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川再次醒来,已是中午。

    这次她第一眼看见的,变成了白花花的天花板,身子也陷进了一片柔软之中,比上一次硬邦邦的铁皮板凳触感不知好了多少倍。

    白川慢悠悠地向上挪动了几下身体,半靠在床头的软包上,摸了一块裤子口袋里化成半固体状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黏黏糊糊的甜腻口感齁得她猛灌了一大口水,巧克力的气味却仍在嘴巴里挥之不去。

    定了定神,白川观察起了四周,青峰不在,从身下床单残留的熟悉气味判断,这应该是他下榻的酒店房间,看着双人间内略显奢侈的装潢,白川暗自感叹起桐皇篮球部充足的经费。

    百无聊赖间,白川刚穿好鞋子打算去窗边吹吹风,就听见身后的门突然有了门卡解锁的滴滴声。

    “白川同学?!”

    白川应声望去,门外站着的樱井良正张皇失措地反复确认起门牌号,瞪大了的眼睛氲着浓浓的雾气,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蘑菇桑跟阿大住在这间房间吗?抱歉,我今天上午身体不适突然晕倒了,在里面躺了一下,给你造成麻烦了。”白川在心底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向他解释道。

    “啊不对不起!我先去队长的房间待一会儿吧。”樱井良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却径直撞上了单手拎着外带袋子往回走的青峰。

    “哟,良。”青峰打起招呼,“回来了啊。”

    “对不起!青峰桑,我不知道白川同学在里面!”

    樱井良照例疯狂鞠躬道起歉来,频率之快看得白川格外愧疚,不禁颤颤巍巍地朝外走去,拍了拍樱井良僵硬的肩,“不蘑菇桑,你进来休息吧,是我影响你了,我出去待会儿就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队长的房间!”

    话音刚落,樱井良便落荒而逃般越过青峰,冲进了隔壁虚掩着的门。

    白川一愣,抬眼看向青峰的表情带上了些谴责,“你平常到底是有多欺负人家?”

    青峰抬抬眼皮,懒得理她,空着的手虚揽着她的肩膀走进了房间,“你刚醒没多久吧,出去瞎跑什么,先吃点东西。”

    浑身绵软的白川无力拒绝,被一把按到了软绵绵的椅子上。

    片刻后,饭菜的香味四散开来,刚刚苏醒的白川胃口不佳,硬着头皮扒拉了几口米饭。

    “还不好好吃饭?”青峰眉头紧蹙,凶巴巴的脸上隐隐透着些担忧,“一路把你背回来我都感觉不到你还在我后背上!天天吃这么点饭,你到底想晕倒几次?”

    白川自知理亏,闷头没再出声,悻悻地动了几下筷子。

    “你早上还晕了一次吧,阳泉的队服哪来的?”

    白川小声解释道:“在体育馆外晕倒的时候,被紫原和小时候在美国认识的哥哥碰见了。”

    青峰怒意顿起,看着白川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米饭更是怒不可遏,“说也不说一声就跑来大阪,你要是刚出车站就晕倒,被路边居心叵测的人捡走怎么办!”

    白川听着他凶巴巴的指责也来了委屈,筷子一扔,高声道:“还不是你一直躲着我!你又没邀请我来,我自己厚着脸皮来看你比赛,难道还要举着喇叭通知全世界吗!”

    青峰想起自己仍未解决的感情问题,一时理亏,几句到了嘴边的训斥堵在喉咙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晃啊晃,要说不说的憋得他脸色更沉。

    气氛一时凝固到了极点,二人吹胡子瞪眼地互不相让。

    然而没关紧的门却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都说了他们不说话了!还推我!现在好了吧!”若松压低了嗓子转头冲身后几人吼道。

    今吉脸上的笑容罕见地僵了一僵,就在快要挂不住之际,忽地急中生智道:“青峰,我们过来喊你开个会。”

    青峰看着欲盖弥彰的几人头点得飞快,眯起眼睛露出了危险的气息,随即杀气腾腾地起身朝外走去,在房门被大力甩上之前,青峰扭头冷飕飕地撂下了一句:“吃不完就哪都别去。”

