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场馆,邵烨就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按理说这种运动场哪怕不考虑建筑材料或者有没有空调,至少比起场外多少该凉快点,毕竟j省的风都是热的,根本起不到纳凉的作用。
邵烨眼睛一转就轻松锁定了江逾白的位置。
哪里人多看哪里,就算人不多,顺着所有人目光的聚集地看过去,也一准没差。
这一眼瞧过去,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面的空气那么焦灼了。
微湿的头发顺着指缝的后撸向后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骨间的稚气似乎都溶解在了汗水和蓬勃的朝气中,偶有几缕微湿的发丝垂在眼前,也丝毫不显得邋遢。
也许是哪怕潮热也依然寡淡的表情。
也许是哪怕不耐烦也依然好看的眉眼。
他光是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让人不得不看他。
焦灼的是人的眼神,烧的是少年的性感。
更何况,现在他微微喘息,少年薄热的胸膛起伏不定,皮肤晕着运动后的绯色,那汗珠顺着额头,滑落英挺的鼻尖,落在下巴,摇摇欲坠。
原本是还未长开的稚气在这一刻,
化为悬在人心头的一把剑。
既想躲开,又难以躲开。
江逾白正低着头看短信,突然眼前一黑,被人扔了毛巾在头上。他扯下毛巾,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邵烨扒拉一下寸头,扫了对面一眼,才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擦擦吧,脖子上都是汗。”
毛巾是邵烨刚从自己包里拿出来的,本来就是想跟他打球,当然装备齐全了,倒是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
包随手扔在地上,他单手握着球拍,另一只手抠了抠网线,不带余温的瞥了一眼球场对面一边的人,和场边的几个同伴。
“就对面那傻逼非要跟你打球?”
江逾白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这是辣眼睛的那个黄毛?
他记得那个黄毛又黄又邋遢,现在怎么一副野里野气、又凶又酷的样子,他还以为之前那张照片多少是p过的。
结果真人好像比照片还
一时有点脸红。
倒不是对方过分帅气,而是自己一早上没回短信没接电话,下午遇到麻烦了才想起对方来,可人家不但没有生气,还一副要为他出气的样子。
对比一下上午还在记仇的自己,多少有一点心虚。
可能是邵烨同仇敌忾的态度让他得到些许安慰,这会儿心情也没那么差了,看事情也客观了许多。
“倒也不算,是我自己打的不好。”这也怨不了别人,他要是技术好点,还能打对方脸,现在这么不上不下也怪他自己拒绝的不够干脆。
昨晚江星还提点他来着,结果自己隔天就忘。
江逾白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什么,手机里那一堆邵烨的未接电话和未看的短信还没动呢。
邵烨半点不提短信电话的事,冷笑了一下,“知道你打的不好,还非得跟你打,这他妈不是找茬是什么。”
说完直接拿着球拍上场,隔着网招呼对方,“打的这么好,让老子也见识见识呗。”
秦铭本来见他累的不行就不打算再继续了,结果看对方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又进来一个人,就知道这事儿估计是不好解决了。
他一看就知道,新来的这个不好惹。
在体校待久了,什么类型的人都见过,有的人看着不好欺负,其实性格比较平和,而有的人看着好欺负,其实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
而眼前这个,就是看起来不好欺负,实际上也不好欺负还非常狠的那一类人。
之前江逾白没办法拒绝他,现在秦铭也不好拒绝邵烨。
即便有朋友他来势汹汹,赶紧上来解围,“他打半天了,我来吧。”也被邵烨似笑非笑的一句,“怕了?”给堵了回去。
而且怎么听怎么耳熟。
秦铭总算知道什么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不其然。
定下发球局后的第一球就是冲着他脸来的,稳准狠,要不是他身手还算敏捷躲得快,就这个球速,把他脸打肿都是万幸。
一击未中,对方既不担心也不失望,而是从裤兜里又掏出一个网球。
抛球,
打——
第二球是冲着他肚子来的。
秦铭差一点就没接住,就这样球拍被撞击的力度也回弹到自己腹部,痛击肋骨,疼的他抽了下冷气。
“喂——你会不会打球?”
“你是不是故意的?”
“有病啊!”
围观的朋友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挨打。
江逾白当然也不能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帮自己出气的人被他们围堵,他是典型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讲不出,可一旦身边有人帮自己,就绝对不会再认怂的类型。
“我刚刚追球的时候摔去摔来,也没说什么。”于是他走到网柱边儿上,微微一笑,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毕竟自己技不如人,怎么好意思怪别人。”
更何况,被网球砸一下又能怎么样。
江逾白倒是很不感同身受,他在场上被人戏耍的时候,怎么不见道德标兵出来替他解围。
人的本质就是双标,你们双标,就得允许别人双标。
邵烨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对自己懒得理会的人,更是从不搭理。那些人的话他根本就没在意,正充耳不闻的准备打第三球了,结果听到江逾白的话。
他皱眉,走到江逾白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摔了?摔哪儿了?”
江逾白穿的运动裤是长款的,磕疼的都是膝盖这样的地方,露在外边的胳膊上到看不出什么。
他这么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对方膝盖往下有点灰扑扑的,是摔倒时粘的灰尘。
弯下腰,捏了一下他的膝盖骨,“这里疼吗?”
