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白感觉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盛鸣居然真的认真考虑起这个建议:“火化好像确实不错, 最近刚好有个好机会。”
他转头看向了宁秋白,“导演,咱们的片子什么时候开机?”
宁秋白下意识道:“估计还有一周。”
他这些天忙上忙下牵线搭桥, 总算把该拉的团队都联系好了。
毕竟在现实世界拍摄的部分, 大多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所以宁秋白干脆全选了工资低的新人,能糊弄过去就行。
而副本内拍摄的部分, 主要需要的是杨不韪化妆的人偶、耐火的机器, 还有寥寥无几的演员。
盛鸣打了个响指:“我记得你的剧本里有最后boss死在火山口的剧情, 我就借用这个机会‘死’一次。”
宁秋白冷静地想了三秒钟,猜测盛鸣口中的“死”和他理解的“死”应该不是一回事, 但还是犹豫了一下问:“为什么一定要死?”
盛鸣端起茶杯, 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杜子规嘀咕了一句:“这次有点快啊……老大你偷偷受伤过?”
盛鸣笑眯眯地扫了宁秋白一眼, 没有承认:“就不许我想早点死?”
“行,你是老大, 你说了算。”
宁秋白想起前阵子盛鸣给他的那根羽毛, 据说可以让盛鸣复活一次,顿时有些领悟:盛鸣是用这种方法解决自身的绝症?一旦出现身体不对劲就直接复活?
嘶……宁秋白不动声色地吸了口冷气, 那一根羽毛要2000点积分……这就是土豪吗?
对了, 盛鸣前阵子为了帮他而在现实世界动用力量受伤吃药来着。
他看向盛鸣的表情顿时多了几分愧疚。
因此,在盛鸣对他说“因为要死, 所以歌他是不能唱了, 宁导演另请高明”的时候, 宁秋白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盛鸣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会, 忽然伸出手捏了捏宁秋白的脸:“宁导演,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宁秋白不明所以:“什么?”
“像一只毛茸茸的绵羊, 躺在地上举牌子说——‘请来薅我的毛吧’。”盛鸣不客气地道。
宁秋白:“……”
不, 他只是心里愧疚,羊毛是不可能被薅的,因为他根本就没什么毛。
杜子规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转,试探问:“老大,你喜欢这款的?”
盛鸣松开宁秋白的脸,顺手从他头顶摘了一片叶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的,宁导演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
尽管知道盛鸣不是这个意思,宁秋白还是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假装没看到盛鸣吃起他的叶子。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在我这里讨论?”宁秋白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玩家没有自己的地盘吗?
盛鸣咽下嘴里的叶子,笑眯眯地道:“借这个机会清一下内鬼。”
杜子规习惯性怼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是内鬼?”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确定你是内鬼,在副本里偷偷干掉你?”
两个外貌看起来都嫩得一逼的男人对视一眼,“嘿嘿”地笑了起来。
宁秋白:不懂你们这些高玩。
看盛鸣已经开始和杜子规讨论身为队长的盛鸣死亡之后、还有复活之后的各种安排,宁秋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离开了诊所场景。
盛鸣是通过宁秋白的家进来的,宁秋白关上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没给盛鸣钥匙啊?
……
第二天醒来,杜子规和盛鸣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宁秋白检查了一下任务,发现杜子规的附加任务并没有完成,但状态显示也没有结束副本,看来是和盛鸣一样直接从走他家离开的。
“这样下去家里要变成公共通道了,不安全啊……”宁秋白一边吃早餐一边想,“最好还是给他们找个新的通道……”
他手里拿着一根厚实的鸡腿,盘子里是切开的香煎排骨,旁边还摆着三瓶纯牛奶。
头顶分出三根树枝,伸进杯子里惬意地喝着牛奶。
宁秋白看了看放在一旁已经吃完的空盘子,轻轻叹了口气:“以前还吐槽小黑吃肉吃得多,现在我吃得比它还多……”
算上已经吃掉的,这一顿花了宁秋白一百多块。
这还只是早餐!
如果不多吃肉,压制不住栖雾木的食欲,说不定会伤到人……
就是不知道吃这么多,他会不会发胖?
