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时间是早晨七点整。
地点在一处老旧小区某户人家的卫生间。
林絮思猛地睁眼,手机闹铃声正嘈杂响彻耳畔。
回过神来,她慌乱伸手去拿洗漱台上的手机。
响铃震动加上手在颤抖,手机在她手里颠了几下差点掉地上,好不容易牢牢捏稳,她战战兢兢的将屏幕转正。眼睛忽地瞪得睁圆,满眼写着难以置信,左手紧紧攥着拳头,她清楚感受到指甲嵌进皮肉的疼痛。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似曾相似的日期和时间。
林絮思最爱石进的《夜的钢琴曲》系列,甚至将曲目用作闹铃,所选曲目和当天日期保持一致。
而此时,手机正播放着《夜的钢琴曲三十》。按道理每天只会听到一遍的闹铃音乐,短时间内她已经重复听到三次。
种种怪象,短时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林絮思感觉胸口像是被勒住一样,喘不上来气。
她对着镜子使劲揪了下脸,疼!深知,这绝对不是梦!
这下可以确定,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同一时间站在自家卫生间的洗漱台前。
事情超乎寻常的怪异。林絮思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遇上这种事。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人,万千接线客服中的一员,工作繁琐好在难度不大,所以,是绝不会因为压力过大产生妄想症的。成长环境谈不上多温馨甜蜜,但母亲用心培养出的她,是三观绝对正常的人,也断不会有因原生家庭不和谐导致她精神受挫的可能性。
一没疯二没傻,那现在不断的回到过去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章
宛如正轨的清晨
“思思,快起床了,再不起真要迟到的。”
林妈妈对着女儿紧闭的卧室门大声提醒。她转身将刚起锅的煎饺放在餐桌上。还惦记炉灶上正煮着的皮蛋瘦肉粥,于是,她加快步子回到厨房继续忙活。
食物香气环绕四周。七十平的屋子,除去必备的家电家具,没有丝毫多的装饰品。电视柜上摆放了几个相框,将母亲陪伴孩子们成长的片段保存下来,虽然没有父亲的身影,但姐弟二人在妈妈怀里仍旧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此时,卧室里
林絮思挣扎着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林妈妈早在十分钟前就叫过她一次,但她答应完之后却难敌睡意,睡了个回笼觉。
她睡眼惺忪的拉开房门,就见到前方桌上的食物,对面屋子,老弟林俊宇的房门紧闭。右边耳畔能清楚听到厨房里的响动。
困意上头,她打着哈欠钻进隔壁的卫生间里。
林絮思将手机放在置物架上,镜中人顶着浑然天成的烟熏妆。
昨晚她被熟悉的噩梦惊醒,直到凌晨四点才真正入睡,每次但凡经受噩梦折磨,随之而来是失眠之后的赖床。
还是一觉睡到天光的日子舒服。
林絮思心底感叹,刚阖上眼想缓缓神,紧接着就听到七点整的报时闹铃响起。
曼妙的音乐声,搭配狭小封闭的环境,立马呈现出立体环绕音的效果。曲子作伴开始梳洗打扮,心底阴霾渐渐褪去,她不由的跟着曲子轻声附和,心中感叹明天又是新的一个月。
当曲子完整播放完毕,林絮思关闭了闹铃。
外间。
林俊宇来到厨房里帮妈妈的忙,对着锅里的粥好一通嗅,美滋滋的夸赞,“妈,您这厨艺又进步了不少呢!”
