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第一话场景主要发生在胶林木屋中,胶林背景只占开头三格,所以椰夕很快就给橡胶树上完色。反正金主都说随她画了,何必担心那么多?唰唰唰就画完。
黄昏时,她“噌”地站起来,“画——好——啦!”
江枫放下报刊,看着她花花绿绿的脸颊,“去吃晚餐?”
椰夕才恍悟,他已经在这里等两个小时。她点点头,匆匆将画稿整理起来带出门,准备在街上随便拉一个小孩问问看怎么样。以前她都是这么干的。
刚下楼,她正好就见街边有个坐在地上乞讨的小男孩,于是她快步走到人家面前,蹲下去,把画展开并给人家详细介绍内容和询问意见。
江枫就靠在车门边,听她讲。
她嘴里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跟小男孩解释很久,讲得很有意思。男孩一直微笑地听着,末了,对她乖乖地点头道:“姐姐,听起来好有趣。但我不知道你究竟画得好不好。”
椰夕很惊慌,“为什么?”
男孩沉默不语。
她正要追问,身后的人忽然将她拉起来,一瞬间,她贴在了淡淡烟草味的怀中。江枫顺手往小男孩面前的盒子里放几张钞票,就带她走。
“诶诶,去哪里?等一等,我还没问出意见来……”
江枫拉着人走出一段距离,轻叹一下,抹去她脸颊上残留的一点点绿色颜料,无奈笑道:“那是个盲人。”
椰夕愣住:哦……
她回头,才留意到小男孩坐在萧条的黄昏景致中,目光涣散。
琥珀色光辉洒进餐厅落地窗内,好在窗边绿植掩映,人不至于被烤焦,而变得跟餐桌上的烤鸡一样。
斑驳的夕阳余晖下,桌上美食五彩斑斓,呈现着诱人的生活气息。所以双眼能看见这个世界的颜色是多么美好?椰夕吃得很香。
她问:“这家巴厘餐怎么样?”
“味道很好。”江枫看着她。
于是她得意地咬一大口烤虾,“我推荐的没错吧!江老板,你这样的人一定不懂真正的美食都藏在哪里,你只知几间奢华餐厅,或是依赖私人厨师。”她摇摇头,“假如你信我,下次我找时间带你去逐个吃遍……”
江枫抬头,“好。”
晚餐后,路灯全都亮起来。
两人走回公寓楼下,椰夕站定,喝着椰汁,“多谢江老板,我以为你今天真的过来跟我谈解约?”
“我是来给你解决麻烦。”
“其实没必要,作为乙方,那是我自己要解决的麻烦。不管怎样,多谢,我以为没办法画下去。”
“不用谢,任务而已。”
“任务?”她眯眼笑起来,“谁派你来做这个任务的?”
“打个比方,”他很高,所以总是在低头看着她,背对路灯而隐藏了表情,“假如你在窗台上种着一朵花,那么,定时浇水、除虫之类的事,是不是就变成了你的每日任务?任何一个有责任感的人都不会弃之不顾的,对不对?”
“对……”椰夕困惑地望着他,没听懂却隐隐红了耳根。
“再见!”她只懂转身。
——她搞不明白自己,希望他能把话说明白,却又担心他说太明白。
——不过,果然是种植业大户,连养“花”经验都充足!哼。她又开始琢磨他那一座花园。
江枫稍微拦一下她,“什么时候再一起吃晚餐?”
“下次!”
“……”
回屋后,天就要完全黑了。
黄昏将歇未歇,天色将暗未暗。这种时候,按常理来说,古椰夕会去一间糖水铺度过接下来漫长几小时;而江枫,他大概会跟家人聚餐或独自去找一间咖啡厅办公?
那样就是两个夜晚。
两个夜晚,怎么会变作一个……
椰夕犹豫着往窗边走去,想看看外面,但在那之前电话铃就响起来。
她接起电话,在听筒内听到熟悉的嗓音:“古椰夕,你下楼吧。”
“啊?”
“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讲。”
她把电话线牵得很长,走到百叶窗边,偷偷往下看。她看见江枫就站在公共电话亭,懒懒地靠住玻璃,往上望。
“哦!那你先回车里,等我二十分钟。”她迅速挂掉电话。
心跳异常,似乎预感到一种热带骤雨般突如其来的天气。
她飞快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拿起洗发水瓶子,熟练地挤出一滩金黄色透明椰子油,倒在手心,轻轻揉散,搓出细腻的白色泡沫来,再抹到头发丝上。
洗头发花去六分半钟时间,擦干一分钟,站在风扇前吹天然热风三分半钟,画眉毛、涂口红共三分钟,换衣服两分钟——换的是那条新裙子,照镜子一分钟,下楼一分钟。
比预计快两分钟。
如果,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那么两分钟就不仅仅是两分钟,而是惊喜。
但如果不喜欢呢?两分钟就是寡淡的白开水,索然无味,没多大意义。
江枫坐在车内,看着绿裙女孩走下楼梯,向他而来。
他下了车,靠着车门,等她走到面前,他突然说出一句:“你这种人,完全不能去荒岛上生活的。”
椰夕愣过后,不太高兴地盯着他,“为什么?”
“因为那里没人跟你讲话。”
“我擅长自言自语。”
讲到这里,她却忽然想起住院的日子,不禁怅惘道:“我只怕自己不能说话。讲真,江老板,之前失声的时候我都怕自己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嗯,我也是。”
椰夕跟他对视片刻。
这烦人的昏暗天色,叫她看不清他眼窝深处的情绪。
椰夕缓缓低下头去,脚尖在地面轻轻磨蹭,“暂时失声还好,暂时失明怎么办?我可是一个画画的人啊。而且,失明的话,住院就会变得非常麻烦,大概那时候,每天都要劳烦江老板牵着我走路,那多不好意思……”
江枫:“……”
椰夕没听到接话声,抬起头,见他正目不转睛盯着她,清俊的脸上漾着坦荡的笑意。
他笑得从容,却像是凭空撒过来一张网。这叫她莫名想起两个字:犯规!
“古椰夕——”江枫站直,微眯眼看着她,声音很轻,“小花招其实没有必要——”他转身拉开车门,“不管是对视,还是触碰,一定都是我的心跳比你更快。”
夕阳沉入海底前还炸出烟霞。
接着,天完全黑了,街道上的电石灯给黑夜烫出斑斑点点的光亮。人们如海上的波浪从周围此起彼伏冒出来,来回穿梭,但他们很安静,说话声不大。夜晚的世界总是比白天更静谧,连树上的鸟雀也停止鸣叫,这一切都在阻挠一阵想要被掩饰的心跳。
他的声音穿过了热浪般的风:“跟我来。”
“……去哪里?”
椰夕迷迷糊糊被他牵着走——“进行b计划第一阶段最关键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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