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三天假日过后,冬季杯接踵而至,东京体育馆作为赛事的承办场馆,一周前便将四周挂满了“wintercup”的广告牌,即便是凛冬的严寒天气也丝毫掩盖不住竞技体育带来的高涨热情。
开幕式现场,白川看着场地中间密密麻麻的列队,听着主办方老套冗长的开幕词,视线不禁在场上乱扫。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深色里零零散散地掺杂着几个异常鲜艳的脑袋,其身份自然毋庸赘述。
白川撑着下颌感慨地咂了咂嘴。
果然阿大的发色是彩虹战队里最低调的,其他几个人简直显眼得过分,不过开幕式都快结束了,她的“青梅竹马”似乎还没到啊
不是说有事情跟她说吗?
自己倒是失踪了。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低沉的男声便宣布了“比赛开幕”,他铿锵的尾音透过音响,在场馆上方缓缓回荡,转眼间淹没进一片更为热烈的掌声之中。
开幕式结束后,和赤司征十郎的召集一同而来的,还有火神大我姗姗来迟的短信。
“你去找那家伙?”靠墙而站的青峰蹙紧了眉头,气压顿时低了几千帕。
“对啊,大我时差还没倒过来,现在就快到体育馆了,反正你也要去见赤司君嘛。”白川下意识往毛茸茸的脖领里缩了缩,“他找我应该是跟美国那边有关系吧。”
青峰一愣,棱角分明的眉峰稍缓,他屈起食指,指尖在手机背面错落有致地叩击着,节奏一如白川咚咚的心跳。
半晌,他收起手机直起身,长臂揽过了白川的肩,垂头亲吻银白色发顶。
“别乱跑,结束后我去找你。”
“嗨嗨,阿大就放心去跟赤司君叙旧吧。”
她隐约感觉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月的东京气温很低,呼吸间已然溢出阵阵白气,白川站在路边将双手插进口袋,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她不禁裹紧了身上微敞的大衣。
方才她一路被青峰拥着走出了体育馆,他炙热的怀抱就如同便携式暖气,路过“奇迹的世代”聚集地时,黄濑的暧昧视线和紫原的天然调侃更是令她双颊不自觉地泛红,就连心底都跟着暖洋洋的,此刻这股暖意渐渐散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光腿穿裙子的行为有多反人类。
“哟,阿遥。”不远处,火神匆匆向她跑来,胸膛正因运动微微起伏,“抱歉,今天来晚了。”
白川摇摇头,轻笑一声,“怎么这么急着找我?”
火神在她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紊乱的气息,再次抬眸看向她时,暗红色的瞳眸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正在快速蔓延。
“我按照你之前说的,圣诞节那天去给阿姨送了束花。”火神停顿片刻,视线诡异地晃了晃,“但是我在另一座墓碑前,看见了你爸爸还有一个女人”
白川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紧缩的瞳孔里骤然掀起一场铺天盖地的海啸,而她的双肩却像是狂风大浪中的一叶木舟,摇摇欲坠地颤。
白川和也怎么敢的?
他怎么可以在这个陵园里,在白川幸子的墓碑附近,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立碑?
火神见她肩头颤得似要倾塌,嗫嚅着嘴唇试探性地开了口:“阿遥你还好吗?”
“我妈妈墓碑前还有没有花?”
“没”
白川喉头轻滚:“白川和也抱了几束花?”
“一束放在那边了。”
静默须臾,那双碧眸重新归于一片沉寂的死海,她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指甲死死抵在掌心嵌下几道蕴着怒意的凹痕。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白川和也产生任何情绪波动,但这一刻,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血肉刺痛,就像是一块陈年瘢痕,平日里虽看不出什么痕迹,但再次提起时,却仍然会对当时血淋淋的痛楚记忆犹新,甚至更甚。
白川幸子是基督信徒,所以她才会让火神大我在圣诞节这天代自己送一束花过去。
她不相信白川和也不知道。
还真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啊。
白川仰头望向万里晴空,暖阳高照,而空气中蔓延的寒意却窜进空荡荡的大衣,顺着缝隙钻入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切肤的寒冷令她不自觉地摸出口袋中的一包香烟。
尼古丁的味道随即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散开来,久违的焦臭冲进鼻咽之中翻涌不停,袅袅升腾的烟雾呛得她眼眶酸胀不堪,那些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中无声滑落。
火神嘴唇几度张合,却终究没有出声打扰。
良久,指骨间夹着的烟管掉落下一截烟灰,又在霎那间碎散进了凛凛寒风之中,几秒后,指尖传来了一阵灼烧的热度。
白川垂眸看去,是烟草烧到头了。
泄洪的泪水顿时被关掉了阀门,她耸了耸僵硬的肩,扔了烟头踩在脚底,泄愤似的重重碾了几下,随即她将碾平的烟头弯腰捡起,连带着那些纷繁复杂的异样情绪,一同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被烟草砺哑的嗓子淡淡道:“大我,谢谢啊。”
火神见她面色平静如常,只是风干的泪痕却又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他无措地抓了抓发根,“你”
白川抬手抹了抹眼角,又把手重新插进大衣口袋,“回去吧。”
胸腔里还空旷地疼着,那股子凉意仍在骨头缝里蔓延,她再度裹紧了大衣,挺直脊背快步朝前走。
她现在只想见到自己的便携式暖气。
然而当二人一同走到体育馆前,白川却敏感地感受到不远处来自赤司征十郎的巨大压迫感,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粗神经地火神不免疑惑,他扭头向她看去,“怎么了?”
