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楼道处,顾知憬伸出手,野迟暮往前走了一步,顾知憬的手贴在她腰上抱住她。
oga的味道很清甜,淡淡的苹果香萦绕在她鼻尖,嗅着她的味道,只能说是心里安慰,车祸带给她的痛从来没有消失过。
这么些年过去,她不会经常想起来那场车祸,但有时候会很猝不及防,莫名其妙的恐惧就席卷上来了,
疼痛感一直在,灼烧着她,痛到叫到声音沙哑,表情因为疼痛失去管理,突然失语,表情扭曲。顾知憬没吃过苦,天生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偏偏受了这种劫难,她在爆炸声中根本没法爬出来,后腰被玻璃折断,皮开肉绽,又被火烧,眼前是火花,她睁不开眼睛。
死亡,有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边缘徘徊。
出院后,顾知憬也经常进出医院,医生说两个星期表情能恢复自然,她很快就能说话。
实际她用了半年的时间,半年时间里每天学习怎么伸直舌头,怎么勾起唇角,怎么发出简单的“啊”音,反反复复的学习。
久而久之,半年后她也就习惯了那种状态,也可能是成人后的性格转折,她天性就该这么漠然,大家都说她性子冷漠,表情沉冷吓人。
至于她的父母,也从那个时候感情被折断,她以26岁的年纪去回忆小时候,记起来的东西不多,不记得父母爱不爱她,关不关心。
而车祸后的每一天,她都记的很清楚。
她跟父母的关系向来不好,交流沟通都是用彼此最讨厌的方式。
比如说,顾知憬很有钱。
她父母联系她,必定是:来看我的舞蹈排练。
顾知憬不喜欢看她母亲跳舞,她母亲也知道她不爱看,她认为母亲的舞蹈没有任何艺术含量,母亲觉得她压根不懂艺术。她就给母亲回话,没时间去看,她非常忙,给母亲一笔钱做贺礼。
然后她母亲就会收到一笔她最讨厌,带着腐朽艺术的金钱。母亲开开心心的跳舞,跟身边的朋友说:我的女儿只喜欢钱,对我没有任何心意。
彼此都讨厌着,厌恶着,却要装出家人的模样。
虚伪。
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顾知憬的钱,别的东西她们根本看不上。
“知憬,你很贫瘠,无法享受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浪漫。”
她们一家人应该互相讨厌,可非常奇怪,她父母很相爱,她们也只是讨厌自己的孩子。
顾知憬偶尔也会想: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别人是为了让自己的疤少一点,而她,希望自己的疤多多保存些。
她抱了野迟暮很久,闭了闭眼睛。
其实,哪怕她不想说,不想去比较,其实她脑子里的疼痛比车祸来的还要强烈。
江无霜吃完饭从夏欢颜办公室出来,看到她们还站在楼梯上,江无霜停在门口看着她们,眸光微微疑惑。
顾知憬松开手,将野迟暮的头发理顺,野迟暮拿出口罩重新戴上,这次就没再跟江医生打招呼,她们直接出了医院。
天近黄昏,餐厅已经定好了,顾知憬现在不开车,总怕自己突然头疼的控制不住车,发生意外。到餐厅进私人包间,野迟暮切着牛排,她看着顾知憬的头,总会流露出生气的表情,好像切的不是牛排,是顾知憬脑子里的那个东西。
眉心微微皱,非常心疼她。
“没事了,很快就好了。”顾知憬这么说着,野迟暮这个表情,她看着都觉得寒冷,“每次跟你在一块,它就不敢那么痛了。”
顺便忍着痛,她又说了一句,“你可以想想,你跟我的大脑有没有什么关系。”
野迟暮收回视线,认真地点头,“好。”
用过餐,顾知憬送她回去,野迟暮还是住之前的小区,车子开进去,野迟暮轻声说:“我经纪人并不知道我跟你出来了。”
“那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吗?”顾知憬轻声问。
这么说也没错,可是顾知憬的声音压得有点低,落在她耳朵里,就好像是在问她,我们是在偷情吗?
