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 温盏难以控制,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得了的画面。
他住在爷爷奶奶家时,肯定是中学, 还在读书……青春期的小少年。
他青春期的时候, 就暗恋她。
“你……”温盏想到这个, 整个人都凌乱了, “你这人。”
憋半天也憋不出骂人的话,兜兜转转还是那一句:“你怎么一点脸都不要,你那时候才……才多大?”
“我多大?”商行舟闷笑一声,好像真挺惊讶似的, 哑着嗓子, 反问,“我多大, 小温竟然不知道吗?”
“商行舟。”温盏憋红一张脸,“你别跟我说话了。”
前方道路故障解除,车流重新开始移动。
她嗓音落在车内,封闭空间里, 听起来很软,甚至有点娇,没什么生气的意味。
一言不发撇开视线,到最后能想到最严重的行为,也只是转过去, 不看他。
车子向前划开夕阳,温盏默不作声,车窗开了一条细缝,被风吹着, 脸上的温度迟迟降不下去。
半晌,听到身边的男人胸腔微震,传来一声笑。
低低的,融进风里。
-
商行舟爷爷奶奶住在城中。
这位置很靠近商锐的住处,驱车进门,哨兵行礼,一眼望去,一排排白杨在风中摇晃。
打开后备箱做检查,温盏观察四周环境,一路上都憋着没搭理他,到这一刻,忽然有些忍不住:“你是什么时候,住在爷爷家?”
“我们小温,终于又愿意跟我说话了?”商行舟偏过头来看她,笑了声,回应,“初中。”
父母一直不和,他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不算很久,但那段时间,相对来说,还算比较相安无事。”
商爷爷年轻时跟商锐性格差不多,上了年纪之后,反而变得平和。
商行舟住在他家,上学放学,平时没事陪爷爷散散步,跟奶奶也没什么冲突。
“所以我爷爷觉得,不用管我爸,等他上年纪,也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会变了。”商行舟微顿一下,笑着说,“但我觉得不用过几年,其实我爸在涂雁晚面前就挺平静的,他只是面对我时,比较暴躁。”
温盏转过去看他,商行舟半张脸被笼在橙色的光线中,唇角上扬,始终挂着标志性的笑,看起来吊儿郎当,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
她张张嘴,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想来想去,垂下眼,捏他手掌:“商行舟。”
“嗯?”
“我们都长大了。”都不是当初,无处可去,被困住的小朋友了。
“我知道。”商行舟反扣住她的手,带薄茧的指腹落在她柔软虎口,摩挲着捏一捏,叹息,“我们小温,也长大了。”
“砰”一声轻响,关上后备箱的门,哨兵放行。
商行舟后半句话很轻,带点儿慵懒,落到耳边,莫名生出几分旖旎。
温盏摸摸耳朵,有些可疑地看看他,又困惑地收回目光。
总觉得……
他说的“长大”,和她说的那个,不像是同一个意思呢:d
驱车进门,suv穿透夕光,在灰色小楼前停下。
商行舟比温盏更清楚爷爷奶奶喜欢什么,提前给两位老人家准备好了东西,打开后座的门,分一半给温盏:“这些给你,剩下的我来拿。”
温盏应声“好”,乖乖接过。
她一只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抱着那只巨大的公司周边玩偶,商行舟眯眼看了看,提问:“你这样,是不是就腾不出手来牵我了?”
大玩偶毛茸茸的,温盏用手臂将它压在怀里,脸贴着毛毛,有点艰难地转过来:“你好像一个没人牵手就坐在地上哭的学龄前小孩。”
她嘀咕着,一本正经地,真的腾出了一只手来,牵住他的小臂,像模像样地叹息:“喏,牵住你了。”
她嗓音软绵绵,又认真得不行。
商行舟心脏结结实实漏跳半拍。
他顿了下,闷笑,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拿过来,将分散在两只手的礼物袋,合并到右手。
然后,左侧手臂跨过她的后颈,落在她肩膀。
嗓音微哑,带着热气,绕个圈儿,落在她耳边:“那你还挺会哄学龄前儿童的,小温同学。”
两个人提着东西进门,刚走到玄关,就嗅到空气里飘散的排骨香气。
温盏感觉商行舟和他家里人似乎都格外会做饭,保姆走过来,一边招呼人一边接过他们手里的袋子,然后商行舟果不其然……被骂了。
“商行舟,你怎么能让女孩子拿这么多东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温盏正低头换拖鞋,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低呼。
是女声,她微怔一下,抬头。
还没看清人,就感觉一道穿旗袍的影子直直冲过来,下一秒,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握在了手里,她语气还挺兴奋:“你就是温盏?你比商行舟说得可爱多了。”
温盏晃了下神,看清来人。
个子不高,但气质很好,头发盘成发髻束在脑后,很有精神的样子。
白头发的奶奶……
“您,您好。”这屋里也不可能有别人了,温盏试探着喊,“我是温盏,奶奶好。”
“奶奶。”商奶奶正要开口,商行舟不紧不慢地,插嘴进来。
他清空了双手,将温盏怀里那只一直抱着没放的抱枕也拿下来,放到自己怀里。慵懒地侧身靠过来,低低笑,“您矜持一点,我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媳妇,您别再给我吓跑了。”
奶奶随手在他脑袋上一拍。
晚饭餐桌上,总共四个人。
温盏早先就听说商行舟爷爷身体不太好,但饭桌上见到,感觉对方仍旧非常有精神。
大概常年待在军队的缘故,爷爷气场相当板正,话不多,但看人时眼睛很亮,四目相对,总有被看穿的感觉……
温盏埋头啃排骨。
“你听到了?我刚刚确实是在骂商行舟。”商奶奶给温盏夹排骨,一边夹一边跟爷爷解释,“他让女孩子提东西哎。”
“我就让她抱了个抱枕。”商行舟吊儿郎当地哼,“其他东西,是她说买给爷爷奶奶的,要自己拿,所以给她了。”
——其实也没有,他拿到门口,才换给温盏的。
“那你还真就让她拿?”商奶奶不满意,“你爷爷年轻时也这样的——小温,商行舟应该还没正经求婚吧?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的。”
话锋忽然转回来,温盏大囧,被呛得埋头咳嗽。
商行舟坐在身边,一只手拍她后背,凑过来低声问:“还好吗?”