江逾白被他摸的差点跳起来,男生的掌心温度都这么高吗?隔着布料还能这么烫,烫的他都有点不自在了。
“不疼,就是摔了一下。”他把腿抽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多少有点小害羞,“就就是差点摔了一下,我故意这么说的。”
而且当时对方也没有冷眼旁观,而是问他要不要休息。
只是他自觉出了丑,又气愤,就冷漠的拒绝了。
果然,听了他的话,秦铭根本无法反驳。
球场上磕磕碰碰难免的,这么一说,反而显得他好像很矫情。
体校是一个竞争力很强的地方,不是你强就是别人强,有能力的人都不喜欢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
更不愿意自己低人一头,或者是怕苦怕累怕痛。
因为一旦他们表现得软弱,就会被叫娘娘腔,被说吃不得吃苦。吃不得苦这在体校,是大忌。
所以秦铭只能接下第三球。
这一球是很明显也是在泄愤,瞄准着朝他膝盖来的。
有了前两球,这第三球秦铭早防备着,自然是顺利的回击。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如果说之前江逾白被那个青黄色的小球勾引的追来跑去,疲于奔命,狼狈不堪,现在的秦铭就是被那个小球刁钻的角度各种戏耍,不是扑倒在地上,就是被重击在身上。
球球重击。
球球狠辣。
现在这年头怎么会有人打这种球球都往人身上招呼的网球?
邵烨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nba有肘击,足球有飞踢,不都是招招致命,有的人能躲得过,有的人躲不过。他现在只是用网球来教训对方,还没下死手呢,有本事就还回来,他绝无二话。
技不如人,就不要替自己找借口了。
“你胆子倒是大,敢让我们家少爷给你当打手。”
正欣赏着邵烨单方面吊打的球技,耳边就突如其来的传了这么一句,惊的江逾白不自觉一抖。
“这就吓着了?”王德发双手插兜,望着场上的那颗小球被打来打去,突兀的笑了一下,“我才被吓着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人把邵烨当枪使呢。”
江逾白被怼的哑口无言。
事实确实如此。
更何况,他跟邵烨在此之前,连朋友也算不上,就他自己说的,顶多是见过面的程度,都谈不上熟。
话是他说的,可叫人来帮忙的时候,他就全然忽视了这一点。
江逾白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茶。
不是好像,就是茶。
尴尬。
见他不说话,眉毛也皱了起来,王德发挺有兴致的转过头来跟他说话,“别介啊,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我这是佩服,发自肺腑的在佩服你。”
邵烨什么人呐。
第一次跟他见面,就嘲笑他名字的狠人。
一边笑还一边儿‘wtf’的骂。
当时的王德发可见不得人说这个,别说当面嘲笑,你就是背地里提一句被他知道了,都要上门去找茬。
更何况,邵烨还是当面说的,还怕说的不够清楚。
“你这名字起的够找骂,我艹。”
你看,他多不饶人。
结果就是在王德发一拳打在邵烨脸上后,两人开始正式互殴。这样说出来好听点,不好听的就是王德发除了开头那一拳外,单方面被邵烨暴揍了一顿。
他一个从小练拳击的,被邵烨这个据说是从小在国外讲abc的假洋鬼子打的牙都掉了几颗,满脸的血。
邵烨这个人打架不看技巧,完全凭一个狠字。
那是被他抓住了就别想跑,一拳一拳全往脸上招呼,都说打人不打脸,他是打人专打脸上,不把你鼻梁骨打断,打的涕泗横流、哭天喊地,绝不松手。
一点分寸都没有。
王德发就欣赏他这种狠。
对自己狠,对别人也更狠。
所以哪怕后来他伤好后去见邵烨,邵烨再次嘲笑了他名字,他也没生气。
别人说,他当然生气。
别人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嘲笑他。
可邵烨就不同了。
他不仅不是瘪三,还是唯一有资格做他朋友的人。
所以他不生气。
可就算他不生气,邵烨也是要生气的。因为那一架,邵烨被他爸揍了一顿,听说棍子都打断了好几根就是不认错,最后他爸无可奈何只能把他在家里也关了三个月,没让出门,连楼都不许下。
后来邵烨忍无可忍想办法从窗户跳下来,差点把腿摔断,这场禁足才取消。
这笔账自然而然的被他算在王德发头上,哪怕对方被自己打的住院,也觉得是他自己吃亏。
邵烨从不吃亏。
所以怎么办呢,第二次见面他把王德发又揍了一顿。
而现在这个半点亏都不吃的人,居然替一个之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人出气,还是用打网球这么幼稚的教训人的办法。
你说他怎么能不佩服呢。
“这种手段,我也想学。”王德发真的很感兴趣,他发誓,自己说的十分诚恳,且不带半点嘲讽,“教教我呗。”
诚心实意。
他认真的看着江逾白。
分心的后果就是,他完全没注意到被邵烨单方面吊打的那个人一时失手,一颗小黄球朝着自己飞速而来。
他还在观察江逾白的表情呢,谁让对方那么傲,跟他说话都不带搭理一下,看也不看自己,结果就发现他眼神往这边飘了一下。
王德发正要调侃两句,就见他倏然伸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诶?
直接动手这么嚣张的吗?
只听‘啪——’的一声。
王德发眨了下眼,这才发现江逾白单手替他挡住了差点砸到脸的网球,盯着他手心握着的那颗小球,刚刚球飞过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自己都感觉到刚刚似乎有风被吹到脸上了。
人还没回过神,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球场边上,不要左顾右盼。”
江逾白淡淡叮嘱了这么一句,把球扔给了邵烨。
王德发后知后觉,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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