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温安听了红袖来跟他告假的原因,放下手里的书,告诉她,“我和你一起去。”
此话一出,红袖有点为难了,二公子去了她还怎么和小安哥好好说话啊?
“怎么?不行吗?你的这位邻居通过了乡试,想必是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他既然来了京城,我见一见不行吗?”
红袖想起去年桂榜一发,首当其冲茹姨娘的冷嘲热讽,接着是老太爷更加厚此薄彼的态度,二房的戚温昭也很是猖狂地笑话他。二公子好面子,就算心底挫败,会在长辈面前做出虚心接受的模样,却是不肯在他们这群仆从面前露怯的。
见了面,平时趾高气扬的二公子能伸能屈,开口就先恭维了孟安,“久闻孟兄大名。”
孟安显然也没料想到红袖口中的二公子也跟着过来了,来人穿着讲究,就跟金玉砌起来的似的,风采卓绝,英英玉立,一时之间应对起来有些拘谨,“这位就是贵府的二公子了吧。”
“孟兄客气,戚温安。”
“孟安。”
红袖站在一边,看着二公子开启应酬模式,觉得比金梨园的伶人还会演。
果然不出红袖的预料,喝茶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们俩高谈阔论,自己托腮坐在一旁听着,也就送小安哥回去的路上才聊上几句。
“绿衣有这么高了,”孟安给红袖比划了一下。
“她都长这么高了啊,信里常提到她跟着母亲学刺绣。”红袖跟着比划想象了一下,很是惊喜。
“对啊,她可比你那时候厉害多了,”孟安想到红袖那时候的绣活忍不住笑。
“是啊,上回寄过来的钱袋子上刺绣的水平,我现在还追不上。”
“无事,袖妹不用为此沮丧。”孟安笑着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红袖的头安慰她,忽然感觉一道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他看过去,是几步远的戚兄,对他笑着点点头,应当是感觉错了。
到了孟安的住处,互相道别,红袖就跟着二公子回去了。
这段时间戚温安也想明白了,红袖是为着自己的前途谋划,他们迟早要一拍两散,所以红袖去找其他合适的男子也是应该的。
去年,戚温华与莫二小姐有了婚约,自己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看着母亲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应了她自己会留意。
他们两个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她能和声和气地认真帮他相看合适的妻子,自己也应当回报,帮着她相看合适的男子。上次生气的原因究其根本,只不过是当她是自己人,不愿看她找个完全配不上她的男子罢了。
这个孟安虽然是个举人,两人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观他谈吐也不错,但长相与红袖极为不相称,毕竟每日对着他这般长相的,一比较就会显出差距,往后看的时间长了恐怕会厌烦。
还有说是有小时候长大的情分,现下不过乍一相见情分甚浓,过两日就会淡下来,现在的感觉做不得数。
所以,两人也并不合适。
戚温安瞄了一眼在自己对面研磨的红袖,觉得自己这个做主子的非常尽心。
会试考完孟安暂时留在京城等杏榜公布,并未考中,正准备明日上路回家,现在正与红袖在茶馆中聊天道别。
“袖妹,不必安慰我了,我其实来的时候就知道大抵是考不上的,也不过是想趁着过了乡试一鼓作气沾沾运气罢了。”
“小安哥你不过才二十,年纪小着呢,不必为此伤神。”
“拿到试题之后我便知晓我的水平还差着呢,”孟安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来京见识了繁华京城盛景,也见了你倒也不虚此行了。”
这时从旁桌忽有一人发出一声,“竟有此事!”而后被同桌提醒迅速压低声音,但还是难掩愤怒。
顿时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有人竟敢作弊?”
“你别激动,我只是听人说,谁知道真假啊?”
