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红袖打算好了,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二公子,这份委屈自己咽了没用,必须寻求庇佑,而她是青竹轩的奴婢,能依靠的也只有二公子。
红袖进了青竹轩,眼睛先找二公子,他仍旧依靠在窗户看书,红袖克制住脚步和身体因为害怕的颤抖直奔二公子。
二公子看都没看她,懒懒的调子,“该干嘛干嘛去,别挡着光。”
“二……”红袖想开口喊二公子,才发现因为害怕,嗓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戚温安扭头看了眼红袖,才发觉她脸色发白,塌着肩膀,眼睛里盛满了害怕,嘴唇发抖,脸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一路上都没掉一滴眼泪的红袖,被二公子这么一关心当即眼眶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戚温安手里的书一甩,翻了窗户,伸手去抹她脸上挂的泪珠子。
红袖不大爱哭,哭成这个模样除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戚温安想到这里脸更臭了,谁趁着就跑了趟青松院的功夫就欺负了她?
“是三公子,”红袖过了那个劲就觉得自己丢人了,哭劲还没过就抹了抹眼泪跟他说发生了什么。
“三弟的日子太安生了,是时候给他找点‘乐子’了。”戚温安声音很轻,但配合脸上的狞笑,让人看了就毛骨悚然。
三公子那件事,不知道二公子怎么处理的,结果就是现在三公子自己主动找了老太爷,觉得自己年纪到了,想去德成书院好好读书。
消息传开的那晚,二公子拍着她的脑袋,“好了,放心出门吧,想去哪去哪。”
三公子的事情了了,新的烦恼又出现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二公子赏了她银钱和首饰安抚她,首饰里面有一对珠花,在其他几样珠光宝气精巧华贵的首饰衬托下,更加普通且平平无奇。
不幸的是,她戴上脑袋没两天其中一只珠花就掉了,她自己都还没发现,二公子先发现了,她是真的想不起来掉哪了,二公子就阴阳怪气地跟她说,“果然要离府了就胆子大了,连主子送的东西说丢就能丢。”
又惹二公子不痛快了。
二公子就是典型的自己院的人只许我骂,别人不能骂。
茹姨娘今来了青竹轩,二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红袖知道她来做什么,无非就是闹着让二公子给些银钱。
因为大爷不理事,交到他手上的买卖全丢给了二公子,偏偏二公子只有个代管的权利,赚的银钱不仅要供大爷吃喝玩乐,还有只需要对着大爷哭一哭哄一哄就能弄到银钱的茹姨娘。
除了府上给主子们的月钱,大房花销用的全是二公子赚的钱,即便是这样二公子也不能扔下不管,因为大夫人的病得靠他赚钱买药好好养着。
幸好二公子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很会赚钱,这些年基本都会额外给他们一些银钱供他们花销,大房里安生了一段时间。
但自打大公子成了解元又娶了莫二姑娘,反观二公子乡试落选,茹姨娘的腰板又硬了起来,之后频频上门打着各种由头要钱,而且数额越要越多,二公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书蓉才与温华成了婚,我总得为书蓉买些东西,总不能落个新媳妇才来戚家就受了冷落吧!”
“书蓉是中散大夫的女儿,我总要多使些银钱好不给咱们戚府丢脸,也让人家莫大人看出戚家的诚意,到时候在官场帮了我儿,咱们戚家多少钱赚不来?”
“这个事情论理论情都是合适的,况且大爷也是许了的,希望红袖姑娘能在二公子面前将我为戚家着想的心讲明白。”
“这是自然。”红袖给茹姨娘把凉了的茶水换了。
做奴婢的不管心里如何,这面上的功夫必须得做好了,得敬着每一位主子,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二公子。
“二公子房里的茶真是好喝,像我儿温华房里就没有这样的好茶。”
……府上发的每个院都有的茶叶。
“二公子不来,我就先走了,红袖姑娘一定要将这些话原原本本转告给二公子啊!”