又或者,弄得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我爸妈不在家,你来我家里吧。
“……”野迟暮手攥紧了,是我想错了吧。
两个人安静的坐在后面,两边是倒退的风景,楼上的霓虹落在车窗玻璃上,顾知憬的手搭在扶手上,野迟暮的手放在膝盖上,她今天穿得牛仔裤,很青春靓丽,身上是白色的短袖。
和顾知憬坐在一起,莫名的反差。
车内空调开着,热度却慢慢升起来。
顾知憬问:“我要跟你一起上去吗?”
野迟暮像是咬住了舌头。
车停下来,秦光晖很懂事儿的赶紧下车,车上只留下后座的两个人。
顾知憬手伸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像是憋了很大的劲儿才做出来的决定,“野迟暮……”
一般情况下,她这么称呼野迟暮,是在床上,一句一句的喊她的名字,热麻了她的耳朵。
野迟暮没回应她,也没有推开她。
睫毛轻轻地扑闪着。
不回应她,好像成了一种默认,今天的气氛这样的好,顾知憬是商人,会抓时机,洞察力也强。
顾知憬侧过身,手压在扶手上,两个人越来越近,呼吸触动了她耳边的发丝。
在她的唇要落下来时,唇和唇之间差了一瞬,突然手机一阵响,顾知憬被吓了一跳,心脏如鹿撞树痛得乱跳,她胸口一阵闷疼,野迟暮刚要去拿,顾知憬按住她的手说:“能不管它吗。”
但是手机一直震动,野迟暮特地调的铃声,她听听就知道谁打开的,说:“薇薇姐打的,必须接,我怕有什么事儿。”
顾知憬看着差点亲到的嘴唇动了动,喊了别人的名字,这个时候要是能叫她的名字就好听了。
野迟暮把手机拿出来,按了接听,说:“薇薇姐。”
白青薇回她说:“你那边有狗仔,你回去小心点,尽量别被拍到。刚刚有个艺人被曝光了,跟你住一个小区。”
“狗仔?”野迟暮慌了下。
白青薇很敏锐,“你和顾知憬在一起?别搞出什么事儿啊。”
野迟暮忙挂了电话,再看看顾知憬,和她对视了一眼,抿着唇,手指去推车门说:“我走了。”
“……我。”顾知憬心被勾得不上不下的,感觉唇微微发干,野迟暮稍微曲了下身体,从她臂弯下溜走,然后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好吧,那你先进去。”顾知憬没跟着她一块进去,车门推开,腿伸出去了,又慢慢的收回来踩着红色的地毯。
野迟暮很快消失在楼下,进了楼里。
顾知憬张开手心看了看,野迟暮给了她一颗薄荷糖,好像是吃饭结账的时候,老板送的几颗糖。
很后悔应该直接在车里亲的。
顾知憬在门口站了会儿,撕开包装,把糖果放在舌尖上,很凉爽,甜味在她嘴里扩散。
要是刚刚亲的时候吃颗糖就更好了。
可惜,没亲到人。
顾知憬坐上车,她看着窗户,目光落在后面的公寓楼,野迟暮住十二楼,顾知憬数到十二后停下来。
约莫十分钟,十二楼灯亮起。
夜色挺深的,顾知憬努力辨认,并没有辨认出落地窗前有没有站人,楼层太高,实在看不清楚。
“走吧。”顾知憬摇上车窗。
甜蜜的触感还在,那种触感酥酥麻麻很是抓心。
回去的路上,突然就下了雨,闷热了几天,下的来势汹汹,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玻璃上。
从车上下来,秦光晖拿了雨伞给她撑着,到门口顾知憬停了停脚步,她拿手机看了眼。
尽管她们分开的快,野迟暮依旧登上了热搜,网上疯狂的转发狗仔的爆料,本来有一个明星恋情曝光了,现在两边在热一热二上你来我往的竞争。
野迟暮上去是因为,拍她的图片一如既往模糊,看不清她旁边人的脸,另一个艺人不同,恨不得清晰到脸上有几颗痣。
题目:《野迟暮夜会某高大alpha》
某?
为什么她要叫某?
是她名字不配吗?
顾知憬有点生气,看了一下爆料的账号,很想戳进去,发个信息给爆料的账号,说,请写上我“顾知憬”的大名。
顾知憬只是在心里想想,人没那么冲动,她先给野迟暮发信息:【网上的事儿要我帮忙解决吗?】
过了一会儿。
她收到了信息,忙去看。
野迟暮:【想亲吻你身上的伤痕,每一寸。】
顾知憬握着手机,眼睛微微睁,随即睫毛又轻轻地扫了两下,她阖着眸子,这是故意撩她吗?