林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在她看来,只要孩子们吃得开心,她即使饿肚子都能有饱腹感。
“对了,今天难得休息怎么不多睡会?”林妈妈问。
在她看来,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补充睡眠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林俊宇从筷笼里取筷子,“我们单位领导有事去地州了,请我帮他拿个文件,送文件的人估计八点半点左右就能出地铁站,我想着平时人家挺照顾我的,能帮就帮吧。”
他是林絮思的弟弟,虽然比她小四岁,但作为家中唯一男丁,他打小就比同龄人懂事,再加上个头长个高,很多时候看起来更像哥哥。
林妈妈点点头表示明白,被儿子进厨房搭把手这么打岔,正搅拌肉粥的她,反应过来好像没有放盐,她暗自庆幸补救及时的放了两小勺。
在卫生间里忙活十五分钟,林絮思精致的模样与之前的蓬头垢面判若两人。简单的擦层素颜霜,再画个眉毛也算是对得起化妆二字了。
她来到餐桌旁与妈妈和弟弟围桌而坐,一家人开启美好的早餐时光。
电视插播一段广告后接着播报新闻。
解说彗星的相关消息:观众朋友们,这颗彗星即将划城市上空,虽然在白天未必肉眼可见,但是,它真的就在那里
另外两人对此毫不关心,喝粥的喝粥,吃饺子的吃饺子。
唯独林俊宇牢牢盯着电视机屏幕,煞有介事的当起翻译来,“听人说,扫把星路过,诸事不宜。说不定还会发生点稀奇古怪的事情。”他看向对面的林絮思,一番温馨提示,“老姐听到没,今天出门头上可是顶着一颗扫把星过马路必须得好好留意红绿灯,毕竟你眼神容易跑偏;还有那高空抛物什么的,前天我就差点就中招,你身手不如我矫健;还有下班之后早点回来不要四处溜达,年纪是大了点,但不妨碍重口味的坏人;还有还有”
林絮思用力吞下嘴里的饺子,淡定无比,“我说林俊宇同学,吃饭的时候说这么多话,噎到自己的机率绝对比扫把星危害更大更及时。”
她记得这个弟弟一向多话,但变得如此之多,是最近一年的事情。
林俊宇得意一笑,每天能逗老姐说上几句,他被骂都会笑。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勺肉粥,立马发出“嘶”的感叹。
看到儿子表情忽地扭曲,林妈妈忙问:“怎么啦?是不是味道不好吃?”
她担心又失落的样子显而易见。
“怎么可能不好吃。我就心急想多吃点才烫到舌头。”林俊宇忙连连摇头,大口咀嚼吃得很香的样子,语气十分诚恳。
林妈妈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让他慢点吃。
当林俊宇准备夹个饺子时,感觉左鼻孔有液体正快速流出,他机灵的仰头阻断鼻血流向。
林妈妈赶忙扯下桌上的抽纸递给他,还不忘急切的提醒,“转过去可别让你姐见到”本来在低头刷微博的林絮思闻言抬头时,只能看见林俊宇的后背。
背对老姐的林俊宇,嘴里絮絮念叨,“怪了,这才止住血十来分钟,怎么现在又流了?”
