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好端端的送去青州?替她在京城找户好人家便是,再不然,大哥推荐几位同僚,他们皆是家世清白的好郎君。”

    江晨宴爱屋及乌,竭尽所能出谋划策,盖因妹妹身边伺候的两位婢女忠心耿耿,能替他照拂到她,且能替他做些力所不能及的事。

    “大哥印象中,映雪做事甚少出岔子,她可是遇到了急事?”

    江晨曦不便说出其中原委,大哥差事忙,她不想令大哥分心。

    “那倒没有,是妹妹出自私心,外祖母在青州给我留了一家绣坊,映雪手艺好,正好回去替我守铺子,我再书信一封请外祖父做主,替映雪寻个好人家嫁了,再不然择一上门夫婿。”

    “原来如此,倒无不可。”江晨宴沉思,忽又面露犹疑,“映雪为人处世挑不出刺,你放她离开,当真舍得?”

    “自然舍不得,我本想在京城替她找一门亲事,可怕旁人忌惮我太子妃的身份应下婚事,思来想去,与其让她陪我困在后宅这方寸之地,不如送她回青州经营绣坊,以全我们主仆一场。”

    此决定并非临时起意,待她与萧承翊和离,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她先派映雪回青州打点一切,正好把那几个粗使丫鬟升职调进屋内伺候,来个瓮中捉鳖。

    一举两得。

    如若上辈子没被萧承翊休弃,她最终还是会安排映雪兰英嫁人,绝不可能留在她身边当一辈子老姑娘。

    江晨宴动容,轻声一叹,“妹妹是个心善的,映雪那丫鬟遇到你是她的福分,行,这事包在大哥身上,大哥回头寻个稳妥的镖局,安排好一切,再通知你。”

    “好,妹妹先行谢过大哥。”

    “不过映雪走了,你身边就剩一个兰英,我再托人送几个丫鬟去太子府?”

    “不用,有兰英就够了,况且府里丫鬟也不少,够用。”

    兄妹俩谈完事,正要一起离府,恰在此时,江晨玉身边的丫鬟跑过来跪在江晨曦面前,央求江晨曦去琢玉轩一趟。

    “大小姐,求求您可怜可怜玉儿小姐,她被夫人关在屋子里面壁思过,茶饭不思,已经饿了三天……”

    “放肆!太子妃娘娘竟是你一区区婢女敢拦的?!”江晨宴极其憎恨没有眼力见的下人,仗着在主子眼前得宠便狐假虎威。

    江晨曦不怒反笑,示意江晨宴先去忙,她留下善后,“无妨,担着一声大小姐,既入了府,不见也不好。”

    随行的兰英立即插话,“石榴,你还不快快带路!”

    名唤石榴的小婢女急匆匆起身,“太子妃娘娘,这边请。”

    琢玉轩。

    一把大铁锁牢牢锁住江晨玉的卧房门,就连两边的窗户都被小曹氏找人钉上了木棍,只留一个拳头大小的窗洞。

    一门之隔,江晨曦听到江晨玉在作诗,伤春悲秋、缠绵悱恻,江晨玉嗓音已然沙哑,间或咳嗽几声。

    石榴在旁急地团团转,“送进去的饭食、茶水都被玉儿小姐打翻了,夫人下了严令,不让奴婢们偷偷放小姐出来,若被发现,说要把我等卖入妓院……”

    兰英噘嘴,哼了一声,“石榴,你也太不厚道,这屋子都被锁上,你让娘娘怎么进去?”

    石榴闻言,立即下跪磕头,“婢女可以去求刘嬷嬷,钥匙在嬷嬷身上。”

    “锁住她的人,岂能锁住她的心?荒唐。”

    江晨曦本不愿掺和此事,奈何听不得江晨玉一声声啼哭,将心比心,她上辈子得知自己成了替身,被卢柳划破脸,比江晨玉更伤心绝望。

    “兰英,你随石榴走一趟,去问刘嬷嬷要钥匙,就说是我的旨意,她若不应,就等着提前告老还乡。”

    “奴婢谢太子妃娘娘——”石榴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兰英耐心等石榴磕了几个头,“走吧。”

    二人火速离开,江晨曦抬手拍门,门里的哭声渐渐小去,奈何却没应声。

    江晨曦不急,只说了一句,“江晨玉,几顿不吃不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若真想和王延昌长相厮守,不妨替我做一件事,你考虑一下。”

    须臾,有脚步声慢慢挪近门口,“大姐姐此话当真?”

    ————

    京郊,御苑。

    江晨宴一回到御苑,还不及去值房放东西,就被同僚喊住。

    同在清吏司任职,同为六品主事,邵平却不如江晨宴受人待见。

    邵平掩住眼里的羡慕嫉妒,打趣他,“晨宴,太子殿下过来,你不过去伺候?”

    萧承翊来了?

