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3日

    调查进行多日,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按照朱延涛提供的名单,上面的所有朱家方家亲属,还有两夫妻的朋友,都被排查了一遍。

    在桉发时间段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于警方的调查,一个个也都显得积极主动配合,当然方铎和方青除外,毕竟方铎人不在国内,而方青没联系上。

    至于陈刚亲属跟方家朱家的dna族谱筛查中,也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工作做了不少,但进展没有,徐达远此时已经有些焦躁。

    一大早,徐达远就来到实验室,推门看到周宁和刘永新在白板前看着什么,大赵在一旁比比划划的说着,赶紧快步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三人一起回过头,发现徐达远过来,而且黑着脸,大赵咳嗽一声赶紧后退两步,毕竟谁也不想被这样的邪火误伤,这时候一定要避其锋芒。

    “领导来啦,来喝杯水降降火。”

    大赵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徐达远闷头喝了,长吁一口气。

    “这边调查不顺利,我觉得似乎是方向性有问题,我现在都开始动摇,这两个桉子是否真的有关联了。”

    刘永新眉头紧锁,这句话不像徐达远能说出来的,要知道笔迹专家已经分析过,两封勒索信出自同一人之手,这就是相当瓷实的证据。

    而且,无论是幸存者还是伤者,骨骼断面非常相似。

    只是实验室一直忙于帮徐达远他们比对各种送检的dna,反倒是程星辉那节断指暂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个他们也觉得有些遗憾。

    见刘永新想开火,周宁伸手压住刘永新的手臂。

    “师父别急,调查陷入僵局,或许不是方向性的问题,而是调查本身的问题。”

    徐达远朝周宁扬扬下巴。

    “你接着说。”

    周宁示意徐达远坐在刘永新身侧,这才说道:

    “崔大姐那边的检验数量巨大,不过这些都是将陈刚跟朱家方家还有这些朋友进行筛选,看看谁跟陈家有关联,可你们提取的dna是陈刚舅舅和表弟的dna对吧?”

    徐达远点点头。

    “对啊,陈刚是2000年被击毙的,那时候死亡后进行指纹比对和家属确认,那时候没有必须保留死者dna样本这一说,所以只能跟近亲属进行比对,这有什么问题吗?”

    刘永新用笔指着一个旧房子的照片,无奈地看向徐达远。

    “徐局我想你们忽略了一点,陈刚父母去世后,他十四岁就辍学,在程志的批发部工作,亲舅舅和叔父不会这么看着不管,甚至还带着这孩子去工地忙活半年不给钱。

    了解到你们那里没有进展,我们怀疑,陈刚或许跟他们压根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们想去现场看看。”

    徐达远愣了愣,直接站起身。

    “我确实没考虑这一茬,刘雨菲去调查的方家,陈家是小曾找何春阳去调查的,当时陈刚叔叔和舅舅家只是说,这孩子内向不跟他们来往,我们觉得这就是性格问题,行了别坐着了,想去现场就赶紧走,原本我也要过去,见见陈刚的家属。”

    周宁没接茬,工作能力怎样不是他来评价的,不过陈家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确实可以理解。

    一个小时后,众人来到启东区板桥镇韩信沟村。

    小曾和何春阳都在村口等着,此时已经是六月的最后一天,琴岛的天气极为炎热,不过小曾压根没敢躲车上吹空调,看到徐达远他们车子停下,颠颠跑过来。

    “领导你来啦!”

    徐达远哼哼两声,见何春阳也凑过来,一摆手示意二人上车。

    “你们之前来韩信沟村调查的时候,直接去的陈刚舅舅和叔叔家,还是找的村委进行问询后,一起去的?”

    何春阳了解徐达远的脾气,这么问自然是之前有纰漏的地方,态度相当好。

    “接到小曾我们就直接去的这两家,态度还不错,问什么说什么,采血也挺配合的,领导我做错啥了吧,您赶紧批评指正?”

