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娇晚怔然,对上他的眼睛时,便全部都明白了。
她虽然出身不高,可是能够在隆康帝身边待这么久,靠的并不仅仅只有美貌。
后宫中美貌之人并不少见,然而美人与美人的命运,却总是截然不同。
有人备受万千宠爱,有人被贬深居冷宫。
她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
容无崖是她的儿子,她又怎么会不懂他?
他上次在她跟前提到过玉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再次找来。
白娇晚最近几天,本就在思考着,要不要将身世一事,对容无崖坦白。
现在被他找上门来,倒也替她做了决定。
她招呼他们落座,坦然的开口,“你都知道了?”
容无崖点了点头,“容骞那天又到王府闹了。他说,见过你佩戴那枚玉佩。我想,阿娘不告诉我,一定有你的理由,其实我对寻找生父一事,并不感兴趣。他当时既然已经舍弃了我,那日后无论生死,都与他无关。”
“阿娘也是这么想的。”白娇晚面上带着柔和的笑。
大概是因为年岁增长,活了大半辈子,她对于过往执着的事情,也能渐渐释怀。
又或许是因为,只有学会释怀,日子才不会过得那么苦。#@$&a;
“可是阿娘又总觉得,我可以不去追究那个男人的踪迹,可你作为他的孩子,有知道真相的权力,这些天我正在犹豫,没想到你反而先找上了门。”白娇晚顿了顿,“没错,那枚玉佩,确实是我的。”
容无崖紧了紧手。
她继续道,“你应该见到过你的父亲了,据说他是大治国的皇帝。”
“恩。”他低声的道,和往常一样,情绪似乎没有任何的起伏。
“我当时和他相见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大治国的皇子,他也没有跟我说。后来即便我们二人情浓,我自以为彼此早已交心时,他对我说起来的也是,他是荀家的一个公子,家道中落才落魄至此。”%&a;(&a;
容无崖嘲弄的勾了勾唇。
白娇晚叹了口气,“当时年轻,还不懂男人大多都是骗子,若是一个人真的爱我,又怎么会在我怀有身孕的时候,将我一个人留在家中?他什么都没给我,甚至没给我一个准话,就让我苦等,这怎么能算爱呢?”
“可惜阿娘当时不明白。”在一旁的白听忱忍不住感慨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薄情寡性的男人!”
白娇晚看向白听忱,“世上男儿皆薄幸。荀光如此,后来的容骞亦如此,甚至是你父皇也是如此……说远了,阿崖,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情,你应该听得差不多了,你来找我,是想认回这个爹吗?”
“认回他?”容无崖掀了掀唇瓣,面上带着最常见的嘲讽,“他也配?”
白娇晚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松了口气。
她虽然嘴上说着,尊重他的选择,不会阻碍他们父子相认。
可那样一个遗忘他们母子这么多年的男人,凭什么现在如此轻松的就能得到一个儿子!
他凭什么白捡一个便宜儿子,尤其是这么出色的一个便宜儿!
那他们这些年来的苦难岂不是成了笑话?
白娇晚藏在袖中收紧的手,渐渐松开。
她垂眸看了眼,被掐到泛白的手指,此刻内心却是高兴的,“那你问玉佩的事情……”
“只是跟阿娘确认一下。”容无崖道,“虽然没打算认回他,但若是能用最小的损失,将大治拿下,岂不是更好?阿娘,你说,有时候命运的安排,是不是很巧妙?”
白娇晚懂他的意思。
当初荀光为了大治的皇位,抛弃他们母子二人,心安理得的坐了二十多年的皇帝。
他在乎那个位置,在乎大治,可他没有想到,他最在乎的一切,将会毁在那个他从来不曾在意,也不曾放在心上的一对儿卑贱母子身上。
“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他知道真相的那天了。”容无崖失笑。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他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怎么可能真的释怀?
荀光若不主动找来,他兴许也不会追究。
可他既然送上门类,他会认为是上天的指印。
上天要要让他后悔,要让他失去,要让他痛苦,要让他心怀愧疚与怨愤的死去。
而他只不过是顺从上天的意思,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
“你打算怎么做?”白娇晚见状,不由得好奇。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天生对这些尔虞我诈,阴谋阳谋很擅长。
往常她是不会过问他的计划的,可事关那个负心的男人,她也想过一把瘾。
即便只是听听,仿佛也能减轻心中的怨愤。
容无崖朝她看了眼,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
他这回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一说,就说了一个时辰。
等说完最后的安排,他端起桌上茶盏,抿了口,狭长幽邃的眸子,扫过在场二人。
他淡定的询问,“阿娘和听忱以为如何?”
白娇晚和白听忱,两个人全都麻了。
饶是他们都自认为脑子够用,可在容无崖跟前,突然觉得,他们的脑子好像成了摆设。
这简直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令人猝不及防,始料不及啊!
白听忱佩服的五体投地,“阿哥……我说真的,怕了。”
他以前就很确定,兄弟互生怀疑的戏码,不会发生在他和容无崖之间。
现在更加坚定了。
因为就凭着容无崖的这个头脑,只怕他才刚起一分怀疑的心思,皇位就已经换人了。
容无崖笑了笑,没说话,而是看向白娇晚,“阿娘以为计划如何?”
“堪称完美。”白娇晚这么说着,只是脸上还有些许担忧,“只是你要吃点苦头。”
“这些苦头早晚会还在他身上。”容无崖倒是不以为然。
成大事者要对自己狠,对自己越狠,戏越演的逼真,越是容易引人上当,他的计划也就越是实施的顺利。
“那就照计划来吧。”白听忱搓了搓手,“阿哥,我会竭尽全力的配合你。”
纵然不是为了拿下大治,仅仅是作为兄弟而言,他也会心甘情愿的配合他。
那二十多年的苦痛,总要有归处。
容无崖从宫里回来之后,一切都照旧,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和寻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疾不徐,把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又过了一个月,临近深秋时分,织金和山风的成亲仪式,轰动了全城。
容无崖看着他们送进洞房的背影,俯身跟怀中的楚殷殷咬耳朵,“等事情了了,为夫也给你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仪式。”
楚殷殷和他经历了这么多,和他早已非对方不可,有没有仪式,并不重要。
可他既然想给,她也会收着,“好。”
与此同时。
大治国的皇宫内,一个侍卫经过严格的检查,终于带到了荀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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