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高中是全员寄宿制学校,据说这么做是为了学校更好地利(压)用(榨)学生的闲余时间。
青城的纬度高,夏季天亮得早,高一的学生六点就要开始早早读,这意味着路耀在五点半的时候就必须起床,也幸好是寄宿,要是她像初中一样选择走读,那五点就得起来。
这是路耀正式开始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小姑娘的心情格外忐忑又雀跃,五点半的铃声一响,她就睁开了眼睛。
寝室会在晚上十点半熄灯,昨天统一熄灯时路耀和室友都在写作业,没有把灯的开关关上,所以第二天五点钟时,灯就自动亮起——可惜明亮的节能灯也照不醒这两个昨天十二点才睡下的疲惫灵魂。
路耀住的是两人寝,室友是隔壁班的同学,名叫戚苏雅,是个留着黑长直,眼睛狭长眼尾斜飞,看着高挑漂亮的艳丽御姐,宽大的黑白校服穿在她身上,也多了不一样的味道。
戚苏雅比路耀要早起十分钟,已经洗漱完毕,正站在寝室的大镜子前在脸上涂涂抹抹,清新的香气弥漫着那附近。
路耀快速地穿好衣服,拉开床帘,目光短暂地在戚苏雅的身影上停留一瞬,又见怪不怪地移开。
她昨天才刚和这位新室友交换姓名,这姑娘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对学习也算用心,就算爱打扮了一些也无可厚非。
因为时间紧,路耀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在戚苏雅结束护肤流程时,她也背起了自己的书包。
路耀站在床边看着戚苏雅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的背影,邀请她一起走的念头在心里徘徊,小姑娘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社恐,沉默地一个人走了出去。
“路耀,我们一起走怎么样?”戚苏雅一股脑地把要用的课本塞进自己的书包,低着头扬了声音问道。
身后一片安静,她连忙回头,果然寝室里空荡荡的,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呀,已经走了……下次早点问问看吧。小姑娘好像性子挺独?要是她不乐意,就算了。”
女生思索着,把书包往肩上一搭,也步子轻快地走了出门。
路耀的时间很紧,她是跑着去的食堂。青阳高中的食堂大得叫人惊叹,一进门密密麻麻的原木色桌椅便映入眼帘,三面墙都安置着打菜窗口,布局还算合理。
其实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早早读,但已经没什么人敢在座位上吃东西了,大家都是挑着最近的窗口买几个包子馒头,边走边吃。
青阳高中快节奏的新生活也影响到了路耀,小姑娘的手指在简短的思想斗争后还是移向了拿着更方便的肉包上。
“阿姨,要三个肉包,一个袋子装就好,谢谢。”
阿姨捡包子的手微微一顿,还是默不作声地讲三个包子装作了一袋递过去。
青阳高中的包子很实在,一口咬下去,那鲜美厚实的肉馅便迫不及待地涌入口中,光滑紧致的包子皮与它配合得相得益彰,味道不说多么惊艳,却要强上许多家路耀曾经尝过的包子店。
小姑娘拳头大小的肉包,对于现在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路耀而言,三个才正好能饱腹。
路耀就着水杯里刚刚在寝室那边接的热水,一口一口地把三个包子全啃完了。
最后小姑娘在离早早读还有五分钟时到了班上,都这个时候了,班上大半同学居然还没有来,路耀疑惑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贺兰嘉还没来,路耀的目光轻飘飘地从他的桌箱里堆得满满当当的书籍上掠过,无奈地笑了笑。
以后就是同桌了呢,说句真心话,她有一点期待。
贺兰嘉掐点的功夫是从小到大练着的,所以当路耀看着他一脸坦荡地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来时,眼底只露出些许了然神色。
贺兰嘉步子带风,几步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转手从桌箱里抽出一本古诗词背记册子,和谐地加入了早早读大军。
青阳高中的早读时间要求所有的学生必须站起来学习,但不会限制具体科目和学习方法,只要静得下心来就是埋着头刷题都没人管你。两次早读都会有老师巡逻检查,但没有吃东西打闹吵架之类的出格行为出现的话,老师不会进门打扰学生自习。
这要求比起初中时老师课代表领着一起齐读时的学习效率要高很多。
路耀在背单词。虽然身边一片乱七八糟的喧闹声,她也没有大声读书的勇气,只好做出口型却不发声,总归背书这种事和声音大小关系不大。
贺兰嘉站在她身边专心地背着自己的古诗词。他背书的时候倒是敢出声,但怕影响了身边的人,音量刻意压低了许多,只有路耀在停下来休息时才能听见他的声音。
少年有一把极优越的嗓子,明明不是个冷性子,偏偏嗓音如夜晚月下潺潺而过的溪流般干净清冷,听他念书,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路耀回忆了一下初见这人时那奶奶软软的声音和他变声期时那好玩的公鸭嗓,唇角微扬。
路耀长得算是清秀,五官搭配没什么大问题却不出彩,一双桃花眼和眉间一点恰到好处的黑痣若是露出来也称得上漂亮二字,可她偏偏要选择留上厚厚的齐刘海把那点光彩遮掩掉,最后露在人前的还值得一句夸奖的,就只有肤色白皙一点了。但她的白也白得让人不舒服,是那种不带一丝血色的苍白,她平时又不爱笑,这模样一下子就阴郁了起来。
可这人要真笑了,也确实有几分可爱。
贺兰嘉的背功之差,简直称得上是他人生路上一道坎,早早读过去了小半节,他的第一首诗的前半段都还背得磕磕巴巴的,旁边的路耀那单词本早翻了□□页过去。
等路耀停下来喝口水顺便瞅瞅时间的空隙,贺兰嘉的声音就又穿进了她耳里。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以我贿迁……”
哈,这人跳了好多竟然还神奇地押着韵,背得贼顺溜。
路耀听得好笑,又看见这人浑然不觉还一派爷背得最对的坦荡模样,那点恶劣性子便忍不住要冒头了。
“贺兰嘉,你该重新看看了,一段话你跳了好多。”
贺兰嘉一脸怀疑地睁开眼睛,先低头认真把刚才背的那一段内容看了一遍,确认这人不是平白挑事后,才无奈开口:“它的逻辑好乱啊,怎么背都顺畅不起来。”
路耀一脸诧异:“哪里乱了?你连人家的逻辑都没理清楚,背得好才怪,要不我帮你理理逻辑吧?”
