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安,红袖跟马夫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红袖落水被一个马夫救了的事传到了孙婉梦的耳朵里,吃饭的时候跟戚温安说了一嘴。
“我赏了他,红袖也送了东西感激他,还要怎么办?”
戚温安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不会同意将红袖嫁给马夫的。
孙婉梦放了心,身为女子自然清楚女子的难处,她并不愿红袖因为一个救命之恩就被迫以身相许了。
可是另一个担心也随之而来,“那些话,红袖可受得住?”
“对了,春风,”她转过头去唤身边的春风,“红袖是怎么入府的?”
“回夫人,红袖是签了卖身契入府的,到今年的九月日子就到了。”
“这日子也快到了啊。”
“是,还有两个月多二十天。”
孙婉梦给埋头吃饭的戚温安夹了一筷子的菜,“温安,左右她的卖身契也快到了,不如现在就放她出府,也免了府里的这些风言风语。”
“不行!”之前回个话一直懒懒散散地反应慢个半拍,这回的回答干脆利落。
孙婉梦不解地看向儿子,没等说话,戚温安撂了筷子。
“红袖是青竹轩的丫鬟,母亲您就别操心了,我必不会亏待她。好了,母亲,我吃好了,还有事。”
一连串下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刻意躲避什么似的,没等孙婉梦要开口说话,戚温安已经迈出门口了。
孙婉梦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眼中了然,自言自语,“这孩子。”
经此一事,戚温安算是明白自己之前总是与傻红袖怄气的原因了,他向来自恃能算计掌控一切,没想到还是一个意外才让他看透彻自己。
红袖也没什么好的,呆板,固执,傻乎乎,不解风情,总爱惹他生气,认怂最快,爱钱爱得明目张胆,刺绣手艺特别烂,长相吧还行,但在美人里面压根排不上号……他能挑出红袖那么多不好。
可是,明知道她没那么漂亮,可是自己越看越觉得她是最耀眼漂亮的姑娘,想起她心底里就会觉得欢喜。
人无完人,红袖不需要完美,就是要这样无趣正经坚韧才是红袖。
天微暗,戚温安身边没有侍从跟随,闲庭信步地走在路上,身边是一波波的丫鬟小厮们安静恭顺地路过,与平时无异,却又平添危险。
方寸湖来往的人许多,但碰巧红袖被人推入水中的时候无人看见,就算真的看到了,恐怕也看不清楚长相。
表面看上去越简单清晰的案件越是难以破解,参与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看起来没有任何动机。
红袖平日里与他人交往并不多,更多的是跟在身边侍候,从仇家考虑,也只能是因为他招仇恨了,但戚家内部没人有胆子敢去害人命,毕竟只是商贾,一旦涉及人命官司,官府就会介入,若有什么阴私龌龊被官府挖出来就是想藏都藏不住,名声必然受损。
所以戚温安担心若不是戚家,那就是自己被有心人盯上了。
敌在暗我在明,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害自己的凶手未捉到,红袖心中难安,偏偏到了又快到出府即将获得自由的时候,目前情况未明,现在待在二公子身边至少有个庇护,她只怕万一那人埋伏在归家的路上害她……恐怕必死无疑。
二公子很忙,忙到整日见不到人影,红袖知道他在忙的事情大概是自己管不上用的复杂的事情,老老实实听他的吩咐,待在青竹轩,实在有事也不可以单独行动,宝香和德才选一个跟在身边。
无比听话且惜命。
戚温安回来的时候,青竹轩烛火通明,因为红袖不跟他在外面跑,所以一回来就已经是井井有条的样子了,众人倒是显得这会儿无所事事了,正聚在院子里说话。
德才第一个发现他回来的,像往常一样一嗓门嚎出来,“公子回来了!”
其他人听到,纷纷转过头来,收敛了上一刻的嬉皮笑脸,一个个端出在主子面前应该有的严肃正经。
哼,装什么装,本公子又不是瞎的,早看见了!