语气里流露对失血的痛惜之情。
林絮思小时候有晕血的毛病,偏偏林俊宇天生是个爱流鼻血的家伙。每次吵架打架一旦落下风,林俊宇立马开挖鼻孔,鼻血流下来林絮思就晕倒,虽然经常磕了这里碰了那里,好在年年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脑震荡什么的更是完全没有,她无数次暗自庆幸自己身体硬朗。
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她这晕血症好转很多,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血晕的症状出现,不过每当发生类似的“流血事件”,林妈妈第一反应还是担心。
林絮思知道林俊宇流鼻血,本还有些担心,当她见老弟回过身时,鼻孔已经塞好纸巾,纸巾几乎没有渗血的情况,她判断这血基本是止住了,才安下心来调侃,“哈哈,食不言,谁让你话多。”随即转头宽慰忧心的妈妈,“妈,您放心,现在他大出血我都没事。”
老弟流鼻血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家里人早就见怪不怪,这么多年的训练,她已经能从流血量知晓大致的止血时间。
鼻血突袭暂时告一段落,一家人再次回归早餐时间。
林絮思一直在吃饺子,这才开始吃喝粥。刚把粥进嘴里咀嚼,她舌尖立马泛起近乎苦的盐巴味,齁过头是在难以下咽,不过她仍然若无其事的咽了下去。
她抬头看了眼还林俊宇,心底有一股热流钻出,暖暖的很安心。
关于这两姐弟的斗嘴模式,林妈妈早就习以为常,甚至经常被这样的小吵小闹逗乐。在她看来,兄弟姊妹相处,很多时候斗嘴并不代表感情差,反而会拉进彼此的距离;以礼相待也不见得感情好,过度的礼貌会显得疏远。
林妈妈往林俊宇碗里夹了个煎饺,同样给女儿林絮思也夹了一个,“思思多吃点。”
“妈您也吃,别只顾着我们!”林絮思微笑着。
林妈妈欢欣的答应“诶”,将饺子送到嘴边,顿了顿又默默放下勺子。她肚子里憋着好多话想说,明知道女儿不爱听,但作为母亲不能不叮嘱。
思来想去,最终小心翼翼的试探,毕竟这是个不太“友好”的话题,“思思,你不要怪妈话多。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可以尝试接触接触,也不是说非要你们马上结婚,但踏出第一步总是好的,你觉得呢?”
林妈妈眼见自家女儿一门心思只放在工作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想结婚的念头。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公司就是家里,不社交不出门,更别说和异性朋友来往。
林絮思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妈妈语重心长的开导自己。她只觉得,二十八岁的她在亲妈眼里,简直可以和八十二岁划等号。
没睡好精神不振,情绪最容易被悲伤入侵,林絮思陷进自己的思绪里。
从小到大,她都是老师、同学、家长、同事眼中的本分乖乖女,人生每一个年龄段,都做着符合大众标准要求的事情。当学生时用功读书,放学以后径直回家写作业,不像其他同学那样,会在操场里玩泥巴,又或是在篮球场玩玩运动器材,她的童年简单又无趣。毕业踏入社会之后,她在一家贸易公司工作,做事积极努力,长期出差加班她却乐在其中,虽然算不是万分出彩,总算是爱岗敬业。
因为工作太忙的原因,事业见起色但爱情未有着落,她不得不随波逐流加入相亲大军。二十五岁那年,他遇见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对方火力全开对她展开追求,不久,她谈起人生第一场恋爱。在一起两年后谈婚论嫁,双方见过家长,婚事看似顺理成章。
突然某天,男人对她说:“我父母说,你的工作性质不是和我一样的铁饭碗,你的家庭条件也不能指望婚后能帮补我们,结婚以后我们的生活压力会很大的,我可不想生了孩子却让他跟着我们过苦日子。我觉得为了我们俩好,应该听长辈们的话,你赶紧考个好单位,不然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婚事的,我妈身体越来越不好,她很想尽快抱孙子。这段时间你加把劲,我们暂时不要见面,这样会影响你备考。我会尽量说服我父母,相信我,我会等你的。”
男友家里有重病母亲,治疗费用已花去家中大半积蓄,林絮思甚至拿出自己部分的积蓄给对方作帮补。
那时候她换位思考,父母想让儿子未来多些光明少些苦难,儿子不愿忤逆,这慈母孝子的模样她怎能忍心去苛责?
听着男友的真心许诺,憧憬着俩人美好的未来,加上男友父母的咄咄逼人。她不得不拿出姿态来,不得已辞去工作回家备考,全身心奋不顾身的为她以为的将来努力着。
可是,当她参加完第一场考试,兴奋的打电话想告知对方时,连续拨打两次结果无人接听。
热恋时打过去,对方总是秒接。
她淡淡的失落一瞬,很快抹去这恼人的情绪。重新按下拨号键,第三次终于接通。
林絮思近乎雀跃的喊了男友名字,“我刚考完,考得……”
考得还不错,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电话里传来一个无比嫌弃加不耐烦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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