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鑫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又往前迈了一步,仰起小脸,大声地问:“二婶,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二婶以为他真听不见了,骂了一句,然后伸手就要往白鑫身上打,也忘了刚刚要他小点声,跟着喊了起来,“我让你小点声,天还没亮呢,你二哥还睡着觉了!”

    这人正是二房媳妇——二婶徐氏,二房有两个孩子,白二郎和白二娘,全家就供白二郎这么一个小子读书,之前一直是在村里,今年去县里读书,全家的钱,都花在他身上了,几乎人人都念叨白二郎以后能做大官。

    白鑫哪里会让她打着,将扫帚一扔,就要往屋里钻,他一边跑一边喊,“哎呦,二婶打我了,二叔,你快出来,二婶要打死我了。”

    徐氏伸手挥了空,不由得愣住,接着见三郎冲进屋里,并且叫的跟杀猪似的,她忍不住暗骂几句,抬脚就要追。

    白母曹氏在厨房听见自己儿子的叫声,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心都揪起来了,停了手里的动作,顺着门口往外看,只是白鑫已跑进了屋,只能看见二房住的房门呼扇呼扇晃着。

    白鑫现在叫谁都不好使,白奶奶肯定偏心,大房的人指不上,三房的人还没出来,唯有白二叔,他总不好公然护着自己媳妇。

    果然,白鑫没跑两步,迎面撞上一个瘦高男人,屋子统共没多大,徐氏已追到了白三郎身后,抬手就要打。

    白鑫借机躲到二叔身后,哀嚎起来,“二叔,二婶打我。”

    白二叔果然不会公然袒护自己媳妇,他板起脸,喝斥一句,“大清早的,吵吵什么,月娘,你给我住手,跟个小孩你较什么真!”

    月娘是徐氏的闺名,她闻言,抬手的动作停在半空,紧接着嗷地一声,因儿子争气,在这个家,她越来越说一不二起来。

    “这个小崽子!”徐氏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刚要骂起来,只见从里屋又走出一个人,穿着青色衫子,冷着脸,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似的,“一大早就这么吵,我今天还有小考呢!”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徐氏瞬间熄火,望着儿子,脸上换上个近乎讨好的表情。

    白奶奶听见动静,急火火地从另一间正房跑过来,别看她上了岁数,腿脚可利索了,她不是没听见刚刚的吵闹,所以一进屋,就去白二叔身后揪白鑫,嘴里骂道:“不让人省心的东西,怎么给你二哥吵起来了?要死啊?”

    说着,啪啪拍着白鑫的后背,徐氏见状,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哼哼几声,这时,白二娘也从屋里出来了,她模样随了父亲,一双小小的三角眼,扫帚眉,此时正躲在自己亲哥哥身面看好戏,见三郎挨打,她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火上浇油地重复一遍,“三哥一大早就好吵啊,我二哥今天还要小考呢!”

    白奶奶闻言,又高高举起了手,这时,从屋外冲进来一个小小身影,横插在白奶奶和白鑫中间,死死抱着后者,替白鑫挨了几下,她没有叫痛,而是哀求道:“奶奶,别打三哥了,他病才刚好。”

    跑进来的正是白大娘,白奶奶见是她,心里更加没好气,原本都要住手了,又忍不住掴了几下,身后是单薄的身子,带着淡淡的温暖,白鑫感觉前胸连着心口一阵疼,他将手紧紧按在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粗糙的小手上,半垂着头,脸色阴沉得可怕。

    白鑫忍着怒气,看向白二叔,原本想做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这会却有点扭曲,“我什么也没干,奶奶让我扫地,我扫的好好的,二婶出来骂我,是她把二哥吵起来的。”

    众人将视线投到徐氏身上,徐氏一愣,紧接着就骂了起来,“小崽子,要不是你在外面吵吵,我能骂你?”

    白二娘往自己哥哥身上靠了靠,小声道:“让奶奶打他们。”

    白二郎读了几年书,看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自诩正人君子,不着痕迹挪了挪,淡淡道:“算了,已经起来了。”

    白二郎的话在这个家跟圣旨似的,徐氏和白二娘都心有不甘,前者小声骂了几句,白奶奶这会一门心思都放在二郎身上,顿时松了手,下垂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轻声问:“二郎,起了啊,厨房烧好水了,赶紧洗洗去,洗完就吃早饭,你大伯母做好了。”

    徐氏眼睛骨碌碌一转,又说:“娘,今天二郎有小考,给他煮个鸡蛋吃吧!”