还是发自内心的?
顾知憬问:【真的?】
野迟暮没有回这个问题,顾知憬也不急,她回到自己的卧室,立马按下手机键截图,翻来覆去的截了好几个花样儿。
当然,没过几天野迟暮就后悔给她发这个信息了,顾知憬做了一个截图,弄掉名字直接设置成了朋友圈背景。每次,她戳进去看都很羞涩。
网上的事儿,白青薇没怎么担心,这俩刚拍完恋综,cp热度还没过,狗仔搞得再模糊,网友还是一眼认出来了,疯狂给他们抠图。
网友:【这一看就是顾知憬那个人渣,西装可太明显了,好吧。】
【这届狗崽子们不行,有本事拍得深入点,我想看亲嘴嘴。】
狗仔本来是惧怕顾家的势力,想着去搞一波钱,回头一听,连夜换了拍出来的高清的动图。野迟暮从车上下来,顾知憬一直看着她。
顾知憬去看了一眼,保存了一两张图。
洗澡的时候,顾知憬重新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
顾知憬对自己的身体在熟悉不过了,哪怕她没有继续做修复手术,但是她身体上的那些疤痕会随着时间变迁,努力和周围的皮肤变成同样的颜色。
管受多严重的伤,复原后都会同周围的人融合好,她都会装出很正常的样子。
只是,疤不管再怎么消也会有一些痕迹。
她想了下野迟暮亲她后背的画面,按了按眉心,经过她这么说,伤疤会变得有些甜。
她也很想。
……
星期六,顾知憬要去参加个宴会。
这雨一直下,出门时地上的水到脚踝了。
君华耀虽然进了局子,在调查的状态,人一天不找到,他就一天不算彻底死透,还能有翻身的机会,那几个失踪的人,多半跟他有点关系,可他怎么做到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个实在可疑。
顾知憬查过他的资产,他资产并不是处于下跌状态,他进去这段时间也没有再搞投资,按理说,他想要为自己洗白应该追加投资,这样是摆脱晦气最方便的头衔。
他没这么做,只能说,他没办法投资。
他人进去了,团队没进去,他还是可以通过团队去争抢之前的onlight大楼。
顾知憬猜测大楼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上次顾知憬是一个人过去,这次她带了公司人,顾世昌给她安排了精英团队,她走在前面,后面几个人气势汹汹的跟着,一看就知道她“什么都不会”。
会客厅门,所有人看到她就跟看到光一样。
顾知憬这次进去不少人跟她攀关系,嘴里一个“小顾总”一个“知憬”的叫着,好像跟她有多熟似的。
秦光晖轻声在她耳边说,“大小姐,他们都是虐怕了,这会儿想来蹭蹭咱们的喜气。”
说着,就看到了君华耀的团队,仨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那儿像是形成了真空带,大家离得远远的,生怕他们出来了沾了晦气,也有不怕的,还有脸皮薄维持礼貌的,这些人也只敢过去打两声招呼。
顾知憬和他们对视片刻,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跟没看到一样,坐在中央的主位上,曾经君华耀常霸占这个位置。现在她坐在这里压根没人敢说什么,还有不少人往前凑,好像闻到她身边的空气都是赚。
今天一块来的还有赵芳星,赵芳星最近低调,没见着她出席什么活动,她身边多站了个女人,看着挺年轻的,模样比赵芳星小许多,应当是赵芳星那个传说中的联姻对象,俩人站在很里面的位置。
顾知憬也很好奇跟赵芳星联姻的人是谁。
也是搞地产的,钟家的小女儿,二十三岁左右,刚从国外回来,两人都背着她,俩人先前没见过面,但是这个人名顾知憬有点印象,至于在哪里听到过,她一时半会有点想不起来了。
那俩人正在说着什么,推推搡搡的,赵芳星很笔直的站着,那女人拉了拉她,赵芳星一动不动,捏着酒杯,一袭白色香裙,表情整的特别无奈。