    江晨宴目光一闪,苦笑道:“邵兄说笑,殿下不召见,下官岂敢随意觐见。”

    他心里有数,萧承翊对晨曦并无感情,他只是担了名义上妹夫之名,占了名声便宜,仅此而已。

    “那倒也是。”

    邵平心里遗憾,面上不显,声称太子殿下百忙之中来御苑清点天地祭祀当天所用的马屁,这会儿清点完毕,正在射箭场上偷闲。

    江晨宴附和了几句便抛之脑后。

    一刻钟后,江晨宴从值房出来,脚步下意识转道,去了射箭场。

    远远瞧见萧承翊身边站着一个侍从打扮的下人,然而对方的身形……明眼人一看即是妙龄女郎,俩人关系瞧着颇为亲密熟稔。

    太子是未来储君,多少女人趋之若鹜,有女郎在身边,并不稀奇。

    江晨宴抿嘴,默默瞧了会儿,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萧承翊带人离开了御苑。

    回城途中的马车上,扮成侍从的卢柳依偎在萧承翊怀里,萧承翊伸手捧起她的下颚,低头亲吻她的唇。

    卢柳嘤咛几声,娇滴滴地嗓音听得萧承翊更加上头,情不自禁加重力道,把人抱得更紧,恨不能嵌入胸膛里。

    “柳儿……”

    “殿下……”

    一吻结束,卢柳坐直身体,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她解开香囊递给萧承翊。

    “殿下,此手帕是柳儿亲手绣制,帕上的柳枝代表柳儿,箫代表殿下,殿下想念柳儿时,不妨多看一看手帕。”

    萧承翊接过手帕,仔细摩挲,帕子用料考究、绣工精致。

    他把手帕揣入袖子里,亲了亲卢柳的额头,“吾甚是欢喜。”

    卢柳羞涩一笑,转而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落下,“与殿下在一起,总感觉时辰过得太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柳儿幼时不懂此句含义,如今知晓,当真难熬……”

    说到此处,卢柳背过身去,“柳儿舍不得殿下离开。”

    “柳儿,乖——”萧承翊凑过去,抬手擦去卢柳脸颊上沾的泪珠,“天地祭祀忙完,吾便得空,届时带你游遍京城山水,如何?”

    卢柳见状,破涕一笑,“殿下可不能食言,否则柳儿会伤心的。”

    美人巧笑倩兮,妩媚动人,若不是祭祀前有忌讳,萧承翊早就想把人占了。

    萧承翊举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哎呀,殿下——”卢柳握住萧承翊的手,撒娇道:“柳儿与你说笑呢,殿下自当差事要紧,柳儿哪也不去,就在春山船坊等殿下。”

    “就你堂哥开设的船坊?”

    “正是。”

    “今个走不开,改日柳儿带吾去逛一逛。”

    “柳儿遵命。”

    萧承翊把卢柳送至卢府后门,卢柳贴身侍女海棠在此等候,主仆俩登上另一辆马车,改道去春山船坊。

    海棠把藏在袖子里的信件抽出来,“小姐,这是贵人托人转交给您的信。”

    “哦?”卢柳接过来,展开仔细阅读,忽而灿烂一笑,“海棠,明日替我还一份大礼,定要挑最贵重的。”

    “诺……”海棠复又吞吞吐吐道:“小姐,这会不会太冒风险了?一旦被人发现,恐会连累了老爷夫人。”

    卢柳把信件重新收好,“你懂什么,我等的就是那日。”

    萧承熠一日不休了江晨曦,她一日难以心安,眼看大典后,江氏就要被正式册封,她如何能坐的住?!

    祭祀大典四方使节来朝,容不得丁点闪失,她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博一把。

    “小姐——”

    “休要再说,我自有主张,那日你照旧在老地方等候。”

    ————

    四月中旬,天地祭祀前两日,江晨曦携映雪、兰英入宫,把江平留在府邸。

    仪鸾司特地重新给她制了典礼礼服,她需要提前试穿,若不合身,尚来得及修改。

    她特意挑了黄昏时分,走东华门入宫。

    东华门前,例行检查的禁军见到江晨曦座驾,象征性地掀起帘子探了一番,随后躬身道歉,“小的叨唠太子妃娘娘了,无异状,可前——”

    “且慢。”江晨宴打断对方的殷勤,板起脸来,“即便吾是太子妃,尔等也不可轻易通融,还是再仔细搜查的好。”

    拍马屁踢到铁板的侍卫愣住了,暗忖统领大人那日就送了太子殿下一个人情,为何偏偏落到他头上却行不通?!

    兰英见状,出声呵斥,“傻愣着作甚?没听清娘娘的话?”

    “哦哦——小的遵命!”侍卫当头一棒,忙朝身边同伴招手,硬着头皮绕着马车继续勘察。

    一炷香后,江晨曦回到宝慈殿,先与太后聊了会,之后打发太监去福宁殿传话,声称东华门守卫不严,格外优待皇亲国戚。

    福宁殿里,姜德一把这事上奏给萧询,萧询气笑了,这丫头一回宫就开始找茬,仗着他不敢罚她,此次竟敢挑剔他的皇城禁军。

    “来人,去把魏炎给朕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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