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东西拉着小弓,  用挂爱心的箭,就那么biu一下,发射,  直直戳在温盏心窝。

    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轻声:“你现在在哪里?在家吗?”

    “嗯。”商行舟说话带鼻音,  微顿,  低咳一声,“本来想去找你的。”

    结果一觉醒来,她人都不在北京了。

    温盏感觉他声音就是不太对劲,比语音里更明显了。

    她退后几步避开人群,  问他:“商行舟,  你生病了吗?”

    “有点。”商行舟皱了下眉,挠头,  纳闷,“我前天打雪仗感冒了,  喝热水睡了两天,感觉没什么用。”

    “如果是重感冒,  只喝热水没用的……”直男都这样吗?遇事不决喝热水?

    温盏转念想到,他在美国待了两年,  国外的医生,似乎确实都不爱给感冒这种小毛病开药。

    她劝他,  “你吃点药呀。”

    “吃什么药。”商行舟生着病依旧拽里拽气,  慵懒地哼一声,很不服气,“老子生病,  从来不吃药。”

    “……”

    “要吃的。”温盏无奈,跟哄小孩一样,“你去看看医生好不好?我在线上帮你挂个号,  挂到之后我叫我家司机去接你,你看完病,我再外卖帮你买药直接送到家。”

    行李转盘转到底,费元嘉帮温盏把她的行李也拿下来,推着行李箱走过去。

    刚一靠近,就听见她在说,“那你有吃饭吗?……不要任性呀。”

    费元嘉:“……”

    费元嘉停下脚步,脸都要变形了。

    这种,从没对他表现出来过的,温柔的,撒娇一样的语气。

    凭什么,是对着,商行舟的。

    ……凭什么!

    他是修桥建庙还是拯救了濒危动物!他到底哪里来的造化!

    费元嘉的内心:尖叫,扭曲,阴暗爬行。

    温盏毫无所觉,微低着头,还在跟他碎碎念。

    商行舟听了一阵,忽然哑着嗓子,低声打断她:“温盏。”

    “嗯?”

    “我去找你吧。”

    她一下子睁圆眼:“啊?”

    他顿了下,不太自然地叹息:“昨晚,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

    “我发语音,转文字。”商行舟嗓子完全没恢复,哑哑的,有点颗粒感,“发出去没看,今天才发现有标点符号。”

    说没吃药,是他骗她的。

    其实他吃了,因为发烧烧到了近三十九度,感觉再不吃药,会死在家里没人知道。

    但之后就迷迷糊糊的,脑子也不太清醒,吊着点儿意识一直在担心温盏,怕她出事,想找个人过去看看,又不知道她在哪儿。

    意识断断续续地,他每隔十几分钟,就拿起来看一次手机。

    好不容易等到她消息了,回过来的是条那样的内容。

    说不生气是假的,商行舟有点上头。

    第二天清醒过来,翻聊天记录,才发现自己昨晚不是做梦。

    他给温盏回消息是真的。

    他一下子就觉得不行了,得去找她一趟。

    爬起来洗了个澡,衣服都换好了,突然想起。

    今天不是大年初六么。

    温盏要比赛。

    那她估计已经不在北京了。

    很好。

    商行舟找到了台阶。

    决定来碰瓷。

    温盏实在不知道一个拽哥能有这么丰富漫长的心理活动,但他竟然连标点符号都注意到了,她很高兴。

    这种快乐非常微小,一些她以为他注意不到的事情被他注意到了,他好像在很小心地呵护一株脆弱又胆小的植物。

    她有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不过你别担心,我回去之后,会跟家里人说的。”

    商行舟低低应了声“嗯”:“你也不用太往心里……”

    “去”没说完,她那头传来一个男生清冷别扭的声音。

    听起来不太开心:“温盏,走了,我妈妈在停车场等我们了。”

    这声音相当熟悉,几乎一瞬间,他就认出了是谁。

    温盏回头应了声:“好,等我下,我马上来。”

    然后扶了扶耳机,转过来跟他道别:“我刚在等行李呢,现在拿到行李了,我先回酒店再跟你说。”

    商行舟耸眉,明知故问:“你跟谁在一起?”