顾知憬录完综艺回来,俩人还没打过电话,不过赵芳星的钱倒是已经到位了。
“我说的是,坐我大腿上。”
声音传了过来,有点执拗。
赵芳星何许人,曾经君华耀身边最大的狗腿子,走哪儿不得让人高看两眼,更别说她好歹一个alpha,现在被这么对待,她还要不要脸了。
赵芳星弄得没面子,“你别忘记了,我们两个只是协议联姻。各玩各的。”
“我知道啊,但是你找到我的,行了,别害羞了,旁边人还看着呢。”那声音继续说。
赵芳星深吸口气,坐在了那个女人的腿上,她反坐着,背对着顾知憬,这憋屈的劲儿,比她连夜扛着车从节目组跑路还要好笑。赵芳星本来想着坐一下起来,然后把这人打发走,没想到一下子和顾知憬对上了视线。
赵芳星嘴角微微抽搐,再起来,拉着她那个“未婚妻”出去了。
顾知憬没上去,来给她劝酒的人很多,顾知憬多数是碰一碰,没喝。
换场的时候,顾知憬眼睛瞥到了个熟人——夏欢颜。
这就很奇怪了,夏欢颜居然到这里来了,她并没有进来,她一直在门口站着,身上衣服湿透了,等了会儿,地面上积累了一滩水,发梢还滴答滴答着。
顾知憬透过落地窗看了眼外面,天还下着雨,明明还是上午的点,偏就现在黑透了,她冒着雨赶过来的。
她等了会儿,有个人从会场出去了。
看穿着是来参加聚会的人,俩人说了会话,夏欢颜就在楼道外站着。
等那人进来,顾知憬问了句,“夏医生来忙什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小顾总认识夏医生啊?”得到了顾知憬的点头,那人说:“之前我们接了一个屋主的房子,夏医生过来问拍卖时间。”
原来是搞拍卖会的。
顾知憬问:“什么样儿的房子?”
“一个独栋小洋房,价格在四千万,小顾总你要是好奇,可以多出点钱,我们当个中间人给你谈。”
“再说吧。”顾知憬抬了下手,意思让他先走。
这人一离开,顾知憬让秦光晖去拿毛巾给夏欢颜,夏欢颜看到她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了她的脑袋。
这科研精神……
一直被盯着大脑挺不舒服的,顾知憬在离她偏远的地方站着,礼貌地说:“夏医生,你可以进来,跟我一块就行了。”
“不用,里面地脏。”夏欢颜冷冷地说。
顾知憬回头看,只看到来来往往的资本家。
她想了想,问:“你认识君华耀?”
夏欢颜咬着牙,望了一眼君华耀代表团的人,她呼吸微重。
秦光晖把毛巾递给她,她接过来擦了擦头发,低头又把身上的水简单的擦了两下,说了一声谢谢。
“你再等拍卖信息?”顾知憬说,“你可以用我的身份问,比较方便。”
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
夏欢颜没拒绝,顾知憬把手机给她,让她自己问,再跟秦光晖说让他弄点热水。
夏欢颜摇头,表示不需要,她站在走廊上用顾知憬的号码打过去问时间,那边说两个月,夏欢颜又问:“不能稍微等等吗……”
那边说:“屋主要求的。”
夏欢颜又说:“他根本就不是屋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夏小姐,很抱歉……”
用完电话,夏欢颜把手机还给顾知憬,情绪失落,夏欢颜的手指很白,偏向苍白那种,应该是被暴雨淋久了,她问:“你很想知道吗?”
这是很重要的推测点,顾知憬先前就猜测过,她可能跟君华耀有点关系,上前走了几步,“就是好奇,按理说,你们应该不认识。”
“那只是你以为,其实联系很多,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国内研究院除名,被迫去国外待了几年。”
顾知憬皱眉,“是他陷害你的?”
“你怎么知道?”夏欢颜很纳闷,她的事儿应该不会传到顾知憬耳朵里,皱眉很不悦,“你调查过我?”
