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
活人鬼修初始入道极其困难,远不能和鬼魂修炼相比,前者需先消除体内阳气,在极阴之地躺上七七四十九天,直到阳气消失再以阴气养身,养足整整一年,期间不能接触阳光,不然前功尽废。一年后,此人已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彼时再开始吞噬鬼魂,等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便和常人无异,能在白天行走。
鬼修不易,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神经错乱成疯子,更甚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会有鬼修的存在。
颜玄安看向对方,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忽然看到对方暴露的下巴皮肤下隐约有黑色暗流滑过,眉头挑了挑。
入魔迹象。
这家伙大概在修炼途中出了岔子,瞧着要入魔了。
“鬼修是什么东西?”宁阳泽抬头看向那人,只是一眼就被吓得脸色血色尽散,牙齿颤抖咯咯作响,“他、他怎么看起来比那女鬼还可怕?”
他头皮一阵发紧,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要不是颜玄安还在,他只想立刻拔腿就逃,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他比女鬼难对付多了。”颜玄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阳泽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肩膀传开,原本僵硬的身体恢复了几分暖意,怔了一下,他看向颜玄安,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抱着对方亲几口表达自己的谢意。
一双隐藏在怨气下的眼眸盯着颜玄安,闪过一丝危险,下一秒,鬼修抬手一挥,丝丝缕缕怨气化为万根利针,朝两人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就在那一瞬间,颜玄安猛地推开宁阳泽,抬手打出一道灵力,灵力自动勾勒出金色符咒。
符咒和万根利针相碰,“轰!”明亮刺眼的金光在半空中炸裂,几乎能刺瞎眼睛。
鬼修反射性向后撤退,但还是慢了一拍,一道黑影穿过金光闪到近前,朝着他的胸膛狠狠拍下一掌,金光同时没入体内,把他整个人震飞出去,‘砰’一下撞在木柱上,又面朝下摔在地面上。
一圈淡淡的金光包围着他,光芒越来越亮。
“别抢我猎物。”颜玄安扭了扭手腕,看向身影开始若隐若现的鬼修,好心道:“送你一程,不用谢。”
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鬼修察觉到自己在被幻镜驱离,他抬头盯着颜玄安,突然低声笑了出来,像是止不住般笑了许久。
“我们下次见。”
刹那,人影消失在空气里,只剩下一道余响绕梁,久久不能散去。
宁阳泽瞠目结舌。
他爸到底从哪里找来的人,这也太厉害了吧!
“还有你,想逃去哪里?”颜玄安拍了拍手,忽然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女鬼,眉头微杨提醒道:“我们的账还未算完。”
红衣女鬼咬牙切齿,她本想趁着这两人打起来就偷偷逃跑,谁知道这个天师这么敏锐,逃是逃不过了,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转头朝颜玄安扑过去。
“多管闲事!”
先下手为强,直接撕碎她!
无尽怨气爆发而出,夹杂可怕杀意,四面八方笼罩着颜玄安,像是要将她绞杀当场。
“百年道行,有点可惜了。”颜玄安完全不受影响,眼里闪过一丝可惜,竖起食指,指尖飘出几缕金光,金光交缠,噼里啪啦间似是有电光闪现,逐渐形成一道符咒。
符咒在形成刹那,瞬间暴涨,像是天罗地网般扑向红衣女鬼,将她包围住,然后慢慢收紧。
金光夹杂电光闪烁,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烧焦味儿。
红衣女鬼猛地抽回手指,只见不小心触碰到符咒的指尖一片焦黑,撕心裂肺地灼热剧痛扩散到四肢百骸,仿若遭受凌迟之刑,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颜玄安,面目狰狞的样子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宁阳泽被吓得后退一大步。
“啊啊啊啊!!去死去死!!我要杀掉你们!!”
