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来绕去,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喜欢他,比登天还难。

    容无崖早就知道,不该抱什么期待。

    然而她说的话那么晦涩不明,又让他不由自主暗暗生出希望。

    其实她没中了巴美一的挑拨,肯替他说话,就应该感到满足了不是吗?

    人总是太贪心。

    就事论事,她不说那句喜欢他,他还活不下去了不成?

    不对,应该说,难道说了那句喜欢他,他的怪病就会痊愈,就能长命百岁吗?

    一句话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又何必执着。

    就算她不说,不是也得留在自己身边吗?

    容无崖半晌没得到回应,眼神发冷没再说话。

    他性质阑珊的推了推她,示意她坐端正,没想到腰却被她抱住了。

    他垂眸看她,“怎么?”

    楚殷殷深吸口气,不敢看他,只飞快的说了句,“我喜欢你。”

    没人知道她说出这句话,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前世悲惨的感情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清楚容无崖和白生墨完全不同,可还是会害怕。

    害怕人心易变,害怕覆水难收,害怕再次失去自我。

    她甚至自欺欺人的想,只要不表露真心,就可以在被伤害被背叛的时候,不那么狼狈。

    因为那句话一旦说出口,就是明明白白的把真心捧到他面前,她将赋予他权利——

    占有她、成就她、伤害她、折磨她、牵动她所有情绪的权利。

    他可以在她心上跳舞,也可以在她心上插刀,而她因为喜欢,将毫无还手之力。

    容无崖看着她的表情,有点迷茫,其实她刚才说的太快了,声音又小,他真没听清。

    所以他问,“你说什么?”

    楚殷殷一噎,她自个给那情绪都酝酿到位了,心理活动丰富且反复,他居然没听到?

    车厢里没有点蜡,但街道两边的灯笼,时不时照过来。

    她不解又无奈的看着他,光影绰约中,她的眸子里蓄满令人心醉的柔情。

    容无崖太喜欢她这张脸了,真就哪哪都让他满意。

    哪怕他刚才还在怪她,这会儿见色起意,也忍不住温柔几分。

    他靠近她,重复问道,“乖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楚殷殷:“真的?”

    容无崖:“我骗你做什么?再说一遍。”

    楚殷殷怀疑他是故意逗她的,但第一遍都说出口,好像第二遍也没那么难为情。

    她清了清嗓子,放慢语速,“我刚才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四个字。

    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她不信他还听不清。

    容无崖这次听到了,还听得特别清楚,方才那些情绪一扫而空,脸上也绽放出笑意。

    但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虽然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句话,但他确实被取悦到了,只是远远不够而已。

    容无崖:“听不见。”

    楚殷殷分明都看到他咧到耳后根的嘴了,这会儿又给这儿装听不见。

    她不惯着他,“听不见算了。”

    容无崖扑过来,压在她身上,他太激动了,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楚殷殷:“哎呀,疼……你想弄死我吗?”

    容无崖:“再说一遍。”

    楚殷殷:“说一遍什么?”

    容无崖恶劣的挠她痒痒,“说不说?”

    她最怕痒痒了,四处躲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我说。”

    容无崖把耳朵凑过来,“说啊。”

    楚殷殷:“我喜欢你。”

    容无崖:“还是听不见。”

    楚殷殷这下翻白眼了,无奈被人掐着腰,不得不妥协,“我喜欢你。”

    容无崖:“完了,本王的耳朵好像不太好使了。”

    楚殷殷:“王爷年纪轻轻就聋了,英年早聋,实在太可怜了。”

    容无崖:“别说这些废话,大声点再说一遍。”

    楚殷殷被他逗乐了,起了坏心思。

    她凑到他耳边,忽然扯着嗓子大喊,“我喜欢你!”

    这一嗓子她发誓,是她活了两辈子最大声的一次,以至于吼完后,容无崖明显的抖了抖。

    他惊愕的朝她看过来,脸上迷茫、震惊,情绪复杂。

    楚殷殷笑出声,“这下听见了吗?”

    容无崖当真缓了会儿,才觉得听觉恢复了过来。

    他含着她的唇,“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楚殷殷得意的挑眉,“你不是说要大声点吗?耳朵聋了可别想赖我。”

    容无崖轻笑了声,“赖上你了,刚才你那么大声的吼出来喜欢本王,外面都有人听到了,你得对本王负责,不能始乱终弃。”

    楚殷殷又被他闹了会儿,快到王府的时候,他突然主动提起小时候和巴美一的事情。

    巴美一其实和他算不上青梅竹马。

    他八岁那年,巴美一才随她的父亲来到南安边境。

    那会儿南安与大兴关系不错,所以巴美一经常到大兴境内来玩。

    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他,之后就缠上了他,跟在身后哥哥的叫个不停。

    容无崖九岁那年才出天花,因为怕传染别人,所以被军营扔了出来,任他自生自灭。

    他躺在浩瀚的黄沙土地里,抬头就是天,发高烧昏迷不醒,醒来口渴却没有一滴水。

    为了喝到水,他强撑着爬了很远的路,最后昏死过去。

    等再次醒来,看见的就是巴美一抱着他哭,身边还有巴美一的父亲。

    他们悉心照顾他,让他活了下来,后来他天花好了,回到了军营里,和她接触频繁起来。

    “是感激她的。”容无崖说,“救命之恩,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在军营里面攒的银子,后来全都给巴美一买了东西。

    他知道她不缺这些,但那时候他所能想到的报答方式,就是给她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后来他成了将军,率兵打仗,大兴与南安的关系恶化,他在战场上对上了巴美一的父亲。

    他本该一刀结果了他,可他放了他。

    那是他率兵打仗以来,手下留情的第一人,也是迄今为止手下留情的第一人。

    而他对这个人留情了两次。

    战场上是最不该讲旧情的地方,他放过了他两次,可是他的世界不只有恩情,还有他的家国。

    巴美一的父亲为南安而战,他为大兴而战,他们注定是敌对的立场。

    后来,她的父亲死在了他的刀下,她便对他又爱又恨。

    即便这样,他在她来到大兴后,也曾给过她选择,他说过让她离开。

    他曾经温柔过。

    容无崖说完之后,已是深夜。

    他们两个安静的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楚殷殷侧身过来,压在他身上。

    她搂住他,轻吻他的唇,一下下的轻啄着,他心里空落落的某处,便似乎被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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