宁秋白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要是有那种吃了也不胖、或者一份顶十份的食物就好了……盛鸣说过,能量比较高的食物更好,像黑龙说过它以前是吃独角兽什么的,但是要用积分和系统换,还不如硬着头皮胖一胖……
宁秋白想起之前盛鸣分了一点血给自己,脑袋里陡然闪过了这个念头:能用他的叶子跟盛鸣换血吗?
你吃我的一部分,我吃你的一部分,大家都有饱满的未来?
……这能量守恒吗?不如说虚幻游戏遵循能量守恒的规则吗?
宁秋白收起这些胡思乱想,深吸了口气,换上短袖衬衣,迎接崭新的、忙碌的一天。
……
今天要去和李总监做最后的流程确认,以及找人来唱塞歌写的三首主题曲。
盛鸣那个声音,不唱主题曲真的可惜了。
李总监对宁秋白拉起来的团队稍微有些疑虑:“宁先生,团队都用新人,靠得住吗?”
宁秋白早已经打好了腹稿:“我的团队都是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能够迸发出更多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我当然不是否决老前辈们的经验,只是我也是第一次组建拍摄团队,想先试试自己的风格。”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李总监嘴里客套,眼神却明显透着不赞同。
不过《幻想巨龙~硫火城之变》大体上还是个特效电影,主要吃的是宁秋白背后那个神秘团队的特效,李总监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你这几首主题曲的质量都非常不错,只是演唱的难度很高。已经有好几个歌手想联系创作者来买版权了。”
毕竟是塞壬的音乐,宁秋白对此有所预料,摇摇头:“我只卖表演权,并不打算卖版权。”
这也是塞歌的希望。
塞歌不能亲口唱自己的歌就已经有些介意,不想版权都被别人买走。虽说虚幻游戏的npc和现实世界的版权好像牵扯不到一起……
“不看看他们开出来的条件?”李总监拿出一叠文件递过来,点了点其中一页,“欧海那边的意思是,如果版权让给他,他愿意来唱。”
宁秋白略微有些惊讶。
欧海是当前最火的流量歌手,靠英俊的脸和不错的歌喉在几年前的歌手选秀中脱颖而出,这几年已经成为知名歌手之一。
不过欧海不是创作型歌手,歌都是从其他音乐人那边购买的。
如果欧海来唱,光凭他本人的名气,就能把宁秋白这部电影的人气带上好几个层次……和欧海这种真正的顶流相比,宁秋白的名气只能算在小泥潭你扑腾的蝌蚪……
宁秋白确实怦然心动,但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叹了口气:“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
李总监真的惊讶了:“你确定吗?不和创作者沟通一下?”
“我确定。”
宁秋白心里吐槽:塞歌是幻想游戏里的塞壬,现实中的顶流对它完全没有吸引力啊。
李总监忍不住又劝了一句:“你还是再考虑一下,能请欧海来唱,不只是对这部电影的提升,也能让你真正打开一个快速进入电影圈的通道。”
欧海之前唱过好几个大火电影的主题曲插曲,和不少导演演员都关系不错。
宁秋白一面心疼一面坚定道:“这是创作者的意愿,我也没办法。”
李总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那我再联系一下。这些资料你带回去,如果改变主意,也可以主动联系他们。”
宁秋白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反正找唱功靠得住的歌手唱一下就行。没想到过了两天,李总监打来电话,委婉地暗示道:“宁先生,其他歌手听说欧海想要这首歌,都不太愿意接。”
宁秋白一愣:“小歌手也没有?”
“愿意接的人不太能唱得好。”
塞壬写出来的歌,对于人类来说歌唱的难度确实很高,至少宁秋白自己尝试就知道唱不出来,不过这几首歌的质量,难道欧海的对家之类的不感兴趣?
宁秋白很快醒悟过来:李总监那边受到了一些压力。
压力来源嘛,毫无疑问就是欧海。
宁秋白皱起了眉。
他没想到欧海对这几首歌竟然如此执着——更让他不爽的是,欧海甚至没有找人和他联系,而是单纯给李总监施压。
这意味着欧海压根没把他、以及他背后的真正的音乐创作者看在眼里。
“我现在确实还是个小透明……但是连创作者都看不起?”宁秋白挂掉电话,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联络方式。
之前舅舅给他发过来的、妈妈遗留下来的圈内人联络方式中,倒是有几个歌手,只是宁秋白的妈妈不是什么名导演,交好的歌手也没什么能和欧海抗衡的,甚至还有几个已经沉寂多年。
他在那几个歌手的联络方式中上下滑动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联系问问。
“当导演就得脸皮厚,脸皮不厚怎么拉赞助?实在不行我自己唱!”