宝香过来收拾茶具,“红袖姐姐,刚刚闻风回来,发现姨娘在,就在外边悄悄跟我说,二公子下午有事,午饭就不回来吃了,让你不用准备了。”
红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着离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红袖也在刻意地教宝香怎么伺候二公子。
日后等自己离府,宝香身为青竹轩的“老人”,自然是需要代替自己打理青竹轩的。
趁着一起用午饭的时候将二公子的饮食的习惯说给了宝香听,夏日临近,天气越发热起来,吃过午饭人也疲乏,宝香打着哈欠困得不行,门口的德才也靠在门框打盹,红袖倒是不怎么困,反正二公子不在,也没人伺候,就让他们两个去歇会儿,干脆自己拿了本书坐在了门口。
坐了没一会儿,茹姨娘身边的巧燕和新夫人的贴身丫鬟紫玉来了,说是新夫人听闻红袖做糕点的手艺极好,便想着跟她学一手。
红袖试图推脱,她的糕点手艺拿不出手啊,但看到紫玉也明白这事恐怕要赶鸭子上架。
“红袖姐姐,之前在德成书院的时候,二公子夸过你的手艺,如今得了机会,夫人想跟着学一学,你就不要推脱了!”果不其然,紫玉开了口,连珠一样,极会说话,柔柔软软的声调。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二公子曾经当着新夫人的面夸过她的手艺,即使真相是二公子吃完之后冷嘲热讽了自己的手艺一顿,但硬是当着人家的面一顿好夸。
眼见这件事一定是逃不了了,红袖只好去换了德才,才跟她们一起去了蔓园。
幸好她后来又学了学水晶糕,才不至于太丢脸。
等离开蔓园的时候夕阳西下,出了门口,紫玉忽然开口,“红袖姐姐,你是不是丢了珠花?”
红袖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果真是你的,应该是上次咱们偷偷见面落下的,我以为红袖姐姐发现丢了自然能来找我拿。”
“我不知落在了哪。”
“你去园子的方寸湖等我一下吧,我没带在身上,去素兰馆拿一趟。”
说着紫玉急匆匆往素兰馆方向走了。
红袖依言到了方寸湖,夕阳西下,这会正是要用晚饭的时间,府里的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等的这会儿功夫,不知道多少波人与她打了招呼。
二公子在府上是不招喜,但到底手上握着实权,连带着身边的红袖也无人敢轻慢了她,而且她性子脾气好,对府里平常的丫鬟小厮都不会轻视欺负,还会施以援手,自然受欢迎。
红袖感觉自己等了好久了,现在天黑的只能看清个模糊影子,她听见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紫玉是你吗?”
那人没有回答,红袖努力地去辨认,那人越走越近,红袖才意识到这是个男子,心中顿觉不安。
不管了,这珠花她是等不了了,改日再说吧!
正在她想赶紧离开的时候,男子也猛地冲她过来,红袖赶忙闪躲,但躲过一回却躲不过第二回,红袖吓得遍体生寒,挣扎推搡间竟来到了湖边。
那男子狠狠推了她一把,红袖直接跌进了池塘。
她不会凫水啊!
红袖惊慌失措地在水里扑腾,拼命地喊救命,推自己下水的人早就跑了,方寸湖并不算偏僻,她寄希望于有人能发现自己。
到底是谁?是专门来害她的吗?她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逐渐地她扑腾不动了,浑身的力气用尽,口鼻淹进水里,身体不断下坠。
好不甘心啊,明明就快要熬出头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要死掉了。
若是自己死了,二公子肯定是要发火的,应该会帮自己报仇的吧,还会帮自己把钱寄给家里吧,那她死得也不会很冤……但她还是盼着二公子现在要是能救了自己就更好了……
红袖的记忆回渡到了初入府的时候。
她的家乡离京城很远,十二岁的那年,父亲为了采药不幸跌落山崖摔死了,家里只剩了母亲,她和不满五岁的妹妹,没了父亲的收入,家中入不敷出,过完新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母亲没日没夜地做绣活赚钱也养不了三张嘴。
后来听说做大户人家的丫鬟赚钱多,尤其是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不止一个月二两银子,伺候好了还有赏钱!
赶了一个月的路,来了京城,红袖才明白丫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她没有经验好些人家根本不用她,隔壁的小安哥偷偷给了她一些钱才让她坚持过了这段找不到活的日子,进了戚府。
卖身契得的五两银子,除去寄信花的钱,剩下的全寄回了家。
一个粗使丫鬟的月钱就有五百文!
她那时候是真的高兴。
后来从粗使丫鬟升到二等丫鬟,全是因为一次偶然事件。
她打进了府就来了青松院,院里这位夫人身体不好,常年喝药,没想到让她撞见了夫人身边的丫鬟往里面偷偷撒了东西。
身为粗使丫鬟,夫人身边的事情她是没有资格插手的,但当时那丫鬟鬼头鬼脑的,谨慎起见,她还是找了院里的春风姐姐。
再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情,只知道那丫鬟被赶出了府,而自己也从最没前途的粗使丫鬟被提拔为二等丫鬟。
月钱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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