红袖侧着脸与闻风说话,脸上表情舒缓轻松,身后的光拢在她身上,因为德才的提醒,脸上是未来得及换掉的笑盈盈。
连同欲盖弥彰的样子都分外漂亮。
他的心只高兴了一瞬,便重重坠了下来。
戚温安依着往常检查了红袖练的字如何。
夜越发深了,他从红袖背后握住她的手,将写字显得郎情妾意情意绵绵,红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虽然尽快服了药,躲了身体生病,人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差别,但到底如何也不是别人一双眼睛能看出来的,只有自己知晓,她心中压着事,睡觉也睡不踏实,还总是会做些让人担惊受怕的噩梦,精神头根本没有以往足了,总是保持着一种又累又精神的状态。
靠着二公子暖和困劲就上来了。
“好了,休息吧。”戚温安放下她的手,率先去往卧房,红袖收了笔,整理了练的字,纸上写着大大小小两人的名字。
这些字她都会写,不明白二公子为什么还非要手把手教来教去。
她进了卧房强打精神熟练地帮他更衣,将最后一件放好被他从背后拥住,“今晚留下吧。”
“公子,我今晚能不能回房间,我真的好困。”红袖眨了眨感觉随时都会闭上的眼睛,努力端出一个本分丫鬟的模样。
“那正好,本公子的床还搁不下一个你了?”话说着,他就动手解了红袖的衣服,手快的都没拦住,困顿的反应迟缓也在里面占了功劳。“就只是睡睡觉,什么都不做。”
眨眼间,红袖就被拽着上了二公子的床,她本能地绷着弦,不敢太理所当然,再怎么没人看见,她得死死记着,这张床不是她一个丫鬟毫无负担就能大大方方睡的。
她不能在这张床肆无忌惮地安然入睡,尤其是自己现在这样,一定会睡死过去,可是床太舒服了,耳边是二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声。
“你一定要离府?”
“嗯。”
“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概吧。”
红袖的思绪跟着戚温安的话茬飘动,她六年前走投无路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劲,之后,她只想陪伴在家人身边,京城绚丽繁华可是离家那么远,在这里一点都不自在,一点也不快乐。
“春风与你一向相处不错,你舍得她?”
当然不舍得。
红袖想起两人相处时候春风俏皮跳脱的模样,她帮助了自己许多许多,如今与孙先生走到在一起,一定能过得很开心吧!
这样就够了。
她似乎能想到十五那日春风成婚的笑容,心弦一松,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但说话的戚温安显然没什么睡意,没得到回答,才注意到红袖睡了过去,一直踌躇在嘴边的话也能脱了口,“你舍得我吗?”
“必然是舍得的,”他轻轻地将她不听话的发丝拨弄到一边,目光流连在沉静的睡颜上,神情温柔得不像话,凑过来印在她脸上一个热乎乎的吻。
这天,红袖正跟在二公子身边去铺子里,来了个小丫鬟,火急火燎的。
“表少爷,您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吧!”
急得快哭出来的丫鬟,红袖认得,是夫人娘家孙府表小姐的贴身丫鬟书画。
戚温安把玩着手上一只色泽极品的玉镯不急不缓地问,“又怎么了?”
书画正要慌不择路地说出口,忽然闭了嘴,四处看看,见状,戚温安让其他人都先出去了,只留了红袖在身边。
路上,书画走在前面,脚步匆匆,二公子悠闲自在地走在后边,时不时书画要停下来等一等催一催,红袖看着都有点着急了。
“表少爷,求您了,姑娘这会儿……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说起来戚府并非与朝廷搭不上什么边,戚大爷与夫人成婚的时候确实两家都是商贾背景,但没过几年,夫人娘家的同胞弟弟孙少卿考上了探花郎,担翰林编修,经过多年的经营任职吏部尚书,可谓是风生水起。
孙少卿朝中为官严谨肃穆,刚正不阿,膝下有一女名曰孙翩翩,颜色极好,却脾气性情跋扈,骄纵肆意,整日惹是生非,且身边还有一言听计从的忠仆凌霄。
还记得上回打的是东街取笑她粗蛮的刘公子,打得痛快,戚温安善的后。
这回惹上的人是林世子。
据书画所说,事情的起因是驰名京城的纨绔子弟林世子看上了孙翩翩的美貌,派了人跑去孙府求娶孙翩翩。
林家门庭高,但林世子此人绝非佳婿,就算孙翩翩是个不省心的,孙家也不可能眼睁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而且林侯是毫无疑问的二皇子党,孙少卿对他们行事向来不认同,只一心忠于皇帝,不愿掺和进党派之争中。
若是将女儿嫁过去,那就是明晃晃站队二皇子了。
那日孙翩翩的父母委婉拒绝,但依着林世子的性子恐怕不会罢休,当然孙翩翩也忍不下这等人的觊觎。
今日便是得了林世子去万花楼的消息,逮着机会去专门找他。
书画怎么能不急呢?万花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可是,她脸皮薄说不出口,但姑娘带着凌霄说闯进去就闯进去了,她拦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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