“阻碍我的人都去死!!”女鬼暴怒之下,眼中血光大作,双手指甲猛然暴长三丈有余,周身血色浓烈得像是要当场炸开来。
“她、她要做什么?”宁阳泽害怕问道。
“自爆挣脱符咒的禁锢。”颜玄安难得地收敛了脸上的轻松,双手快速结印,随着最后一个印诀结下,六道光柱凭空出现,彼此之间灵力连接,将女鬼困在中间,硬生生将庞大的怨气压下去,不让她自爆。
“我知道你生前遭受的苦难,但怎样都抵不过你这百年来祸害的人命。”颜玄安语气平淡无波,看着女鬼在符咒和光柱下不断挣扎,“从你杀人那天起,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你懂什么?!”随着符咒越收越紧,女鬼避无可避碰触到符咒,身上越来越多烧焦的部分,这些烧焦部分逐渐蔓延化为灰烬,女鬼痛得惨嚎:“凭什么?!凭什么?!!”
“我不服!天道不公!我不服!”女鬼大吼。
颜玄安丝毫不为所动。
天道公不公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公平。
“那个……她瞧着还挺可怜的。”宁阳泽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着女鬼奄奄一息的样子,心情复杂。
“她要杀掉你时,你就不会同情她了。”颜玄安淡然道:“无论多么情有可原,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自己选择的路,就要承受这条路带来的后果,那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顿了下,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青年,“你知道为什么好人短命,偏偏坏人活得更长久吗?”
宁阳泽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出口:“为什么?”
“好人命短,福报可能惠泽几世,坏人命长,是因为他们可能仅有这一世,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经历百年苦难,清洗一身罪孽才能再次为人。”
“而她身上的罪孽堪比城墙,放任她的话,只会造成更多人丧命。”
宁阳泽打了个颤抖,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同时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内疚:“抱歉,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
“没事。”颜玄安不期望他能够看得透彻,只要别妨碍她办事就好:“时间不早,是时候出去吃宵夜了。”
宁阳泽:“?”
颜玄安双手合拢,本想打散女鬼魂魄,就在这时,意识里响起一道磁性慵懒地声音。
“把她留给本座。”
颜玄安一怔,随即放下手:“醒了?”
“……饿醒的。”男音透着些不悦,“当初为了救你,本座连肉身都舍弃掉,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
“你想想该怎样报答本座。”
“我现在身无分文。”颜玄安边和他在意识中交谈,边撤去六道光柱和符咒,再以灵力将女鬼围起来,浓缩成一个网球大小的鬼球,送到了魍楼手中:“……没事,迟点我找个千年桃木给你塑造身躯。”
“千年?你在看不起本座吗?”魍楼咬了口鬼球,难吃得他差点没忍住吐出来:“什么玩意儿?”
“不是啥玩意儿。”颜玄安揉了揉额头:“我们现在在现代2030年,食物难吃点是正常的,所以你别挑嘴了。”
毕竟这里不是修真界,厉鬼修为不高,口感不好也是正常的。
魍楼:“……”
“你刚才做了什么?”一旁的宁阳泽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看着颜玄安将女鬼压缩成一粒球,接着那粒球就凭空消失,这是把女鬼消灭掉了吗?
“送给我义父当甜品了。”颜玄安看了眼四周,确保没有任何厉鬼逃过后,才转头对他道:“走吧,这个梦境快破碎了。”
女鬼死亡后,梦境失去主人的支撑,开始像玻璃碎片般碎裂剥离,不出一会,整个梦境都会坍塌。
义、义父?!
宁阳泽有些诧异,还不等他问出口,便又听到了颜玄安接下来的话,整个人愣了一下,顿时喜上眉梢,恨不得当场开瓶香槟庆祝。
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顿了下,他强忍住兴奋,好奇道:“那我们怎么离开?”