    小曾眨眨眼,没敢接茬,徐达远叹息一声,朝几人一摆手,全都凑近一些。

    “将村委的人找来,最好找两个老人儿,能熟悉陈家父母的人,直接问陈刚是抱养的,还是亲生的?另外,陈刚的老屋,他叔叔和舅舅给占了吗?”

    何春阳一怔,赶紧摆手,示意让人去叫村委的负责人,小曾在一旁观察着刘雨菲的脸色,没看出来什么端倪,这才赶紧说道:

    “这几天我们了解了一下,毕竟除了陈刚这个杀人犯,他们村里几乎没人跟陈刚他舅舅和叔叔两家走动,他们两家一个村东一个村西住着,至于陈刚家的老屋,他们两家一直因为这个打架来着。”

    “因为要拆迁了?”

    大赵的追问,让小曾一拍手,点着头说道:

    “对就是因为要拆迁了,从春节后开始,村里就有人说,这里要修什么路,然后还有工业园,这边六个村都要拆迁,所以家家户户都在盖屋,没钱盖屋的都在家里将厢房装修,或是办个个体工商户啥的。

    好像瓷砖、地板、挖井、挪坟、院墙等等,这些都能给一部分赔偿,而且这个赔偿每年还多少上涨一些,陈家和孙家就为了陈刚家这个老屋,十几口都动手了,最后还报了警,村委直接将房子锁了。”

    小曾难得能弄明白一点儿事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徐达远跟着点头,不过他关心的是那个房子,两家是不是进去祸害一顿了,这样就无法采集啥dna了。

    “继续说,没了?”

    小曾摇摇头,一脸的委屈。

    “不是领导,这就是调查的时候,我听村里人说起的一些闲话,具体咋样要问村委的人,我们只是侧面了解陈刚的事儿,大家对这小子的评价一般就一句话,少言寡语,村里就没人跟他关系走得近。”

    这句评价,让徐达远眉头紧蹙。

    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十四五岁就在程家打工,程志对陈刚不能说多好,但绝对不会亏待这么一个小孩子,而且工资待遇,可比一般的超市收银啥的丰厚很多。

    】

    每天管账,知晓程志批发部的营业额度,即便见财起意,可这是绑架孩子的大事,他能信谁说的?

    正想着,去村委的人回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被找了过来,看到一大堆警察,一个个脸上带着惊慌的表情。

    “领......您,你们是板桥镇派出所的?”

    徐达远摇摇头,笑着下了车,跟二人握手后介绍道:

    “我们是琴岛市局刑侦支队的,之前启东分局的人在这里配合我们调查陈刚的事儿,毕竟怕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所以也没跟你们打招呼,今天急着找你们来,就是想了解一个情况。”

    小老头赶紧点头,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您尽管问就行。”

    徐达远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些,语调放慢一些,其实也就是看起来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一点儿。

    “你是韩信沟村土生土长的人吗?”

    小老头附和道:

    “对我姓孙,是韩信沟村人,我早年参军了几年,回来就竞选了村主任。”

    徐达远看向这个村主任,这个积极回答的态度倒是不错。

    “陈刚父母你认识吗?”

    “认识,算起来陈刚他爸比我大三岁,当时娶了同村老孙家的二姑娘,我们都很诧异,一个是他们家真的穷,就陈老大和陈老二哥俩,两栋老房子还都是土胚房,要啥没啥,不过人家看对眼了。”

    徐达远仔细看看这个村主任,他看起来就五十多岁,如果说陈刚父亲比他大三岁,这年龄不算小。

    “陈老大结婚很早吗?”

    “算是早的,他们两口子二十一就结婚了,我结婚比他晚,不过我儿子比他儿子大。”

    这句话,引起了徐达远的兴趣,直接递给村主任一支烟,那人脸上带着笑容,双手接过,将火机点着送到徐达远面前,二人吸着烟,徐达远哦了一声接着说道。

    “哦?看来你跟陈老大很熟啊,陈刚跟陈老大两口子像吗?”

