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那我先去上课了。”
“恩。”
门被轻轻叩上。
随着‘叩噔’一声,洗完澡就躲进床铺的江逾白扯了扯被子,把脸露出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的他心态特别平和。
不骄不躁,像无波的湖面。
前几天还拥堵在心底,有关他的焦虑、烦躁、气闷不仅没有了,连先前让星星帮忙前的羞耻和担忧也被抹消的半点不剩。
软绵绵的身体瘫在床上,让他完全不想动。
既不想换衣服去上课,也不想拿起手机玩会儿游戏或者做几张卷子,只想静静地这么无所事事的躺一会儿。
默默闭上眼,他拉好被子,决定就这么把早自习睡过去。
就这样,江逾白一直睡到被万江星叫醒。
他在床上坐起身,拉开的u型床帘露出了半张床铺,窗外的阳光将室内照的光亮无比,江逾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江江,别揉眼睛。”刚把从食堂打来的早餐放在桌上的万江星抬眼看见,从兜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眼药水,语气和煦,“不舒服就滴一滴,是刚刚闻溪给我的。他说你最近每天都盯着书和卷子,怕你眼睛会干涩。”
“哦。”江逾白听话的放下手,打了个哈气,动作温吞的爬下床。
真奇怪,明明才跟星星做过羞羞的事,他心里却一点害羞和罪恶感都没有,清清静静,有点回到了开学前每天只需要放空身心尽情玩乐的状态。
他在椅子上坐下,默默盯着早餐和眼药水发呆。
有力气,也有点饿,偏偏不想动。
“江江?”万江星把吸管戳进温热的牛奶瓶里,见他一动不动,“是不饿吗?”
江逾白想点头,但是点头太费力气,于是他懒洋洋的吐出一个字,“饿。”
万江星:“”
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又好像不太明白。
他把插好吸管的牛奶递进江逾白手里,见他乖乖两只手捧好,虽然动作有点慢吞吞,但是也有好好在吸,不免松了口气。
可光喝牛奶,也抗不过一个上午。
他只好又把小笼包的袋子打开,拿出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试探性的递到江逾白嘴边。
江逾白咽下一口奶,看着还在冒烟的小笼包,先关心对方:“你吃了吗?”
“恩。”万江星眼底泛着笑意,温声道:“我就是吃过了才给你带早餐回来的。”
那就好。
江逾白吹吹小笼包上的热气,张开嘴,接受星星的投喂。
就这样,一边吸着牛奶一边吃完了小笼包,肉包,油条,以及一个茶叶蛋,见万江星还要给他再塞一个小蛋糕
江逾白终于舍得抬起他一直懒得动的右手,按住星星的手背。
默默抬头,“星星,好撑。”
万江星笑笑,没有再给他喂下去,转手又拿了纸巾给他擦嘴擦手。
江逾白吃饱喝足更犯懒了,还有点想回床上再睡个回笼觉的意思,被万江星看出苗头及时打住。
“我给你请的是病假,但是你要是上午也不去,许老师会来宿舍探望你的病情,小心装病被看出来。”
“那就算了。”
江逾白开始换衣服,以前他都是躲进洗手间换的衣服,前几天在徐亮和白露面前展示过身材后,他就开始变得无所谓了。
万江星下意识回避了一下,借着扔垃圾的出了宿舍。
站在楼道里的垃圾桶前,他静下心,缓和了情绪,确保自己和往常一样后才又回了宿舍,江逾白恰好也换完衣服,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见他回来,把手里的眼药水一伸,讲话也慢悠悠的,“星星,这个帮我滴一下。”太久没滴过眼药水,又没有随身镜,江逾白不太想自己滴。
万江星接过眼药水,无奈一笑。
江逾白靠着椅背往后仰起头,清湛湛的瞳仁在明亮的光线下,像一汪墨潭,头顶的灯罩倒映在黑瞳中心,恍若高悬夜空的圆月。
他心底一动,“江江,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一轮明月。”
江逾白愣了一下。
——明月,月亮,我以后叫你月亮吧。
——你是月亮,我是星星。
——月亮,我要走了
有多久没有听见过别人叫自己明月了?江逾白恍惚了一瞬,仰头望着正俯视自己的星星,突然有种梦回前世的感觉。
平静无波的湖面,轻轻荡开的涟漪填补了江逾白微微有些空茫的心,他露出了睡醒以来第一个清浅的微笑,“你的眼里有星星,我的眼里有月亮,这不是刚刚好吗。”
跳过晨跑和早自习,江逾白终于回到教室上课,期间还经历了来自同学们的关心,连基本不怎么主动聊天的前桌,都斯斯文文的向江逾白发送了慰问。
江逾白对此的反应是,微笑,摇头,点头。
他原本以为在听到同学们提起请假的缘由后,自己想起早上的荒唐事,会一时间羞愧难当。然而,事实却是他很自然的应付了每一个人。
连李硕不小心把水洒到他卷子上,都能平静以待。
“卧槽——”反而李硕被吓的大惊失色。
上来就准备用袖子给他擦干净,很快反应过来这么做擦不干净,还可能会被嫌弃,又赶紧在裤子衣兜里到处翻找,左掏右掏想找出一张纸巾。
然而,翻遍全身一无所获。
“没事。”江逾白心静如水,及时拎起卷子,把卷面未渗透的水倒在桌上,又接过闻溪递来的纸巾,轻轻擦干残留的水迹。
至于浸透的地方,他想的很开,“放一会儿就干了,你歇着吧。”
他看着李硕急的额头都在冒汗了,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脾气真的有那么差吗?不过就是泼了点水,居然把他吓成这样。
李硕咔吧咔吧的抬起头,瞧着脸上不见半点怒意,安之若素的江逾白,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你你怎么了?”