贺兰嘉在询问自己的弱项时从不会犹豫,闻言立刻从书包里抽出一沓草稿纸来:“好,谢谢啦。”
为了方便绘思维导图,路耀干脆把草稿纸放在自己堆得高高的书堆上,拿起水笔就涂画了起来。
刚落下几笔时,路耀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字静了几秒,见这人没什么特殊反应,才又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
就是还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情愫时她也不忍心看着这人为难,现在倒好,他是不为难了,她也在他面前出丑了。
《氓》的思维导图路耀画了太多次,已经熟能生巧了,三下五除二就把简单分逻辑线给贺兰嘉列了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你拿着对应一下,先熟悉剧情线了再开始吧,我一般就是这么背书的。”
贺兰嘉双手伸出,把画了大半页图画的草稿拿过来,先认真看了几眼,才微笑着开口:“确实清楚了很多,非常感谢。”
“不用。”
见贺兰嘉用得上自己列的思维导图,路耀也无声地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自己的册子看了起来。
心里对《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后,贺兰嘉要记忆确实轻松了很多,虽然也很费力,过了十分钟后,他总算能把前两段还算流畅地背出来了。
目光在自己的草稿纸上一掠而过,贺兰嘉对这个和自己同窗读书三年了解却有限的小姑娘又有了新的认识。
看她画图时熟练自如的样子,恐怕她私底下早就把这图过了很多遍,明明老师都还没有开始讲解《氓》。
路,耀。
……
有了路耀的帮忙,贺兰嘉在早早读和早读结束后,已经把《氓》背了大半。
他也是个狠人,从六点到七点半,真就一直和这篇诗经的著名篇章死磕着,生生把这块对于他而言有些艰难的大石头给一点点破了,要是他再合理利用一下闲余时间,恐怕今天就能把这篇文章拿下。
早读和第一节课是无缝衔接的,趁着老师还没来,路耀瞥了一眼贴在桌上的课程表,抖擞好精神,忐忑又期待地等待着第一节课的老师走进来。
贺兰嘉拿起水杯,一连喝了几大口才觉得自己干哑到仿佛要冒烟的嗓子得了一丝慰藉。
刚刚忙着背书,连喝水都忘了,不过这篇文章背了个七七八八,这波不亏……就是不知道这篇文章能在他脑海里撑多久——他背东西的速度慢,忘得却飞快。
拜他们两个昨天迟到所赐,他们坐的地方是这个年纪的学生都不喜欢的讲台正前面,属于那种抬抬头就可以和老师对视的“好位置”。
贺兰嘉看了看路耀的桌面,也有学有样地把相关科目的课本拿出来。
路耀无意瞥见他的动作,轻轻笑了笑。她其实有些担心贺兰嘉坐在这里会不适应,毕竟他当年向来是非最后一排不坐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人坐在这里也挺自在。
小姑娘正胡思乱想着,圆圆胖胖的刘富强已经神采奕奕地抱着书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白边的运动服,衣服版型很不错,衬得他比昨天见着时还精神几分。
他走到讲台前站定,先是顿了顿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教室,才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各位同学的状态都很好,上课!”
班长李安连忙提声跟上他的节奏:“起立!”
“老师好!”
因为昨天刘富强特意排练过,全班同学这声老师好喊得又快又整齐,外面的人路过时听见了,也能因为那股子朝气蓬勃的精神气整个人地一震。
数学向来是路耀的噩梦,偏偏今天第一二节课都是刘富强的数学……她一细想,就觉得绝望。
……
“路耀,醒醒。”
再一次因为昏昏欲睡被身边的贺兰嘉喊醒时,路耀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她瞥了一眼自己桌面上摊开的笔记和黑板上的内容,见没拉开什么太大差距才算松了一口气。
“谢谢。”
“不用。”
两个人没什么时间说废话,又沉浸在了书海里。
平心而论,刘富强讲课方式并不沉闷,时不时还能举出几个小笑话让同学们在笑声里更好地理解知识,可路耀的数学基础实在太差,她理解这些抽象知识又总要比别人慢上几拍,一跟不上节奏,自然就容易犯困了。
小姑娘叹一口气,继续费力地听着数学课来,大不了下课后多花些时间来学习这玩意。
才刚开始就放弃,像什么样子。
青阳高中的课排得满,早上五节课下午四节课,晚自习另外再安排两节课,除了上午第三节课是大课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外,其余课间休息时间都是五分钟,可谓是把时间握得死死的。
路耀所在的三班位置微妙,前门对着楼梯间,后门一出去就是厕所,虽然有时候风一吹过会带来些不好的味道,但在抢厕所时就很有优势。
她简直是天生的文科生,对文科科目的知识可以领悟得又快又好,物化生和数学要学起来就要吃力些。
这才刚开学呢,多花些功夫总是来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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