    徐达远没开口就问陈刚是不是抱养的,毕竟在琴岛这片,没生养能力,这是被人戳嵴梁骨的。

    即便抱养也都是偷偷摸摸,绝对不会大张旗鼓,甚至还会为了弄来孩子,装怀孕或者是干脆去外地住一段再回来,这样的事儿屡见不鲜,也不容易调查。

    村主任抽着烟,此时已经非常放松,仿佛多年老友一样,朝着徐达远摆摆手,回身看看村里面的方向,声音多少压低一些,似乎这样比较尊重已逝的人。

    “不是说陈刚出事儿,我就这么说,毕竟我跟陈老大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爷俩压根不像,跟他妈也不像,咋说呢,那两口子都是大个,大骨架虽然不胖,块头就不小。

    可陈刚别说小时候,长大都跟鸡崽似得,还是一个地包天,塌鼻梁蒜头鼻子,五官不像不说,身量也不像,陈老大他媳妇一直去省城治不孕症,然后突然就生了孩子。

    把村里人都很震惊,有人说是买的小子,不过没人去问陈老大,毕竟快三十了才有孩子,谁能叨叨点儿啥。

    尤其陈老二,在陈老大两口子死了之后,他对陈刚不闻不问,还说不是陈家的种,我想不是空穴来风吧。”

    徐达远点点头,看来村里人也发现问题了。

    “陈刚家老屋的钥匙,听说在村委放着,我们想去现场看看,我也不瞒你,关于当年的绑架桉,我们觉得还有凶手逃脱了,所以想仔细调查一下,你看方便吗?”

    孙主任用力点点头。

    “钥匙确实在我这,两家当时打的很厉害,惊动了派出所,我让派出所,还有孙家和陈家长辈作证,给他们写了合同,拆迁之前房子的各种手续,还有证件,都放在村委,拆迁后补偿款一家一半。

    这才算将这事儿平息下来,说白了都是穷人,为了这么点儿钱撕破脸,我觉得是丢村里的人,这才帮着协调,不然我倒是希望他们好好打一架,进去两个才好,这就得到教训了。”

    徐达远拍拍孙主任的肩膀,基层工作不好做,他在启东多年,岂能不知道。

    “理解,能协调一个村儿的工作,确实不容易。”

    孙主任笑了,大家没上车,徐达远将警服丢入车上,几人步行朝着村东的一个独门独院走去,外面残破的样子,都觉得这里是废墟一样,透过大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野草已经覆盖了院子里面的地面。

    开门,野草更为壮观,徐达远拦住孙主任的动作。

    “我们在外面等等,让专业的技术人员进去看一下,对了当时抓到陈刚的那个梨园,现在还在吗?”

    孙主任摇摇头,转身指着不远处一片树林说道。

    “那片梨园已经被分割着卖了,这片杨树林北侧过一个水库,就是当时出事儿的地方,毕竟死了人都觉得那里晦气,承包的人退包走了,这会房子还在,不过梨树都已经被卖掉了,这里都是杨树。”

    听到这个,徐达远来了兴致。

    “你的意思是说,在2000年之后,这个梨园的房子就被闲置下来了?”

    孙主任点点头。

    “出事之后没几天,打更的老头脸朝下摔倒在水沟里面,那里就四指深的水,可人还是活活溺死了,村里人都觉得晦气,压根没人去园子里面剪枝、点花粉,雇不到人产量暴跌,这才卖了梨树走了。

    至于这些承包的林地,也是这几年开始分割出去,村里人少有什么新鲜事儿,但凡谁家有点儿啥事儿,也都跟这个联系起来,不过那片破房子确实没人再去过,就是原来承包那人的东西都没拿走。”

    徐达远回身看向周宁,周宁明白这意思,想问问他那边是不是也派人去看一眼。

    周宁点点头。

    “徐局,这里勘察完毕,一起去那边看一眼,一两个人去了也不顶事不是。”

    徐达远了然地点点头,朝着那个孙主任摆摆手,二人退后一些,说是闲聊,其实也在了解陈家和孙家的事儿,周宁没去听,跟着大赵他们进入杂草丛生的院落。

    刚要进去,就听到大赵的声音。

    “周小周在院子里站着别进来,这里有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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