“”
“你怎么不生气?”
“”
“你真生病了?”李硕想起他早上还请假了,越想越有理有据,“你是不是生病太累,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江逾白微微一笑,“别诅咒我。”
“不是”李硕蹲在他旁边,两手扒在桌面上,小心谨慎的打量他脸色,“你哪里不舒服直说,别自己硬撑,实在不行咱们去医务室看看。”
“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江逾白把卷子摊平,这样方便晾干,顺便推开李硕占位置的胳膊。
“我就说你最近做题把气色都做差了,你看你这眼睛下边都有点泛青了,难怪早上来的时候看起来病恹恹的,说话也有气无力”
江逾白一开始听着还好,一天到晚刷题确实让他有点精神疲惫,但是眼睛下边泛青怎么可能,他也没熬夜多久,怎么会泛青!!!
“够了。”什么叫病恹恹,他分明就是心情好,讲话声音也比前几天温柔,怎么就有气无力了?
“你看你这都没力气骂我了。”李硕嘴越说越快,看江逾白的眼神也忧心忡忡起来,最后忍不住上手,想试试他额头的温度,“让我看看是不是你发烧了”
结果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捷足先登,有人快他一步先摸上江逾白额头。
“江江。”
站在桌子另一侧的万江星目露担忧,反复摸了好几下,“你身体不舒服吗?摸起来好像是有点烫。”
江逾白默默的往后移了一下,诚恳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手太冰了。”冰的他差点打了个激灵。
“哦。”
看着呐呐无言收回手的星星,江逾白有点想笑,怎么觉得星星有点呆呆的。然后下一秒,就见星星俯下身,先前还摸着额头的手自然的按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在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中,将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
李硕:“”
短短几秒,万江星若无其事的松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无奈道:“我怎么觉得我的温度比你还要高。”
“”江逾白抬手摸了摸自己被贴过的脑门,“大概是因为被你的手冰过了吧。”
万江星转而用手背又分别贴了一下,感觉到彼此温度差不多,“还好,温度正常,应该不是早上受凉了。”
江逾白:“”
直到星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早上受凉指的是什么。
说实话,要不是早上为了了解这方面的事,搜索了一大堆男性相关的资料,江逾白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和肾虚画上等号。
有一说一,确实有点伤自尊了。
就这么一次,他身体还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吧?
叹着气的江逾白偏头,发现李硕还扒着自己桌边,蹲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像是在出神。
“你还不走?”
“走。”
李硕闷闷不乐的站起身,刚走了一步,又反手飞快的在江逾白额头上摸了下,摸完就窜回位子,冲着一头雾水的江逾白嘿嘿一笑。
刚入学时还有点皮肤偏白的他在度过一个夏天后被晒成了健康匀称的浅麦色,这么一笑起来,两排大白牙一露,看起来十分精神。
还有点傻乎乎的。
江逾白:“算了,不跟你计较。”
他们这边相安无事,回到位置上的万江星却忍不住扶额,想起刚刚自己横插一脚做出的事,嘴唇微微抿紧。
“”他到底在做什么,落在桌面的目光微微有些暗沉。
万江星握紧了右手,拇指在指腹刻下刺痛的印迹,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从早上的意外中清醒过来。
这些困扰了他一个早上的思绪,让他连早饭都吃不下。
他原本还以为江江会比自己更无所适从,想着早点结束一切好回去看他,甚至预想了无数个方案在心底模拟,该怎么安抚对方。
然而,等他回到宿舍。
迎接的却是一个脸上看不到半点忧虑,反而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的江逾白,神情淡定,语气自然。
啊
万江星那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自始至终被困在那个卫生间里的人,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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