    房间再度归于平静,白川看着满满一大碗饭露出了一张苦瓜脸,静默须臾,终究还是拿起筷子,妥协地小口往嘴里塞起食物。

    明明就是他不好,还凶我。

    太过分了!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艰难消灭完外带盒中的食物,白川恢复了力气,而青峰却还没有回来。

    高档酒店的隔音也着实对得上它高昂的价格,即便是把耳朵紧紧贴在墙上都听不见隔壁的半点动静。

    白川努努嘴,走进了卫生间。

    惨白的灯光下,镜里镜外两两相望,她毫无血色的脸显得青灰青灰的,银白色的长发紧紧贴在头皮和脸颊上,活像前几天看的那部恐怖电影里的红衣女鬼。

    白川嫌弃地低头闻了闻身上汗液留下的酸臭味道,果断反锁了浴室门,脱了衣服,在花洒喷涌而出的凉水下冲洗起身子。

    倾泻的水柱从头顶直冲而下,水流清晰地在白皙透亮的肌肤上飞速地淌,洗发水打出的蓬松泡沫四处飞溅,又转眼间在水流湍急汇合的地漏处消失不见。

    似是害怕青峰或者樱井开门而入,白川在发肤间那股粘哒哒的恶心感消失殆尽后,便草草拧紧了水龙头,拿起置物架上今日新置换的浴巾擦干了身子,换好旧衣物后,白川对着镜子飞快地吹起头发来。

    劲风吹起半干半湿的银白色发丝,发尾细碎的水珠顺着肩胛的轮廓滑落而下,洇湿了黑色露背抹胸的边沿。

    待到白川把长发吹干,又叫来客房清扫的阿姨重新换好浴室里被她用过的浴巾后,青峰也终于大步走进了房间。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手臂紧紧挡着阖上的双眼,似有无法遏制的怒火在周身萦绕。

    白川小心翼翼地看向他,默默在床边坐定,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正微微颤抖,一时也不敢轻易出声。

    半晌过后,那人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上不了场了。”

    那声音颤颤巍巍的,仿佛在风中飘舞的破碎羽毛,随时就要随风散去,而白川的情绪宛如从高空坠入谷底,浑水瓶子里掺着泥沙,在心中翻江倒海,又渐渐沉淀而下。

    “因为我的手肘。”

    桐皇的帅气教练在放弃冠军与放弃王牌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白川身子猛地一抖,连带着早些日子火神大我的被换下的不甘与方才黄濑难以起身的脚伤一并在脑中翻腾不息。

    受伤。

    白川清楚的知道,对运动员而言,这无异于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被折断了翅膀,疾驰与草原的骏马被砍断了双蹄。

    平日里高强度高负荷的训练以及残酷而激烈的比赛中,他们的关节与肌肉以远超普通人多倍的速度快速磨损,而无数个披星戴月的夜晚里,所付出的汗水与努力仿佛就是轻飘飘的一张薄纸,转眼间就因“受伤”二字变得破裂粉碎。

    不能登场意味着什么?

    她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青峰国中时期远超任何人的训练量,想起了黄濑训后缠着青峰在街头1v1的场景,想起了绿间勤勤恳恳地重复着一个又一个枯燥的投篮练习,想起了黑子即使默默无闻也主动加练的无数个夜晚,想起了火神超越极限后的一次又一次的扣篮。

    以及他们场上的意气风发,脸上光芒万丈的耀眼笑容。

    十年磨一剑。

    她此刻心中已然五味杂陈。

    沉默良久,白川握住了青峰颤抖着的拳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走吧,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青峰一窒,他听见身侧人轻轻的呼吸,听得见自己一下一下鼓动的心跳声,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沁着化不开的温柔,像初春潺潺的溪流在心间缓缓而过。

    不是不痛不痒的安慰,不是惺惺作态的怜悯,也不是厉声厉语的说教。

    就好似平日里她无数次对他说的“来吃饭”般平平淡淡,但偏偏像是带着些魔力,抚平了他心头全部的怒意。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青峰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抬眼看向眼前人似哭似笑的嘴角,扬手揉了几把银白色的头,在她碧色眸子漾起的水光里,他看得见自己的身影。

    片刻后,青峰倏地侧头凝视着另一侧空荡荡的地板,沙哑着嗓子道:“丑死了,早就想说了,不想笑就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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