宁秋白拍拍自己的脸,很快下了决心,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
一共拨了四个号码,其中前两个不记得宁秋白的妈妈宁玥,第三个委婉地表示不想得罪欧海,只有最后一个号码那边停顿了好一会,才道:“后面两首我恐怕唱不出那种感情,第一首歌可以,只怕不能给你带来多少增益。”
宁秋白打电话之前都先详细调查过对方的资料,知道这位名叫“耿河”的歌手以前也火过,前几年每年都有推出专辑,只是人气很低,去年和今年连单曲都没有发,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前辈是不是要退圈了。
宁秋白听过耿河的歌——当年耿河就为宁玥的电影唱过片尾曲,虽然不是唱功型歌手,但耿河唱歌有点自己的风格,宁秋白还是蛮喜欢的。
耿河今年快四十了,当初火过之后,这些年一直不上不下的主要原因是他的风格渐渐有些落后时代,经纪公司也不怎么捧他,不知道是觉得他捧不起来还是得罪了人。
宁秋白真心实意地道:“耿叔叔愿意接,我已经很感激了。”
哪怕宁秋白对塞歌的音乐很有信心,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接他的歌几乎等同于和欧海对着干。
耿河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要不是宁玥姐,我确实不打算接。你定个时间,我去和你签合同。”
宁秋白稍微一怔,从耿河的话中品出一些细节:艺人哪有自己去签合同的,耿河这是没有助理?经纪公司已经放弃他了?
宁秋白当然不会没脑子地问出口,约定了谈合同的时间之后,放下了电话,思索起剩下的两首歌怎么办。
耿河接的第一首歌,是最后一切结束之后尘埃落定、主角与他创作的龙分别时心酸又平静的片尾曲,而另外两首分别是初见的紧张心跳与高潮的激昂雄浑。
但是宁秋白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联络的人了。
还有什么渠道可以找?宁秋白想了一通自己在这方面的人脉,不由得苦笑摇摇头。
他一个刚出道的小导演,能有什么渠道。
不如想想能不能说服耿河试试看唱另外两首,或者联系欢影上那几个唱功比较厉害的网络歌手……办法总比困难多!顶多是唱出来的效果不算太好!
宁秋白很快振作起来,继续研究自己的拍摄计划。
下午用过一顿全肉食的午餐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边是一个有些严肃的女声:“请问是宁秋白宁导演吗?我是‘嘉丽’工作室的经济人张梦。”
“嘉丽”?
一家专门培养女艺人的工作室,虽然不是大资本,但也捧出过影后、小天后的女星,如今娱乐圈好几位风头正劲的女明星都是他们旗下。
宁秋白一愣,略微紧张,但还是让自己表现得比较沉稳:“您好,张女士,我是宁秋白。不知道您联系我有什么事?”
张梦女士显然是那种精英社会人,说话简短干练:“听说您即将开机的电影中几首配乐还没找到歌手,我这边比较感兴趣,希望为柳画眉买下表演权,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柳画眉?
宁秋白很快想起这位歌手,出道三年,如今算得上二线小火,出过几张传唱度颇高的专辑。宁秋白对她印象比较深,是因为发小夏舟很喜欢听她的歌,手机屏保都是柳画眉。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宁秋白有些惊讶,同时有些谨慎地问:“我确实比较感兴趣,不知可否进一步详谈?”
“宁导演可以提供一下工作室地址,我们会带着合同上门拜访。”
宁秋白顿了顿。对方主动提出上门代表的是行业礼貌,但是……
他的工作室现在还只是一个空壳子,完全没有招待客户的余地。
他咳嗽一声:“还是我去拜访贵工作室吧,这边有些不大方便。”
张梦没有拒绝,提供了地址和联系方式,约定了时间,并提醒道:“画眉只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希望宁导演提前准备好相关资料。”
宁秋白答应并挂掉电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位经纪人的意思是柳画眉亲自和他谈?这种事不都是经纪人和助理操作的么?
想到耿河,宁秋白愈发有些迷惑:难道现在流行明星亲自谈合同了?