并不是,是她看过。
顾知憬说:“我父亲查的,想看看请你来治疗我值不值得,毕竟你的费用不低。”
夏欢颜缓过神,她低头看了看楼下,唇线绷紧了,她今天穿得常服,上面是香槟色的光感缎面v领衬衫,搭了黑色的西裤,尽管穿着看起来并不像疯狂的科学家,但是她身上血腥的杀气掩藏不住。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夏欢颜很疑惑地看着她。
“说来听听,我也很讨厌他,他的腿还是我想办法弄断的。”顾知憬不能说太多,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表示跟自己的脑袋里的东西有关。
在她眼中,顾知憬就是个实验体,但是实验体只要按着她好奇的点说话,她就会心动。
很快夏欢颜果然动心了。
夏欢颜表情很震惊,她不太了解娱乐圈,人在国外也是一心扑在研究上,她对网上的事情都不太清楚。外界并没有公布君华耀断腿的事儿,夏欢颜回国这么久,也只是听说他进了局子现在还没出来。
夏欢颜不太相信她,手压在栏杆上,说的很慢:“大概四年前,他找到我,说要投资我研究东西。”
四年前。
顾知憬把时间线对上了。
这不是君华耀大红后,突然选择退隐的时间吗,里开场就是巨星回归和小花瓶一夜l情。关于他隐退的事儿只是和女主谈情说爱提到过,说他拿到了影帝,已经找不到要超越的东西,他需要沉淀,就此消失在娱乐圈。然后就是各种甜言蜜语,因为云弄溪他愿意重出江湖。
顾知憬很好奇,“你继续说。”
“他让我给他检查心脏,可是,他心脏根本没什么问题,每天让我给他测心跳,还故意对我放电,释放信息素,说话也是各种暗示,这让我很恶心,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到底想要我研究什么?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欣赏我,要把我捧起来。”
夏欢颜冷笑,“捧红我,他算哪根葱啊,我只想做研究,跟他有什么关系。真有病不去看心内医生,跑来找我一个科研人员?但是我身边的人似乎都觉得他人很好,很绅士,很有礼貌。”
“然后呢?”
“我跟他签了两年的合同,两年后,我觉得他在浪费我时间,我提出不再续约了,他却让我赔钱。”
“赔钱?”顾知憬皱眉,“你掉进他的合同陷阱了吗。”
“对,因为合同上写的是,我必须研究出东西,不然要全额返回钱,甚至,还要赔20%的违约金,我质问他合理性,他说……他拿这些钱去投资回个他的利息都不止20%。”夏欢颜说的时候,眼睛瞪大,死死地咬着嘴唇,嘴唇咬得苍白,对君华耀很恨,声音也在发哑,她用力捏着栏杆。
“他一开始给了我三个亿,我这些年器材、团队就花了不少钱,把三个亿还回去就足够我赔的倾家荡产了。我不仅赔了我自己曾经所有的奖金,还赔掉了小霜……还把小霜的房子和车子赔掉了。反正,也都怪我太蠢了,我居然会相信一个黑心商人。”
说的时候,她颤抖着,看顾知憬都带着狠,顾知憬没反驳她,安静地说:“你说的没错,你继续说。”
夏欢颜声音努力平稳下来,说:“后来我赔了钱,但是他还是赶尽杀绝,他不知道怎么搞得,就把这件事放出去了,很多人向研究院举报我,说我做违法研究,就是收了资本家的钱,然后做违法人体实验,给资本家续命不择手段,甚至做毁灭人性的‘长生不老’研究。然后我被研究院开除了,还被禁了各种研究项目,乃至要剥夺我的身份和荣誉,我……这还算好的。”
说的时候,她语气颤抖,“主要是,我很对不起小霜,惹出那么大的烂摊子,要填补空缺,让她卖了父母的房子,到现在她和阿姨都没联系,阿姨被她气的身体现在很不好。”
夏欢颜眼睛里湿润了,她深吸口气,抿着唇把自己的怒火憋下去,勉强笑起来,表情却很狰狞,“等到冬天,过年差不多,我应该就能把她房子买回来,那还是她爸留下来的遗物,今天我就是过来询问拍卖日期。”
顾知憬沉默着,属实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个瓜葛,“你说君华耀调戏过你?”
“是性骚扰。”夏欢颜纠正她。
顾知憬紧紧皱眉,纵使她是个商人,基本礼义廉耻她还是知道,情绪有几分愤怒,“你是国家级的科研人员,他这么针对你?他活腻歪了。”
顾知憬是个看中利益的商人,可她向来尊重科研,没有科研,社会怎么进步,她们商人也只能饿肚子。该给的尊重必须得给。
她皱了皱眉,表情很严肃。
夏欢颜说:“资本好手段。”看看她,又纠正道:“我说的是他。”
“能问你们当初研究的题目是什么?”
