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黎离跟一只兔子似的拔腿就跑,被萧驭寒抓住衣领拎回来:“朕知道你说不上来,亦或者不想说,罢了,朕不逼你。”
“来人,传膳。”
“多谢陛下,您真是个好皇帝呢。”
“少拍马屁。”萧驭寒与他端端正正坐在殿前用膳,不一会佳肴摆满桌子,虽多,但作为御膳也算不得铺张浪费。
黎离以为皇帝每天都是满汉全席呢,原来也就不到十个菜,且盘中都只有点点,这是古人所言的食不过三吗?
翊国的规矩是,天子不可让妃嫔在寝宫用膳,过夜,独宠,但他跟萧驭寒同吃同睡这么些天了,会不会早被传成昏君与妖妃?
亦或者,全是他一个人的错,是他在蛊惑皇帝?连萧雪霓都说琉璃妃子是金屋藏娇,想必这名声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了。
要不要向皇帝谏言一下呢?会不会被讨厌?
可是,如果不说的话会死的更快吧?这是会被整个后宫针对的事情,还有前朝那些每日递折子的官员们,定不会笔下留情。
萧驭寒看得出他心不在焉:“想什么呢?莫非饭菜不合口味。”
“饭菜很好,我就是觉得……”黎离欲言又止,眼神也心虚起来,“咱们这样不太符合宫中规矩,陛下也不能一辈子把我藏在天子寝宫,所以,咱们还是分开的好。”
萧驭寒道:“你怕朕成为金屋藏娇夜夜风流的昏君?还是单纯怕死?”
黎离实话实说:“其实都有一些……或许在陛下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贪生怕死,但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你我好。”
“陛下您是年少出名的明君,应该多为翊国做点事。”
“我啊……无足挂齿。”
“好一番满怀大义的劝谏,将朕高高捧起,推得远远的。”萧驭寒放下手筷子,没了胃口,“既然你想远离朕,这宫里暂时还没有你能住的宫殿,不如,就劳烦你搬去冷宫,那里清净。”
“萧驭寒你!”黎离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翊国宫殿数不胜数,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住处,就是随便找一处小院都能将他打发,竟然让他住冷宫,这不是逼着他留宿天子寝宫么,真够坏的。
然而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别说住冷宫,就是马厩猪圈,也比这狼窝强:“多谢陛下,一会我就挪去冷宫。”
“随你。”萧驭寒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黎离看得出他心情不好,连忙在殿内收拾包裹,准备溜之大吉,将能用得上的,能吃的,都给自己打包一份,就差把龙床背身后。
素云一脸迷惑:“您真的要去冷宫住?”
黎离道:“当然,东西都收拾好了。”
三人大包小包拎着行礼,也就卓阳是个身怀武艺的人,力气大些能多拿点,徒步从最奢靡的天子寝宫,来到鸟不拉屎的冷宫前,堪比从天堂跌入地狱。
一地杂草长得快赶上腰间,破旧的门窗摇摇欲坠,连窗纱都没有,走过院子,屋内满是厚厚尘土,四处蜘蛛结网,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娘娘,要不咱还是回去吧……这也太破旧了。”
“不行,不行!”黎离摇头,就这么回去妥妥打脸。
“可是入秋以后很冷的,您真的无所谓吗?”素云将包裹放在屋内,耐心劝解道,“奴婢自十五岁便在东宫当差,那时的陛下还是骑马都不稳的太子,奴婢年长陛下,可谓看着陛下长大,对其性格和处事也算能揣摩一二。”
“还请您回去吧,想必,陛下不会责备,反而心中喜悦,不过是置气的几句话罢了,何必当真呢?”
“不,不能回去。”黎离还是拒绝,虽然很心动,可他不能拿自己去赌一个皇帝的真心,他和萧驭寒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两个人,一个是年少有为的天之骄子,少年帝王,一个是被母国抛弃的废太子。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更不可能在一起。
“你回去吧,素云。”
素云却看向一旁的卓阳,使眼色道:“你说句话呀?”
黎离道:“你也别为难卓护卫了,他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你们在天子身边当差,快些回去吧,莫耽误正事。”
素云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娘娘保重。”
“去吧,去吧。”黎离坐在破旧不堪的冷宫里发呆,似乎挺熟悉呢?