现下是京城来了好些书生就是为了参加会试,他们所在的茶馆就有不少书生,红袖注意到周围人都不自觉地支起耳朵听他们的议论。
相信不止她和孟安听到了,其他人也听到了,顿时茶馆里悠闲地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这些苦读多年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参加科举的书生可以接受自己的水平不足遗憾落榜,却没办法接受有人私下作弊取得功名。
孟安听了也不由得皱紧眉头,红袖看出他对此事的关心,开口说道,“小安哥,此事我向我家公子打听一下吧,他消息灵通,定然知晓真假。”
“公子,陛下震怒,所有涉案人员皆被看管起来了。”
“动作还挺快。”
“接下来……”
“不用管了,就看他们自己咬吧。”
“对了,往那边递个消息过去。”
“是。”
红袖急匆匆回来的时候,肖雨正跟他汇报城东那间铺子里新进货物的情况,还有工匠们设计出的新图样和做出来的成品,戚温安摆了摆手让她过去看看。
戚家铺子里买的那些珍宝首饰都是她买不起的,最开始的时候就算是做成个丑丑的金块,她只要想想都是钱就觉得好看起来。后来大概是看习惯了,渐渐膨胀起来,现在也能面不改色地掰扯出一堆好看不好看在哪了。
她过去就是走个过场,但硬被二公子掰出要她身为女子的意见。
然而实际情况是,选中了二公子相中的就是跟在他身边眼光不错,没选中就是审美不好,排除错误选项。
肖雨得了回应,收起那些东西,就离开了。
红袖老老实实添茶,瞅着二公子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开了口,得到了此事还在调查中,真假未定。
“你问这些做什么?哦,为了你那小安哥。”戚温安接过红袖递到面前的茶水,茶叶在水中打着旋飘飞浮动,茶香四溢,入口微涩。
“他本打算明日就离开,”这口茶咽下去口中留香,倒是好茶,“碰巧听见旁边说的闲话,不知道真假,他很关心,我就想到二公子您应该知道一些,应是比我这做奴婢的知道的多得多,就想着来问您解惑。”
“哼,少在这奉承我。”嘴上嫌弃红袖奉承他,脸上笑得开怀倒不像不吃奉承这套的样子。
昨夜红袖也是舍下了脸面求他别闹得太厉害,明日她还要早起送孟安离京,结果一早起来,红袖是被穿戴好的戚温安叫醒的。
他今日穿了一身张扬的绯红衣裳,比桃花还要娇艳夺目。
“我想了想,孟兄今日就要离京了,本公子也应该送一送才是,快起来,别误了时辰。”
红袖:想劝也劝不住,算了,随他吧。
今日天阴沉沉,往北方望去乌云压得很低,看着风雨欲来,并不是个远行的好天气,红袖思来想去带回家的东西,临到现在却也只准备两个荷包,一封信。
两只荷包,一只红的给家中,一只蓝的给孟安,这趟一来恐怕他身上也没多少钱了,否则也不会急着回家。
戚温安与孟安道完别,自觉地退到一旁,留给红袖与他道别。
“小安哥,一点银钱不成心意,你拿着。”
“使不得,这是你辛辛苦苦赚的,我怎么能拿?”
“就算你不说,这些年母亲和小妹在家中定然受到你家中照拂,感激的话说一万次也不够。”
“客气什么,你不在家,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所以什么你的我的,何必跟我生分呢?”红袖把荷包放入孟安手中,让他握住,“只望你在路上吃好住好。”
孟安见红袖说起离开眼圈就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好了好了,”像小时候一般伸手去摸她的头,“别哭,千万别哭,我拿着就是了。”
红袖看他局促的样子顾不上伤感的眼泪就又笑了,她就知道,小时候自己一哭,小安哥就抓耳挠腮没什么办法。
站在一旁装君子的戚温安见了这同乡之间少时情分的默契场景,转着手上的扳指感觉有些烦,他烦她哭,娇气,红袖这个古板不应该这么爱哭,她在他面前,要么笑要么板着脸还没这样说两句就哭过。
他想起有人跟自己说过,女子在自己喜爱的人面前才爱哭。
狗屁!才没有这回事!
戚温安在心底里急着反驳这句话,刻意去忽略自己听过这句话之后就爱惹她哭的无良行径。
舞弊案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这桩事引起了还在京中的许多考生的不满,读书人的笔杆子和嘴皮子是世间最可怕的事物。圣上下令严查此案,并将所有考生的成绩重新阅卷调查,待此案查明再行公布,才稍微平息了悠悠众口。
“听着莫家的意思也是,咱们两家早早把你们二人的婚事办完,之后你要好早早收心去准备下回的考试,争取给姨娘考个状元郎回来!”茹姨娘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入他的碗中。
戚温华没去参加会试,倒也不是他不想。
去年乡试一举得了解元,风光无限,偶然之下还得了莫二姑娘的青眼。
他知道莫二姑娘之前与戚温安走得近,心中一直有些嫉妒,莫二姑娘出身官宦人家,花容月貌,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若是被戚温安迷了心窍,嫁给了他,在戚家又是狠狠压上自己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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