“未消亡的邂逅。”夏欢颜说。
“具体呢?”
“也就是,如果一个人死去,我们通过科研手段,将心脏保留下来,亦或者把大脑保留下来,给与它需要的养分,那么再将它移植,这算不算一种新生,亦或者把它养在培养皿里,能不能给它制造一场人生。我当时很喜欢这个题目,他邀请我,我立马去了,但是……”夏欢颜咬了咬牙,“他每天就是让我摸他的心脏,检查他的心脏有没有异样。”
应该是检查系统吧。
难道,君华耀也动过取出系统的心思。
夏欢颜说着,深呼吸,手指掐得紧紧的,其实那时候她还有些话同小霜说,因为这件事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真想解剖了他,捏爆他的心脏,可惜我不能。”夏欢颜表情很疯狂,似乎动了杀意。
有酒侍路过,顾知憬拿了杯酒,递给了夏欢颜,夏欢颜摇头,“我不喝酒。”
顾知憬把酒放回去,夏欢颜反问她,“你不喝吗?”
顾知憬摇头,“我也不喝,就是看你有点激动,让你压压惊。”
夏欢颜嗯了声,多看她一眼。
夏欢颜是个很直的人,有股子疯劲儿,说到深处,她伤心起来,用力拍了下栏杆,很气的说:“我会把小霜的房子弄回来,肯定能。”
“你被君华耀这么骗,那你怎么还接我的病例。”顾知憬有些纳闷。
夏欢颜说:“不一样,我看到你的病历了,的确有研究价值,你父亲说过,不管多少钱,只要治好你,他都愿意给。”目光落在她脑袋上,“好好保护好它。”
“你觉得,我的头和他的心脏有区别吗?”
夏欢颜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以科学角度来说:“有,你生病了,他没有。你提到的这点很好,我会拿他之前的资料对比看看。”
顾知憬没作声,她手机进来了信息,秦光晖让她进去,有几个总想和她聊聊天。
夏欢颜问到了消息也准备走了,习惯性的手指往兜里插,反应过来自己穿得不是白衣大褂,手攥了攥,转过身,加快步伐离开这里。
地面上的水未干,走廊上留下了一串串湿透的脚印。
顾知憬回到大厅,她没有同谁说话,走到阳台上站着,目光往下看,外面的雨还在下,雨从她们就开始落了,噼里啪啦的,砸得地面的水花四溅。
“我去叫人送送夏医生?”秦光晖问。
“等等。”顾知憬说。
楼下,夏欢颜在门口等着,她是淋着雨过来的,底下一排排的车,好像没有一辆是她的,片刻,她拿出了手机打字。
夏欢颜:【小霜,我们下个月去看房啊,等钱款到了,可以把你的房子买回来了。】
江无霜说:【不着急,你先把研究院的事儿弄好。你就先住在我这儿。钱也不用着急还。】
【待会我去接你,要不要吃点什么给你带。】
夏欢颜:【肉汤包!还有煎饼!最好来一碗双皮奶加红豆!】
江无霜:【ok!】
【抬头。】
夏欢颜抬头看到人,眸中惊讶:“小霜,你这么快来了?”
江无霜举了举伞,说:“下班早。”
夏欢颜没戴眼镜,眯了眯眼睛,江无霜手往上提了提,说:“买了,你喜欢吃的就那几样,这么多年你也不换换。”
夏欢颜从台阶上下去,进到江无霜伞下,她伸手去拿江无霜手中的塑料袋。
两个人身影越来越远,从伞下的动作来看,两个人一直在说话,雨砸在伞面上的力度不小,噼里啪啦的,尽管如此,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依旧没被干扰到。
许是知道她的命运,又看到她的努力,最后努力变成泡沫,多半会产生同情心。
顾知憬晃了晃手中的酒,嗅了下味道还了回去。
·
顾知憬这一趟收获不小,知道君华耀要抢onlight大楼,还知道他和夏欢颜有点关系。
晚上,回家的时候,雨还没有停,顾知憬坐在后面拿手机看信息。
野迟暮白天去拍杂志封面了,两边时间没办法谈拢到一起,顾知憬其实挺想去看看的,奈何白青薇不让,再者今天工作也比较重要。
顾知憬打字发过去:【我忙完了。】
很快,顾知憬收到了一条信息,内容:【】
顾知憬挨个点开看,里面的是野迟暮穿着红色的大蝴蝶领短袖,配着同色长裤,她提着包包对着镜头撅嘴吹气。
可爱啊。
另一张是,野迟暮睡在玫瑰中,仿佛一只漂亮的蝴蝶,刚刚睡醒,这次穿得是红色高定长裙,裙身开出了高衩口,沿着线一路到了大腿根。
这个角度好像是……摄影师踩在她身体两侧拍下来的。顾知憬不太愿意去想那个画面。
顾知憬挨个保存下来,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野迟暮:【不小心发出去了,你删除吧。】
顾知憬:【好的,已删除。】
野迟暮:“……”
她心里倍觉得不自在,顾知憬真的有这么笨吗?
