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于静沐和曾盈盈一起去小卖店买了辣条雪碧,靠在走廊的窗台上边吃边聊。

    曾盈盈歪头好笑似地说:“听说你和张尧在操场打啵儿被抓了?”

    于静沐往嘴里灌一口雪碧,皱眉瞥她一眼:“听谁说?”

    “张尧呗,”曾盈盈耸肩,“那之后你都不回他消息,他可不是只能找我了吗。”

    “他还真好意思。”于静沐不屑。

    曾盈盈转过身,手臂搭在窗台上,微侧过头担忧地望着于静沐,“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于静沐嘴里嚼着辣条,不以为然:“什么怎么办?”

    曾盈盈看她这态度,不免替她着急:“这肯定要记过处分的啊,叫家长也是铁定的了,你爸回来了吗?总不能叫你妈去吧,那你小命还要不要?”

    “我爸没回来,但是我家里又不止我妈一个人。”于静沐挑眉,言有所指。

    身为多年闺蜜,曾盈盈一下子明白她意思,诧异拧眉:“你不会是想叫你那表哥……他能来吗?”

    恰在此刻上课铃乍然响起,于静沐一边往教室走,一边抬高音调与刺耳铃声争输赢:“他来不来,要看我叫不叫。”

    说实话,现在回过头来于静沐有有点后悔和陈进航说话时自己的冲动,不过也只是一点点,更多是厌烦陈进航的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他来以“长辈”的姿态企图教育他,她能那么激动么。

    害得她还要重新拉下脸找他说,多麻烦。

    头顶上的节能灯将刺眼的白光投在于静沐摊开来的数学试卷上,白色卷面上方用红笔写下的“26”格外刺眼,往下又是一片红色花海。

    月考刚过,各个科的作业大部分都有改卷子这事,于静沐盯着那片红海看了半晌,从容地回过身朝曾盈盈借她改好的卷子。

    她就不是个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的好学生,能好好参加考试、按时完成作业,已经算尽了她作为学生的本分。

    其实一开始她和陈进航的关系也没那么僵,过去大姨一家跟她们家不常来往,后来见她爸于林刚到外地倒腾出口的生意赚了点钱,就把小学四年级的陈进航丢到姥姥家奔着于林刚去了。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两口子去了国外,而姥姥姥爷年纪大带不动那外孙了,就塞给她妈一笔钱,把陈进航丢到她家,潇洒出国。

    饶是两家一起做生意赚的差不了太多,大姨给的那笔钱对她们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她妈陈女士看见钱笑得嘴角挂到颧骨上去,乐呵呵把陈进航接过来了。

    于静沐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是她小升初的暑假,天气异常闷热,中途下了场阵雨,陈进航提着行李箱进屋的时候一身雨汽,额前的几缕发丝还湿了点,挂着的雨珠堪堪要滴落下来。

    邋遢不邋遢,清爽不清爽的样子。

    陈女士让她帮陈进航把行李拎进屋,她只留下一声轻哼,转身回房间了。

    这敌意并不是莫名其妙的,于静沐从小与学习无缘,可哪怕整整六年陈女士都从成绩单的最后页找到她的名字,还是没认清现实,拿着她小升初考试的成绩单数落一上午,还拿她那次次考第一的尖子生表哥举例。

    那天刚好就是陈进航搬来的日子。

    作大人的往往不知道,当他们怀着好意以好学生“激励”差生的时候,非但不会达到他们期望的效果,还会让好学生成为差生心里的假想敌靶子。

    当晚,一家人还组了个局为大姨姨夫饯行,姥姥姥爷都来了。

    于静沐就在餐桌的一角安静地吃着咕咾肉,还是被大人们提到,陈女士看着她,纹的柳叶眉皱着,嘴角挂着无奈的苦笑:“别提了,我家小沐这次又考了个倒数,就这样,就算初中是义务教育,也不知道三年后考不考得上高中啊。”

    坐在旁边的大姨拍陈女士的背,宽慰道:“嗐,这不是有航航了吗,让他多教教妹妹,成绩总能提上去的。”

    这时候姥爷中气十足地来了句:“这女孩啊,就是不如男孩聪明,不聪明的教了也没用——”

    一直装没听见的于静沐闻言抬起了眼,正对上姥爷的目光。他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凉飕飕的,带着一股冷意,转到旁边陈进航脸上时,又变得暖融融的,方才还冷着的脸登时挂上慈祥的笑,“可别耽误了航航,我们航航以后可是要当大科学家的。”语气也跟着变软。