“没我建议你先别过去,赤司君有点危险”
“哈?”火神扬了扬分叉眉,“怎么可能不过去啊?那你待在这吧,我去打个招呼。”
白川抽搐了几下嘴角,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后退到一个十分安全的隐蔽角落,沉默地望着那道不知者无畏的身影一步步迈向深渊。
随着火神的闪亮登场,青峰漫不经心的表情蓦地皱了起来,“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遥呢?”
火神面上浮现出一丝纠结,“阿遥她算了,你待会儿自己问她吧。”
语毕,他视线一转,落在后方逆光而站的赤司身上,他扬了扬嘴角,略显挑衅。
“你就是赤司,很高兴能见到你。”
与此同时,听不清声音的白川看着赤司手拿剪刀步步逼近,不禁眼皮一跳,心中蔓延发酵的不安感也愈发强烈。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般,下一秒,那把剪刀轰然戳向了火神大我的面门,寒芒撕裂了空气,尖端带着被人忤逆而产生的浓厚杀意向他迅猛逼去,火神紧绷的神经炸裂般飞速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偏头向侧方闪躲。
锋利的剪刀堪堪划过他的面颊,几滴血珠于豁口中缓缓渗出。
白川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冷汗顿时攀满了她的背脊。
这么久不见,这位黑化的财阀小少爷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他刚刚绝对是来真的啊
早知道是这种场面,她刚才无论如何也要拦下火神大我这个呆子啊!
然而始作俑者却不甚在意地剪起自己额间的碎发,几缕发丝轻飘飘地落在石阶之上,随后又无视了青峰的怨怼,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白川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迟疑地走上前去,顶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她挥动了两下僵硬的小手。
“各位好”
“你刚刚跑哪去了?”
青峰见她脸色煞白,一把攥住她冰凉刺骨的手,炙热的温度在紧紧贴合的皮肤间传导而来,她缓了缓神,轻声道:“我害怕啊,所以一直在后面,看见赤司君离开才敢过来找你嘛。”
蔚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想起方才那幕,他竟有些凝噎。
见无人说话,黄濑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凝重的气氛,“小白川还是这么怕小赤司啊。”
“嗯大概是本能反应吧。”
白川将视线转向不听劝阻的火神,见那几滴血珠仍在他皮肤上缓缓地滑,她干巴巴地眨了眨眼,“大我你还好吗?”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关心,二人之间的角色似乎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微妙的转换,联想起白川的警告,火神一时语塞,半晌,他讪讪地应了一声,“还好”
众人再度大眼瞪小眼地陷入沉默,在紫原片刻不歇的咀嚼音里,绿间意味不明地推了推眼镜。
寒风瑟瑟,青峰的大手轻轻摩挲着白川直冒寒气的手心,为数不多的耐心终是消耗殆尽,他没好气地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行了,你不冷吗?赶紧进去了。”
白川闻声看去,发现他正挑着眉毛瞪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表达对她冬天光腿的不满。
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指腹,眸光流转得像无辜的鹿,却不成想他眉间褶皱更深,隐隐有发作之态。
心中暗叫不妙,白川连忙赶在大猫炸毛前给他顺起了毛,她转头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那各位再见啦,我们就先走了。”
或许是在这场无声的对峙里取得了胜利,青峰很受用地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地拥着白川向体育馆内走去,在路过城凛几人时,他的视线短暂地在那道水蓝色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
“这次就做个了断吧,真正的了断。”
带着兴味的低沉声线消散在了风中,隐匿于视野死角的嘴角蓦地扬起了弧度。
哈,怎么能不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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