”
话是这样说,季励文对哥哥还是愧疚,他道:“哥之前还能跟我说几句话,我进去再试试。”
“也好。”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看到季川柏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刑法’,乔九香不在。
父子两个找了一圈,医院里都没找到人。
季平凉想不通,“你妈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哥哥,她能去哪呢?”
也给她带饭了,不存在她单独出去吃饭的情况。
季励文突然白了脸,“我妈不会跑去韩爷爷家里,求苏姐姐留下来住些时候吧?”
极有这个可能性,季平凉催着儿子去追,“怎么有脸去求,韩老爷子刚出院,可不能再给他气到医院,去把你妈追回来,我给韩家打个电话。”
……
韩家,保姆接到季平凉打来的电话,都没有惊动韩怀山,跟警卫韩随义说了声,叫他去大院门口,守着把乔九香骂回去。
再说韩老爷子也没空见乔九香,段怀瑾和段汮带着礼物上门,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三个人在二楼的书房,谁也不敢上去打扰。
书房里,段汮把整个案件的脉络,详细告诉了韩怀山。
“刘巧真怀了钱有盛的孩子,钱有盛去了大西北搞建设没有音讯,刘巧真躲到乡下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夏连芳说会给孩子找户好人家,把孩子带到市医院,就看上我们家了。”
“她把我妹妹带走,发现还有气息,就丢到郊外废弃的庵堂,被苏文海捡到了,恰好那时候历青黛早产没了孩子,两口子就把我妹妹当亲生的养大。”
后来刘巧真用未婚的身份,看上了在医院做手术住院的季平凉,一下子爱上他了,认为乔九香配不上,就想弄个难产,被发现后判了几年,等她出来没多久,季平凉家的双胞胎丢了一个。
“刘巧真坐牢出来后,已经是绝症治不好了,所以夏连芳就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报复季家,把双胞胎偷走一个,这次因为我妹妹,才破获了这么大的拐卖案子,已经找回了六个小孩了,还有两个正在解救。”
韩怀山摆摆手,打断他继续说案情,“事情我知道了,那你们现在想怎么样?”
段怀瑾羞愧,“我们,我们就想弥补女儿。”
韩怀山呵呵冷笑,“那我问你,你家里那个假的,打算怎么办,文心竹舍得送走?”
段怀瑾犹豫了一下,“孩子们都大了,要不一起养?”
段汮立刻出声,“爸,我知道你跟妈感情深厚,你怕妈心脏受不了刺激,就不怕我妹妹知道你的态度,心脏病发?”
“段初夏一定要送走,再不许她进段家的门,以前给她买的物品她全部可以带走,但从今往后,我的妹妹只有苏英一个。”
段汮的态度,让韩怀山稍稍满意,他道:“你们先回去吧,认不认的,你们说了不算,得听听我孙媳妇的意见。”
这个是自然的,段汮再三表态,他只有一个妹妹。
给段家父子送走,韩怀山气的砸了手里的搪瓷杯子,“段怀瑾这混账,老婆比任何人都重要,我才不让孙媳妇去他家受闲气。”
“老爷子,你这才刚出院,可别又气到住院了。”
韩怀山对傅玉珍和韩随义非常信任,便告诉了他们,“段家父子带着一叠证据,跑来跟我说苏英是他们家的孩子,段汮那小子,要认妹妹。”
傅玉珍震惊的刚捡起来的搪瓷缸子又掉地上,喃喃不知说什么好了,“那,那要认吗?”
“认个屁。”
韩怀山一通安排,“随义现在去火车站,买明天早上最早一班返程的火车票,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叫景远和苏英带四个孩子回去。”
“可明天是阮玫生日,她请帖都送来了。”
傅玉珍把请帖拿给老爷子看,阮女士邀请儿子儿媳、和四个孩子出席她五十寿宴。
“那更要让他们走了。”
韩怀山‘咔咔’几下,给请帖撕了,“拿去烧掉吧。”
一转身,四个高低错落的小孩趴着门框探头探脑,刚才的谈话他们全听到了。
韩怀山笑眯眯的,“听到就听到了,但是要保密,别告诉你们妈妈和二婶,等回了南岛再说,好不好?”
其他三个小孩都惊呆了,只有韩鑫星鬼精灵,点头保证,“没回南岛之前,我肯定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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