    于静沐没有垂下眸,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泛着倔强的光。

    十二岁的于静沐读懂了老人看她时充满冷意的眼神,那叫做“瞧不起”、“看不上”。

    也许是孩子的本能,于静沐转头看向陈女士,她正抿着杯里的酒,神情尴尬,丝毫没有要为她辩驳、打圆场的意思。

    于林刚工作忙没回老家,在场只有陈女士一人该替她说话的,可是没有。

    她只是成绩差了点儿,凭这一点,就不配拥有母亲的维护了吗。

    -

    于静沐找陈进航谈话时已经晚上十点多,陈进航下了晚自习还待在卧室里学习,屋里顶灯关着,只一盏黑色台灯照亮套题上复杂的公式。

    陈进航鼻梁上挂着眼镜,于静沐的目光扫过去,他连握笔姿势都是十分标准的,中性笔写下的字是端方的正楷,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

    他做题专心,都没理会于静沐的“擅闯”,毕竟有求于人,她没有出声打扰,但也不客气地直接坐到他床上,双臂环胸,难得地对这表哥有耐心。

    于静沐家是老式小区,三室一厅里陈进航住的次卧面积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副桌椅占据了全部空间。

    过不久,陈进航放下笔,唤:“小沐。”

    于静沐很烦他叫她这个称呼,太亲昵了,只有于林刚和心情美好时的陈女士才会这么叫,于林刚和她通话并不频繁,陈女士给她好脸的次数更是少,也不知道陈进航跟谁叫的。

    不过冷静下来的于静沐认得清局势,把手里的旺仔牛奶一口喝光,吸管与空气起的“滋溜”的声响像是出发的号角,她开门见山地说:“我被叫家长了。”

    于静沐说这句话时陈进航刚好在摘眼镜,随着她话落下,他放眼镜的动作一顿,而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静沐:“你去不去?”

    陈进航把眼镜往眼镜盒里放好,抬眼望向她,一张脸木头似的,没有表情。

    于静沐不多的耐心渐渐磨没,语气中夹带了几分火气:“我问你去不去?!”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早恋?”陈进航木头似地问。

    于静沐差点儿被他的样子气笑了,冷嘲:“陈进航,我下午是不是和你说,让你找准自己的定位?”

    陈进航没有再去看她,收拾起了自己的文具,平静道:“那我没法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于静沐心里哪怕大姨给了他们家钱,陈进航也是寄人篱下,因为他们家也是投靠于林刚才发起来的,寄人篱下就是比她低一等,就要顺着她。

    于是她被陈进航的态度气到了,一把抢过他正要拉上拉链的文具袋摔到地上,里面的中性笔和修正带噼里啪啦掉了出来,修正带质量不好,碎成了两半。

    于静沐扬起下颌,瞪着他,无比笃定道:“你就是想看我被我妈打。”

    陈进航轻吐了一口气,试图讲道理:“小沐,你叫我去见你们老师,我也得想知道前因后果啊,不然你们老师说你什么,我都没法回答。”

    可能是因夜深了脑子糊涂了,也可能是因实在没别的办法的无力感,于静沐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仍不愿意低下头,理所当然道:“哪有什么‘早恋’,我们那就是相互喜欢,情不自禁。”

    台灯白色荧光的映照下,陈进航的耳根明显地红了。

    见此,于静沐好笑地添补:“也是,像你这种人哪有女生喜欢,男生都够呛,不理解我的话也情有可原。”

    陈进航没有接她的话,半天没出声,于静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站起来准备离开,顺便嘱咐:“明天中午四点,学校门口见。”她说着挑起一边眉毛,“你那么聪明,旷一节自习没关系的吧?”

    说完,手握住门把,拧开的那一瞬间,一只大手啪地一下将她的手拍了下来。

    力道不重,于静沐仍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向陈进航,只见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头微皱,常被眼镜遮住的一双眼中藏着几分愠怒,但说话的语调还是平和的:“把话说完再走。”

    陈进航个子很高,低下头看她的时候自带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圧感,在这逼仄的环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于静沐还是不服,没好气道:“你还让我说什么!”话音里却明显带着颤。

    陈进航却转而低声道:“你还想不想上高中了?”

    这话一下子让于静沐想起几年前一家人吃饭时大人们说的那些话,眼眶一红,控制不住地嚷:“我要你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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