“这样。”颜玄安挑眉,食指轻点在他额头上。
宁阳泽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疲倦和困意袭来,视线慢慢模糊,双眼半睁半闭时隐约见到金光冲破乌云,一缕阳光从天而降。
天气真好啊……
陷入昏睡前,宁阳泽大脑里闪过这句话。
梦境碎裂,一切化为乌有。
千里远之外,一根暗红丝线蓦然从高座上垂落,从断裂处开始燃烧,一缕黑烟飘散在空气里,久久散不去。
同时间,江市某个老旧民居楼
“你个废物!我养了你十几年,喂了你无数厉鬼,你连个天师都搞不定?!”精瘦干枯的老头子手中拿着铁链,每说一句话就狠狠抽打在少年身上,口水横飞,不断怒骂:“废物!你简直是废物!”
铁链每次抽打,少年身上就皮伤肉绽,多了道血痕。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少年似是察觉不到痛疼,转头吐出胸腔里的瘀血,反手握住老头子再次抽来的铁链,猛然用力往后一扯。老头子的身体一个踉跄,直接被拽到在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背后蓦然传来一股重力,压得他差点吐血。
“别以为你拿捏着我的命,我就不敢杀掉你。”少年用力踩着老头子的后背,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金光带来的灼热刺痛,他微眯起眼,嘴角勾起弧度。
“那只厉鬼是她的。”
说罢,少年转身回了房间。
昏暗的客厅,只有祭坛上香炉里插着的香闪烁着星火,缕缕白烟升起,萦绕住上首凶神恶煞透着几分诡异感的雕像。
老头子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眼露凶光,堆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狞笑,他一把拿过桌面上的摇铃,对着雕像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铃铃铃。
夺命铃声一声又一声,宛如催魂之音。
直到房内传来吐血声,老头子满意地停了下来,只是心里依旧恨着,要不是这个臭小子还有点利用价值,当初就该直接弄死他!
医院病房里
颜玄安甫一睁眼,惴惴不安的宁总夫妇蓦然起身来到近前,又紧张又期待地看向她。
宁总拍了拍宁太太的手背,目光落到颜玄安身上,声音有些紧张:“怎么样?”
“搞定了。”颜玄安起身松了松筋骨,侧头看向床上的宁阳泽,手放到他的额头上,丝丝缕缕金光从她手中伸出,进入他的身体,将他体内的阴气全部吞噬掉。
厉鬼虽然死了,但宁阳泽体内还残留着些许阴气,颜玄安干脆一把处理掉。
倏地,颜玄安眼明手快地揪住一根从宁阳泽心口冒现,企图趁她不注意时逃跑的暗红细线。
“这、这是什么?”宁太太脸色苍白问道。
其余几人也看到了。
暗红线细如发丝,只有手指长短,暂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上头隐约有诡异光芒流转,看久了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魍楼:【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种玩意。】
“夺运珠里的细线。”颜玄安扯了扯细线,目光深邃:“这玩意水火不侵,可变长变短,绑定目标后便能和夺运珠相接,将目标的气运和功德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看着手中断半的细线,再想到梦境里的那只女鬼,颜玄安唇角紧抿,眼里泛起一丝锐利。
这细线是特意放入宁阳泽身上,真正连接着夺运珠的细线在女鬼体内,女鬼缠上宁阳泽,两根细线连接,便能开始夺取目标气运和功德。
偏偏宁阳泽身上有护身符,这才能抵挡上一段时日。
现在女鬼死了,这个无主细线感受到危险也想逃,结果被她捉住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颜玄安一声冷哼,手中的细线倏地燃烧起来,金光闪烁,细线疯狂挣扎,最终斗不过蕴含着浓郁功德金光的灵力,烧得连渣都不剩。
宁太太脚一软,靠在宁总的怀里,嘴唇颤抖:“那、那现在阿泽他……?”
“没什么大事。”颜玄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左右了,摸了摸早已瘪下来的肚子,“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的话,随时都能联络我。”
这话是对着宁总说的。
宁总点点头,送着他们三人走出房门。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