    “喔,我那个同学,你好像见过的,叫费元嘉。”温盏想了想,很小声地道,“我就是为了打死他,才来参加这个比赛的,一开始,我根本没想着参加国赛。”

    商行舟嘴唇微勾,无声地笑了下。

    他哑着嗓子,低声:“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你说?”

    “你怎么老叫我全名啊。”商行舟吊儿郎当的,微抵了抵腮,“你叫费元嘉也是叫全名,叫商行舟也是叫全名,那我跟费元嘉有什么区别啊?”

    他嗓音沉哑,低低的,每次这么反问,都跟勾引似的。

    温盏心脏突突跳,捏捏耳朵尖:“那怎么能一样……你是男朋友啊,他顶多是个路人。”

    路人费元嘉:“?”

    “我不管,以后你不能再叫我全名了。”商行舟胸腔微震,慵懒地笑了下,一步一步勾她,“你都不知道,老子给你凶得,背地里偷偷哭了好几回。”

    “……”你确实是病得太厉害了,赶紧去看看病吧。

    温盏面颊发烫:“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商行舟耸眉,反问:“你说呢?”

    机场里人来人往,虽然温盏背对着人群,但她还是说不出口:“能不能等我回去,我们见面再……”

    “不行。”商行舟想,自己生病了呢,病人提要求,她怎么舍得拒绝?

    他懒洋洋:“你瞧我多细心,连多打了标点符号都怕你难过,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跟你解释。你呢,小温同学?”

    他说得也对啊。

    温盏不好意思,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她艰难地叫:“那……哥哥?”

    这两个字发烫似的,她说完就羞耻得想找地方躲起来。

    商行舟似笑非笑:“嗯?”

    温盏硬着头皮尝试:“舟舟?行舟?”

    她生无可恋,红着脸小小声:“我,我不要叫你爸爸!”

    旁边目睹这一切的费元嘉:“?”

    不活了!

    -

    费元嘉妈妈帮忙订的酒店是丽思卡尔顿。

    赶上过年,上海的酒店不太好订。

    参赛方有合作的推荐酒店,但居住条件不如国金中心,距离会场也更远一些。

    他妈妈帮忙挑的地方很清静。

    温盏在酒店放下行李,收好房卡,下楼跟他们一起吃午饭。

    路上在电梯里遇见费元嘉,他表情依旧不好看:“你东西收拾完了?”

    “嗯。”温盏有点亢奋,精神明显比在飞机上时要好很多。

    比赛在明天,她计划等会儿回来睡个觉,然后拿手牌,去泡个温泉。

    电梯飞快下降,轿厢里没别人,费元嘉语气硬邦邦:“你知不知道,这次比赛,拿了国奖能申请直博。还有一个我们本校3+1的项目,可以公费去斯坦福交换一年。”

    温盏一脸茫然,缓慢地摇头:“不知道。”

    费元嘉血压飙升:“你都进决赛了,也不打听下这比赛拿了奖能有什么福利?虽然你成绩很好,但你这么无所谓的态度,会不会太不尊重其他参赛者了,你……”

    “我确实不关心福利,但我很关心你啊,赢了你,你就得去跟陆灿道歉了。”温盏无奈摊手,“更何况,我也没有打算去国外读书,申请t大的研究生不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费元嘉更生气了:“挺好的,因为你男朋友在北京,所以你打算大四在北京实习,本科毕业在北京读研,读完硕士在北京工作。”

    温盏没懂:“有什么问题?你嫉妒我有男朋友?”

    电梯“叮”一声抵达一层,费元嘉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这顿午餐吃得很愉快。

    本帮菜,口味有些偏淮扬菜系,红烧肉入口即化。

    费元嘉的妈妈在高校教书,平和知性,讲话让人如沐春风。

    温盏跟她聊得很开心,所以整顿饭下来,不高兴的人只有费元嘉。

    “小温下午有安排吗?”他妈妈问,“比赛三天,下午你们去附近逛逛?晚上我再叫你们一起吃饭。”

    温盏放下蟹壳黄,很诚恳地说:“阿姨,晚上我要去接我一个朋友,明天比完赛我们再碰面,可以吗?”

    费妈妈好奇:“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

    温盏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他来找我。”

    对方这就懂了,轻声打听:“男孩子?”