野迟暮咬着牙打字:【哦。】
顾知憬回了个笑脸。
野迟暮想,她不会还想让我夸她乖吧。
野迟暮想着想着,咬牙切齿,真笨!
她现在也准备下班了,反复的看手机,然后对着化妆镜一直叹气,旁边小蝉疑惑地看着她,“怎么气成这样了?”
野迟暮手机往前一扔,砸在了桌子上,她闷声说:“被蠢到了。”
她闭着眼睛,好像不愿意看到顾知憬。小蝉给她卸妆,站在她旁边给她擦擦脸,说:“小顾总吗,她好像是挺笨的,哎,alpha有时候情商比较低。”
野迟暮嗯了声儿,目光又落在手机上,非常不受控,再轻声有点别扭地说:“把手机给我看看。”
虽然她很蠢,但是信息该看的时候还是要看。
小蝉把手机拿过来,上面是这么一条信息:【有一只很疯狂的兔子,它注定会死在冬天,但是她很努力的给自己的朋友种萝卜地,她也努力的种出了一片金色的萝卜地。兔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好朋友的蘑菇屋还给她,可惜冬天来的太早,她不可能把蘑菇屋还回去。如果你认识这个兔子,你会怎么做。】
野迟暮现在对待她讲的故事会认真的分析。
就好像是顾知憬在给她传递暗号。
疯狂的兔子,冬天死亡,还蘑菇屋。
野迟暮稍微想了想,盯着上面的文字,试图去解读顾知憬的故事。
小蝉在收拾东西,伸伸懒腰,喊着她,“可以收工了。”
没听到回信,又喊了一声,“迟迟?”
等她去看,却见着野迟暮捏紧了扶手,方才还拿在手中的手机被她压在小腹上,她用力握得很紧,指关节紧绷着,人看着很不舒服。
“怎么了?”小蝉怕她哪里不舒服,忙去看她,野迟暮的手机掉在地上,小蝉把手机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还是顾知憬写的童话。小蝉不明白怎么回事,以为顾知憬说话气到了她,忙说:“你要是讨厌她太笨,你就直接告诉她。”
野迟暮摇摇头,她站起来,把手机捏着出化妆间,她朝着外面走,小蝉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又问了几声。
野迟暮自己能走路,她们从办公室出来,外面的雨还在下,一辆车开了过来,黄色车灯照亮了雨夜,车子停在她们旁边。
野迟暮往后退,车门打开,顾知憬坐在里面,轻声说:“终于赶上了,我送你回去吧,下这么大雨。”
公司有给野迟暮配车,小蝉就当没有,问野迟暮,“要上去吗?”
顾知憬人先下来,她把伞举到野迟暮的头顶,野迟暮没动时,她抬头往上看,细品伞下的感觉。
野迟暮弯腰上了顾知憬的车,就坐在顾知憬旁边。
雨势还在持续加强,估计会迎来暴风雨,野迟暮手搭在腿上,她捏了捏自己的衣服,低着头说:“那只兔子的蘑菇屋……”
第一次顾知憬没听清,她猜着野迟暮在说什么,偏头看她,“你梦到过吗?”
“我不知道。”
野迟暮捏着手指,眉垂着,刚刚在化妆间里……她大脑又闪过一些东西,很模糊,眼前很多东西看不清。
有个女人一直在哭,声音哽咽着,明明话都说不清楚,却一直在反复、再反复说:“野迟暮,护着她,求求你,一定要护着她。”
她听的好难受,好难受。
她觉得说话的就是那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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