温盏眼泪汪汪,咳够了,摇头:“没事。”
“奶奶。”商行舟重新拿起筷子,不紧不慢,“你不要看我们现在关系不错,就刻意挑拨离间。”
奶奶:“你现在就放下筷子,不要动小温的排骨。”
温盏叼着排骨,有点纠结地想,爷爷奶奶家的氛围……
果然比商锐和涂雁晚那儿的,要好很多。
也难怪商行舟见家长,会想要带她来见爷爷奶奶。
这顿饭吃得时间不长,饭后一伙人坐下看电视,温盏才发现,家里竟然还养了一条狗。
一只小博美,白色的骄傲小狗,像雪团子一样,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它好安静。”温盏惊奇,伸手想摸摸,小狗傲娇地瞥她一眼,跳着跑走了,“刚刚都没听见它叫。”
“因为昨天刚给她洗了澡。”商奶奶解释,“她有点抑郁。”
“啊?”温盏更惊奇,“还会这样?”
“对,我想着,你不是要过来吗。”商奶奶挺骄傲,“就把家里能洗的都洗了一下。”
也包括这条狗。
温盏:“……”
温盏受宠若惊。
后半夜,商奶奶盛情难却,商行舟干脆还是按原计划,带着温盏在这边留宿。
温盏本来有点纠结,想到那条小狗,觉得留一夜也不是不行……毕竟谁能拒绝白色小狗?
这几年,家里一直有个单独的房间空给商行舟,哪怕后来他压根不在这儿住了,房间也定期有人打扫。
毗邻书房,不大,朝向非常好。
他拉着温盏进屋,走过去,将窗户推开。
窗前一枝丁香恰巧开花了,花苞压得枝头弯弯,晚风吹拂,馥郁的香气被吹着裹进来,他目光漫不经心扫一圈,淡淡点评:“不错。”
温盏奇怪:“什么?”
商行舟似笑非笑,转回来,靠在窗台,低低道:“今晚我们俩,可以在这儿。这玻璃前几年刚换过,是单向的,何况你瞧,窗外还有一棵树挡着。”
温盏:“所以?”
他笑:“所以,不会被看到。”
温盏:“……”
她舔舔唇,再舔舔唇。
妄图讲一讲道理:“商行舟,你爷爷奶奶,是不是都对你还挺好的。”
“嗯。”商行舟捏捏后颈,说,“是不错。”
“对呀,我也这么感觉。”至少比商锐对他好多了,这让温盏稍微开心了点,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人对他好的,“所以我们也得对他们好点儿,对不对。”
商行舟微垂眼看她,这姑娘讲话时有点紧张,估计是说出来的内容自己也不太信,她实在太不会伪装了,所有想法一眼就能被看透。
他轻笑:“对。”
“所以,我们不能打扰他们休息啊。”温盏眨眼睛,“万一吵到他们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她一句话一个反问,好像在教育幼稚园小孩,商行舟本来也没想干什么的,对他来说,逗温盏的乐趣>抱着她睡觉>真的做点儿什么。
他对那档子事没那么上头,但温盏也太可爱了,被他逗了那么多次,怎么次次上当啊?
他闷笑,居高临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自己身边拽:“不是。我爷爷奶奶谨遵医嘱,每天至少步行两万步呢,作息比你健康多了,闭上眼只要睡着了就吵不醒。”
指腹覆盖她的耳垂,他摩挲着,凑过去,热气席卷,哑声:“何况,盏盏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十几岁时躺在这条床上,是怎么想你的吗?”
温盏最近听力又恢复了点,但真恨不得自己聋了。
她捂耳朵:“听不见。”
商行舟胸腔微震,轻轻笑了声,嘴唇蜻蜓点水地在她脸颊上亲亲:“所以小温是真的担心,等会儿吵到他们老人家?”
不等她回复,他手指扣住她下巴,微哑的嗓音落在她耳边,有些热,低低的:“那小温叫得小点声,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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