    白奶奶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让你大伯母煮上鸡蛋。”

    白二娘趁机说:“我也要吃煮鸡蛋。”

    白奶奶没理她,徐氏也心疼女儿,只是白奶奶没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白奶奶像是没听见,迈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翠娘,快煮俩鸡蛋。”

    一屋子没人搭白二娘茬,她气得脸色涨红,紧紧咬着爆皮的嘴唇,白奶奶虽喊的是煮俩,但谁都知道,这两个全是二郎的。

    白鑫一言不发,他见二郎今日起的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脸色也不太好,心里顿时觉得满足起来,身上也不觉得疼了,他直起腰,大娘还紧紧捉着他的手,白鑫对于牵连到她有点过意不去,大娘反而先问道:“三哥,没事吧?”

    白鑫摇了摇头,俩人默默出了屋,这时,连三房一家也出来了,站在院子里频频往正房张望的是三房丁氏,她面容姣好,头上带着根细细的银簪,耳朵上一对米粒大小的珠子,身穿半新不旧的花衣裳,她身后跟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模样随了她,鹅蛋脸面,大眼睛,两个女孩皆一身鹅黄衣服,仔细看能看出俩人年龄相差个一两岁,左面的那个个头稍矮,面容较嫩。

    三房只得两个女孩,排行老三老四,白三叔是在县里给人帮工,赚钱补贴家用,一个月也就回来一两天,也是因为他在县城里,时常给自家媳妇女儿捎些东西,虽说也少不了白奶奶的,大房二房偶尔也象征性的送点,但到底比不上自家人,单看三房一家穿着就看的出来。

    自打白三娘、白四娘一出来,白二娘就沉了脸,双眼忍不住盯着她们鹅黄色的衣裳。三房姐妹俩长得漂亮,算得上村里的两朵花,在其他姐妹面前,自然就感觉高了一等,不自觉挺了挺胸。

    白五娘抱着狗子站在角落里,她本身也才五岁,小小的身子努力抱紧怀里的小娃娃,脸上有些害怕。

    白鑫冷眼看着院子里波涛暗涌,紧紧攥起了拳头。

    白奶奶怕饿到她宝贝孙子,这就吩咐三郎支桌子,很快,一张残破摇摆的桌子摆在了院子里,大朗也挑着水回来了,错过了吵闹,他显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大家子围着吃早饭,锅里的粥清汤寡水,团子是用乌糯蒸的,最便宜也最耐饥不过了,热的时候软软糯糯,但一旦凉了,就硬邦邦跟石头似的,桌子中央一碟凉拌蕨菜,几乎都夹到了二郎碗里,他的碗旁边还有一堆鸡蛋壳,他嫌鸡蛋黄噎人,就拌在了粥里,看起来浓稠稠黄澄澄的,引得其他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一直咽口水。

    因为白二郎是在县里读书,吃完饭,他就离开家了,白奶奶和徐氏一直给他送到门口,直到看不见影子了,才转回身。

    徐氏看着丁氏身上的花衣服,忍不住心里含酸,俩人正好对上视线,她眼珠子一转,像换脸似的,挂起了笑容,“二郎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你也知道他不比在村里,学堂里的孩子惯会拉帮结队的,他们看二郎穿的寒酸,都不搭理他,他婶子,不如让叔叔在县里给二郎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吧。”

    丁氏忍不住撇撇嘴,心想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是简单,扯布不要钱啊,他脸上倒是堆着笑,不紧不慢地说:“二嫂,老三他许久不回来一趟,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怕是没时间扯布,我也瞧着二郎身上衣服旧了,不如明天二嫂你去县城给他扯块布,早些做出来也省的他让别人瞧不起。”

    徐氏脸色变了变,还在强硬说:“这几天倒不着急,就等他叔叔来时带块布就行,娘,您说是不是?”徐氏聪明地将话题转给白奶奶。

    这回换丁氏变脸了,白奶奶哪能不懂二儿媳的心思,只是他心里偏向二郎,当即点头,“是啊,二郎衣服确实旧了,让老三给扯块布来,正好明天我去县上赶集,我去跟他说。”

    丁氏不能跟二房撕破脸,勉强地应了一声,其实肚子里早气炸了。徐氏偏偏还得意地笑了起来,丁氏在心里给她骂个没完。

    白奶奶也知二房经常占三房便宜,不是要块布,就是捎点糖,更有时干脆让二郎直接上县上找老三要钱,白奶奶有点尴尬,立刻转移了视线,瞪着一旁搬桌子的大郎,骂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剩下的交给三郎吧,还不赶紧去田里耙地!”

    大郎放下手里的活,看了白鑫一眼,想说句好好歇着,可也知家里情况,叹了口气,小声道:“别累到。”又转头冲大娘嘱咐,“大娘,照顾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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