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几个人中脸色最难看的,要数排行第三的荀钦。
他是大治的太子爷,在位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朝堂上下无不把他作为大治的下一任帝王来看待,就连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可眼下荀光的这番话,说什么大治的天下,是能者居之,又是什么意思?
他抿着唇不说话,目光平静的看向荀光。
荀光却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只留意着面前漫不经心的容无崖。
荀钦向来友善和煦的脸上,笑容寡淡了几分。
前段时间,父皇频繁的召唤二皇兄荀献进宫。
两个人经常在书房聊到很晚,不知道在商议什么大事。
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不可避免的起了好奇与警惕之心。
于是私下里偷偷派人打听,他们的谈论内容,结果都无果而归。
他担心父皇忽然重用皇兄,会影响到他的皇位。
那段时间,是他当上太子之后,过得最忐忑的日子了。
二皇兄素来花天酒地,扶不上墙。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开始和他彻夜详谈,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成,而他那个不中用的皇兄能办成的呢?#@$&a;
好在他手下的官员,各显神通,他得知了父皇和荀献在密谋的事,知道了荀献前往大兴是为了去接回那个当年被父皇遗弃的孩子。
他本来以为,父皇提出寻找那个遗弃的孩子,只是个借口。
谁知道居然真的能找到?
这件事让荀钦内心十分不痛快。
他做太子的这些年,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对父皇更是言听计从,任何一件差事,只要交到他手上,排除万难,他都会认真完成交差,从来不敢有半点怠慢。%&a;(&a;
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朝堂内外,街头巷里,全都对他赞不绝口,为什么荀光还是不满意,还是要找那个早就被遗弃的孩子?
他明明都有了这么出色的儿子,为什么还不满足?
在荀献去到大兴的那段日子里,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靠酒入睡。
只有在喝的昏昏沉沉之际,他才能感到一丝丝的慰藉。
他无数遍的祈祷,希望荀献无功而返,这样自己的地位就能永固。
希望再次破灭!
荀献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容无崖!
容无崖通敌叛国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天下。
他那时候,并没有把容无崖和荀光那个遗弃的儿子联系到一起。
直到今天。
荀光的那番话,几乎是明示。
他觉得荒唐,简直难以置信!
容无崖怎么可能会是荀光的儿子?
荀光为什么突然寻找这个儿子,是不是早就存了要换掉他的心思?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因为容无崖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荀钦难以遏制的愤怒着,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他用尽了毕生的修养和克制,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放缓了声音问道,“父皇,儿臣不懂,大兴的瑞王爷,怎么会在我们大治?儿臣前段时间听说,大兴的瑞王爷,通敌叛国……”
“哦。”荀光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呆蠢,还是故意要这么问,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顾及他的感受,直言道,“他不是大兴的瑞王爷了,从此以后是我们大治的皇子。”
“哦?”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然而荀钦还是装模作样的疑惑,“抱歉,父皇,儿臣听得不是很懂。”
荀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们,毕竟这件事,也瞒不住。
如今容无崖只是在御书房,过段日子,他还想要让他到朝堂上去呢,甚至再之后,他就要让他带兵打仗了,他总是要露面的。
“既然你问了,那么朕就不妨直接告诉你。”荀光坐回了椅子上,声音浑厚的道,“早些时候,朕一直都在四处派人去寻找早年流落的那个孩子,如今找到了,就是容无崖。”
“幸运的是,我们大治的列祖列宗保佑,让我大治的子孙回到了这片土地上来。”荀光自以为做的解释够多了,“事情就是这样,既然他回来了,你们就应当以兄弟相称。”
荀钦咬着牙,半晌才勾了勾唇,“是,父皇。”
“好了,都落座吧。”荀光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自然没有错过几个儿子面上的表情,但他不在意,因为他有自己的目的,“今天起,你们都要在这里批阅奏折,商议国事,互相学习。”
“朕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是要找个合适的接班人。”
“先前认为阿钦不错,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朕发现阿献的能力也让朕眼前一亮,我大治要千秋万代,朕就必然要为它选择一个最出色的接班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表现,对于自己真实的势力,不要藏着掖着!”
荀钦能说什么?
他只是一个小太子。
在他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他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任人摆布。
于是几个人在御书房谈论国事,批阅奏折的日子开始了。
大皇子脑子有病,正常的时候为人木讷,发起病来的时候,疯疯癫癫,但是他的病情在于,只要没有人刺激他,他就不会发病。
但其实发不发病都无所谓。
他在政事上一窍不通。
荀光本来喊他过来就是走个形式,第一天过后,就不叫他过来了。
于是每天来御书房的人,只剩下容无崖,荀献,荀钦三人。
荀钦几乎是荀光一把手带出来的,但是资质平平。
以前荀光在带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当时身边没有能够比他还出色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带了。
现在见识过容无崖之后,荀光才发觉,天赋的重要性。
容无崖不愧是一把好手,也不愧是他看上的大治的未来继承人。
他轻易不开口,一开口便直击要害。
每次说话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浓浓的鄙夷。
有很多奏折呈上来的问题,他所列举的举措,就连他这个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都不由得眼前一亮,从而深感佩服。
容无崖天生就适合做这个位置。
除此之外,荀献也叫他感到意外。
他觉得荀献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要沉稳。
虽然比不上容无崖,可是要比荀钦聪明不止十倍,他之前从不在乎他,但此时也不算后悔,毕竟他已经有容无崖了。
见识过容无崖的能力,荀献那点就拿不上台面了。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因为荀光本来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试探容无崖虚实的。
如今试探出来了,他养的刀,该试试锋不锋利了。
他决定让容无崖带兵打仗了。
这个时候,距离容无崖到大治来,才仅仅两个月。
都夷得知荀光的主意后,对此表示不赞同。
他躬身劝说道,“皇上,带兵打仗并非儿戏,且,容无崖的忠心如何,还需要继续观察,他那样的人,天生就属于战场,一旦您让他手里有了兵马,恐怕他将不会再受你的控制。”
闻启与他的看法不谋而合。
“皇上,至少也得在一两年之后,再让他带兵啊!您现在让他带兵,无异于是放虎归山,他十五岁的时候,曾经创下过一万人马,连下三座城池的辉煌战绩……”
“是啊!”都夷和他一唱一和的道,“容无崖此人,心思深沉,无法掌控,皇上您切莫不可轻视,哪怕他是您的骨肉,哪怕他现在无处可去,但保不准他会揭竿而起!”