……
柳画眉本人脸蛋圆润、眼睛又大,长相甜美,主打的一直是甜心公主风,出道的几张专辑也都是这个风格。
宁秋白忍不住看了柳画眉几眼。
他倒不是对柳画眉有好感,只是觉得自从他们坐在同一间会议室,这位笑容宛如蜂蜜般甘甜的女歌手就一直在盯着他看,看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张梦女士刚见到宁秋白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古怪,但那纯粹是因为他头顶的叶子——宁秋白把一顶鸭舌帽的顶端剪开,让那些枝条能伸出来,均匀地缠绕在鸭舌帽上。
这样虽然像顶了个盆栽,好歹不显得惊悚……虽说见到他的人肯定都觉得他有病。
宁秋白只能安慰自己:搞艺术的嘛,大家都理解。
好不容易和张梦女士谈妥了另外两首歌的相关合同,在正式签约之前,张梦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柳画眉。
柳画眉歪了一下头,甜甜地笑道:“在此之上,我有一个额外的请求。”
宁秋白慎重道:“您说。”
“我非常喜欢这几首歌,不知道能不能和创作者见一面?”
宁秋白皱了皱眉:“这位创作者比较社恐,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见面。”
柳画眉言辞恳切,水灵灵的眼神和宁秋白对视,脸上甚至多了一抹绯红:“让我远远看一眼就可以。”
宁秋白看着柳画眉这少女怀春的模样,有些目瞪口呆。柳画眉该不会因为几首歌就喜欢上面都没见一面的塞歌了吧?
塞壬的音乐恐怖如斯!
难道说柳画眉比欧海更胜一筹。欧海只想要这几首歌的版权,柳画眉甚至连写歌的人都想要?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柳画眉和塞歌见面了。
宁秋白当即露出抱歉的笑容:“真抱歉,我要尊重它的意愿。”
柳画眉嘟起嘴,和宁秋白对视了好一会,在张梦低头整理合同的时候,快速伸手在胸口比了个手势:左手拇指和右手小指交叉。
宁秋白有些不明所以——柳画眉在卖萌吗?
看宁秋白这个样子,柳画眉深深吸了口气又压下去:“还是希望宁导演把我的希望传达给创作者,当然,对方不愿意见我也没办法。”
“好,我一定带到。”宁秋白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柳画眉要像欧海一样,不给人就不接呢。
……
看着宁秋白和张梦一起离开会议室,柳画眉脸上的甜美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这人跟老大到底有没有关系?”
是老大的人,不可能连他们的手势都看不懂吧?不,应该说只要是虚幻游戏里的玩家,就没有不了解这个手势的人才对!
要说他不是虚幻游戏的人……这个宁导演的头顶明明就是栖雾木!那可是食人树!
柳画眉内心点起了一丝危机感,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可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沉思:老大现在不方便,看来得她自己解决了。
……
当天晚上,宁秋白在家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感觉头皮发紧。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是自己头顶的枝条在扯他的头发。
宁秋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吐槽这些枝条太灵活、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大半夜的不睡觉扯他头发干什么啊!
该不会要吃夜宵吧?冰箱里还有两根火腿肠。
他揉了揉眼睛,刚准备起来喝点水,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嘎吱”的开门声。
宁秋白的困倦感顿时一扫而空,心都提了起来:家里进小偷了?他这可是顶楼诶!
因为一旦进入黑暗状态,宁秋白就会无可避免地昏睡过去,所以他通常都是开着卧室灯戴眼罩睡觉。
宁秋白随手抓起台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卧室门口,观察着客厅里的情况。
客厅里确实有个黑漆漆的人影,宛如一只猫儿一般,绕开了所有的障碍物,四下打量,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宁秋白紧张得有些口干舌燥,握紧了手里的台灯,计算着双方的战力差距。
看体型对方个头不高,不知道是女性还是个子矮的男性;按理说一般小偷被发现都会快速跑掉,但万一对方有刀子、或者着急从阳台跳出去……
宁秋白听说过小偷逃走坠落阳台摔死的新闻,他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这里。
就在宁秋白挣扎思考的时候,就见那小偷忽然转身,目标非常坚定地向着洗浴间的方向去。
宁秋白一愣:不是吧,这小偷怎么还要在别人家上厕所的!没看到卧室灯还亮着?
——等等,浴缸里还有一只塞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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