    “对。”温盏高高兴兴捧住脸,声音很轻,青涩得像每一个跟人介绍自己初恋男友的女孩,“是我男朋友。”

    费妈妈笑意飞扬:“能被小温喜欢的,一定是很优秀的人。”

    两个人你来我往,只有费元嘉一声不吭。

    他在旁边听着,筷子落在碗里,快要把碗擦出火花。

    行。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温盏情绪忽然变得很好了。

    她男朋友要、来、找、她。

    干。

    费元嘉无能狂怒,温盏也不是很想搭理他。

    两个人原路返回酒店,互相沉默着进门,沉默着上电梯。

    在走廊口分道扬镳时,费元嘉忽然停下脚步,问她:“你就认定他了,要跟他在一块儿?”

    温盏无辜地点头:“对啊,不然呢?”

    “行。”费元嘉撂下句话,“你别后悔。”

    -

    温盏觉得费元嘉莫名其妙。

    她没往心里去,照原计划先睡了个午觉,然后在酒店里泡温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洗完澡换好衣服,窗外飘起了雨,细细的,风吹到哪,它就飞到哪。

    温盏觉得有点新鲜。

    她很少来南方,感觉南北的冬天很不一样,上海冬日的空气湿漉漉的,下雨时,黄浦江上会浮起厚厚的白雾。

    温盏系上围巾戴好帽子,走到镜子前犹豫一下,涂了一点点唇膏。

    然后下楼打车,亢奋地给商行舟发消息:「你女朋友现在就出发去接你啦!」

    商行舟秒回,回的是语音,嗓音低沉带笑:“嗯,我估计再有五分钟,就到你酒店门口了。”

    温盏睁圆眼:“真的假的?可你的航班不是七点才到?那我五点半出发去接你的话,明明也不迟……”

    她顿住。

    忽然想到:“你又骗我!”

    商行舟轻声笑:“怎么能叫骗。”

    外面太冷了,他心疼她都到酒店了又要往机场跑一趟,把航班往后说迟了俩小时,嘴上让她晚点再出门,其实就是想打这个时间差。

    “你觉着。”他微抵了抵腮,笑得有点痞,“你男人,能忍得住,晚上才来见你?”

    温盏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什么我男……”

    太羞耻了,她说不出口,搓搓手指,又有些不放心:“那我在大堂等你,你冷不冷啊?外面下雨了。”

    “冷。”商行舟语气吊儿郎当的,这句说的是实话,“等小温给我暖暖。”

    温盏红着耳根,羞耻得在大堂团团转。

    值班经理过来引导她坐下,给她倒热红茶,被温盏婉拒:“我去外面等吧。”

    她走到旋转门,戴白手套的侍应生正要给她送伞,她一眼就捕捉到一辆停在酒店大堂前的黑车,身形高大的少年穿着件黑色冲锋衣,推开车门,修长笔挺的长腿。

    他没拿伞也没戴帽子,在泛白雾的冬日冷雨中,像一株笔直的植物。

    “谢谢你啊。”温盏迅速接过伞,看也不看就跑出去。

    隔着一小段距离,她大喊:“商行舟!”

    少年单手从车后备箱拎出行李箱,修长手指,关节处泛出青白。

    头发被雨打湿了些,钢针似的立着,清俊得不像话。

    他漫不经心,回过头。

    一个毛绒黑影一路小跑,直直冲进他怀里。

    商行舟被撞得后退半步,头顶“嘭”地撑开一把伞。

    下一秒,雨倏地停了。

    红色的长柄伞,在漫天雨雾中,撑出一个小小的,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

    雨滴安静地坠落在伞面上,视线内忽然看不清其他东西,只有少女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温盏死死抱住他,下巴压在他胸口,小声叫他:“商行舟,商行舟。”

    她好像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没人这么对待过她,真的好像把她捧起来,不管多远的路,生着病冒大雨,也要来见她。

    她小小声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商行舟回过神,将伞从她手中接过来,把这只毛绒海獭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转而牵住她的手,带她回屋。

    “看见你的小作文。”他嗓音沉哑,带着点儿无奈,在清冷的雨雾中,散开温柔的热气。

    他说:“怕你难过,所以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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