好像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这破破烂烂的宫殿里,身边还有个小太监照顾他,没等反应,便已经喝下毒酒,躺上龙床。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此处,还是以妃子的身份。
“真荒唐那。”黎离拿出帕子,自己在井边打水,开始奋力清理这破旧的冷宫,从用完午膳到日落西山,勉强收拾出一处屋子。
夜里。
黎离裹着两层厚厚的被子,倒也不是很冷,就床板太硬,睡着硌得慌,不过想想终于不必陪皇帝睡觉,也不用担心自己被这样那样,总算能睡踏实。
天子寝宫里,萧驭寒倒是夜不能寐。
本以为黎离会受不了冷宫凄凉,留在自己身边,谁料从御书房回来,那人竟真的走了,瞬间有种人去楼空的感觉涌在心头。
“他何时走的?”
“陛下息怒,娘娘带了被褥和吃的,还有服侍他的阿喜。”素云将黎离搬去冷宫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萧驭寒听,听得龙榻上的人越发眉头紧锁。
“朕难道会吃了他不成,如此避而三舍!”
远在冷宫的黎离打了个喷嚏,好似有人在骂他,啧,该不会是萧驭寒吧!
……
翌日,早朝。
天子身边文书史官将奏折奉上,萧驭寒看了片刻‘啪!’的一声合上,将其丢在盘子上,面露不耐之色。
祈王萧明简正色上前,进言道:“陛下登基以有两年之久,后宫却空无一人,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皇室向来以子嗣为重,还望陛下早日择秀女入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丞相也跟着进言道:“回陛下,祈王此话甚是有道理。”
“且……臣听闻,陛下近日里纳了一不知来历的女子为妃,赐封号为琉璃。陛下年少有为,血气方刚,看上几个不寻常的女子也能理解,可琉璃终究是脆弱之物,只可远观。”
“若陛下真想为皇室考虑,须得择名门闺秀之女。”
萧驭寒冷冷道:“劳烦丞相大人费心,将京都所有适龄的名门望族之女收录在册,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吧?”
丞相连忙虚心回道:“陛下过誉,此事并非臣一人之功,户部尚书亦尽心尽力,此秀女名单,有其功劳。”
萧驭寒道:“很好,看来你们都迫不及待想给朕塞女人。”
此话一出虽戳中了诸多朝臣的心思,但碍于面子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没人愿意当这出头鸟,无人不想凭借后宫之势,给自己添砖加瓦,另辟溪路,天子选秀便是最好的机会。
萧明简忽然面露笑意,令人捉摸不透:“陛下怎能如此想,充盈后宫是迟早的事。闲暇之余,还望陛下瞧上一眼。”
萧驭寒道:“既是为了皇室血脉,那么,皇叔为何不肯出一份力?”
“陛下……”萧明简语塞。
“皇叔年长于朕,又生的丰神俊逸,一表人才,却也至今未娶,皇室一脉本就子嗣单薄,仅凭朕一人,哪能力挽狂澜啊。”
“皇叔何不替朕分忧分忧,早日娶个皇婶,生几个堂弟堂妹来。”
萧明简惊愕,此番话,竟将矛头转移到他身上,不愧是天子:“陛下言重,臣一心为国,开枝散叶还是陛下来吧,臣不过是王爷,陛下才是帝王血脉的正统,岂能相提并论。”
“朕就知道说不过皇叔。”萧驭寒命人将那本厚厚的秀女名册递给萧明简,并当着诸朝臣的面调侃,“朕觉得,皇叔更应该看一看先。”
萧明简言拒道:“不可,于理不合!”
萧驭寒道:“也不知世间何等女子能入皇叔法眼,莫不是皇叔早已有了意中人?”
此话有意试探,让萧明简彻底变脸,因为他心中的那个人就是已经故去的黎国废太子,对视中,透着对萧驭寒的怨念,和对黎离的思慕。
“臣忽觉身子不适,便不多言了。”
“既如此,那便下朝,朕命御医来。”
丞相却追问道:“那选妃之事呢?陛下一拖再拖,总得给个话吧。”
萧驭寒道:“不久便是慧太后忌辰,你们不记得,朕却不能忘。无论什么事,也得等到朕生母忌辰后再说。”
众人散去,萧驭寒来到萧明简身前:“皇叔身子抱恙,不如去偏殿歇息片刻,朕好传唤御医前来。”
萧明简却答非所问:“陛下当真不知我因何不适?”
萧驭寒坦诚道:“因为黎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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