“你是说他会用朕自己的兵马,推翻朕的统治?”荀光不以为然,“朕此去只给他五千兵马,你们这些担心,朕都知道,朕心中有数!”
都夷和闻启见状,只能长吁短叹。
荀光心中冷嗤。
容无崖身边,有他的眼睛,而且这些日子,他对那个小女婢格外上心,即便楚殷殷已经回到府上的情况下,还时不时的去那个小女婢那里,足以说明,小女婢做的不错。
有她在他身边,容无崖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给他这五千的兵马,也是对他的一个试探。
如果他当真有不规矩的动作,那么他会不留情面的杀掉他。
虽然他很想要他为他建功立业,但是他可不想被人拉下皇位。
荀光没过多久,就秘密派遣容无崖去郡城驻守,并下达命令,三个月内拿下郡城周边的国家,棘国。
他允许他带领五千人马,郡城的兵马,也只在进宫棘国时,供他使用,除此之外,他还要经受二皇子荀献的监军。
也就是说,这次攻击棘国,是容无崖和荀献一起去的。
消息是秘密传出去的,但身为太子的荀钦,自然也知道。
他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重用荀献?那本宫算什么?”
“本宫比不过容无崖,难道还比不过荀献吗?”
“父皇早就生了把本宫换下的心思,既然如此,那么当初又把本宫立为太子做什么?”
“若是真的让他把本宫撤了,那本宫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全天下的!”
“本宫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允许!”
“……”
等他粗重的喘着气时,一名穿着官服的官员,缓步走上前来。
他将荀钦搀扶起来,“殿下息怒!先前微臣就劝过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当今皇上做掉,您不听微臣的劝,现在好了,前有狼后有虎,还有一个容无崖,您的处境难矣!”
荀钦正焦头烂额之际,听见他这么说,当即一个巴掌抽过去。
那人挨了巴掌,也不恼怒,“这皇位啊,什么时候自己坐上了,才是自己的,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做太子,哪有做皇帝的好?”
荀钦咬牙。
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个官员先前就同他提议过,说趁着荀光病重时下手。
他当时想要博得仁孝之名,收买人心,所以说什么都没同意。
现在真的是满心满腹的懊悔。
他自问没有对不起荀光的地方,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
他想扶持容无崖,想让容无崖坐上皇位!
一个不知道什么贱民的儿子,也敢跟他抢位置坐吗?
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吗?”荀钦恶狠狠的咬着牙,冲着身边的人发问。
那人怪笑了两下,垂下眼睛时,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的精光。
他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您能够想通,实在是太好了,怎么会来不及呢?这件事情,现在再做也不晚,而且,微臣私以为,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说?”
“您看看。您的最大的两个威胁,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那人出主意道,“这么跟您说,如今只剩下您和当今圣上在京城,一旦发生点什么事情,只要您能够解释的清楚,这个皇位,就必须是你的。”
一提到皇位,荀钦两眼冒绿光。
皇位!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位置吗?!
“您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谁都知道您是最孝顺皇上的,宫中的守卫,有一半都是您来负责的,您如果想利用这件事来操纵些什么,那是最方便不过得了。”
他说的如此简单,荀钦因为激动,手心都出了汗。
“微臣打听到,他们此去郡城,少说都要待上三个月,这三个月对于您而言,绰绰有余,到时候您拿下皇权,秘而不宣,继续差使他们为您打下江山。”
“等到时机成熟,找人暗杀了他们。”
“或者直接安个罪名。”
荀钦的心蠢蠢欲动,他仿佛已经看到,皇位在朝着他招手了。
“好!”
他拍板做了决定,“就这么做,你做个详细的计划给本宫,本宫要好好筹谋筹谋,若是事成,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微臣不求好处,只求殿下能够成为一代明君,您为了这个位置努力了这么多年,微臣都看在眼里,对于您的能力,微臣也是心中有数!您绝对配当这个帝王!”
荀钦被哄得眉眼舒展。
那人恭敬万分的从房间里面退出来,原本还挂着谄笑的脸上,瞬间染上一片冷意。
他回眸看了眼那灯火通明的宫殿,讥诮的发出声凉笑。
蠢货就是蠢货。
奔走在去往地狱的路上,还在做不切实际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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