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占前问。
占后拽过木计道:“就我刚刚跟着感觉走到大槐树那里,突然一激灵,然后就看见他搁树上大喊大嚷。”
“就这些?”
“也还是有其他原因的。”占后靠近占前和连书南,三人头靠头,占后低声道:“姐,书南兄,我跟你们讲,我要得道升天了,占氏族荣光要因我再照人间了。”
“占后,”占前笑笑,一脑门砸上占后脑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姐!我真的得大道了!”占后委屈巴巴捂着自己头。
连书南苦笑不已,这两个姐弟……
“占后,你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吗?”连书南问道。
占后连忙躲在连书南身后道:“就是就是,绝对是占氏族血脉觉醒才能看到的场面。”
这时占前认真起来:“弟弟,这你千万别乱讲。”
“不会的,姐。先人所知,能有幸看到一二,是我们所愿,我此生不敢亵渎。”
占后的表情突然变了,仿佛被最神圣的人抚过额头,使最令人向往的桃园胜境出现在他脑海,但转瞬即逝,似乎遗憾那只是虚境:“在他身上看到的,我会用一生记住,往后再无憾。”
连书南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触动,只觉得在这闹市,这个人在诉说深藏他内心的真挚不可侵犯的一面。
“前面的傻杵在那干嘛呢!”后面人群的突来嚷声将他们唤回现实,几人慌忙让道。
占后道:“先找个安静地。”
他们便就近找了个破房子。
其实这地方离集市的大道也不是很远,不过因为枝重山地形高低不平蜿蜒崎岖,此处也还算隐蔽。
这个破房子估计是谁家遗弃的老房子。从外面看墙都倒了半边,砖块还压到一棵树身上,一副残旧的样子。
院里落了个纸鸢,颜色褪了大半,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
到里面也是蛛网缠绕,走几步灰尘乱飞。
他们找到了个窗口的房间,那木纸窗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山风不急,依存的窗纸响起微弱的哗哗声,在这里呼吸起来比其他角落舒服些。
往窗外看,这房子背后是片小树林,怪幽静的,仔细看还有条小溪流过蛮横生长的杂草丛。
再往后望去,树越起越高,竟是见不到头,估计这房子后面是个小山。
“多亏占后,不然也没法找到个这么近又没人的地方。”说着连书南把旁边积尘的小木凳递给占后,占前已经坐在了她脚边的木凳子上。木计更不用说,也不顾板凳脏不脏,进门就急慌慌坐下,坐下就一脸怨气盯着他们三个。
“正正好好四个木凳,真巧啊。”连书南坐下道。可能以前这里住四口人吧。
“我这预感那么准了吗?”占后奇道:“我就觉得这方向有地方可以说话,没想到这房子连板凳都给我们准备的一人一个。”
“好了,别贫了。弟弟,来说你看到了什么。”占前催道。
占后立马严肃起来,把小木凳搬进他二人,道:“从他身上看到的比以往更快更清晰,简直每向他走一步,就能看见一眼未来发生之事。”
在槐树下见到木计时,是占后预感最强烈的时候。按照往日经验,线索应该就在这附近,于是他准备待在这里等姐姐来。
赶巧当时旁边一群行人在骂槐树上耀武扬威的傻子,于是占后向那人望去,发现这人很眼熟,但他没多想,结果下一秒,脑中一震——
眼前浮现片巨大的槐树林,天空是奇诡的红,四周阴森黑暗,槐树上万千藤蔓如同人手朝他伸来,占后下意识想拿出金线,还没动手耳边传出大叫声:
“我木计便来试试这到底是哪!”
惊然回首,那人扭曲的脸与槐树上少年的脸重叠在一起。
占后心中一停,未曾多想跃到树上问那少年:“你叫什么?”
“你谁啊?”
又是幻境,还是方才那场景,名为木计的那人一头朝树根处撞去,占后才看见,那巨大槐树的根处,长着个肉瘤子。
“我见你还挺眼熟,一副枝重人的寒酸长相。”
是现实。
但他一开口,眼中重现幻境。
方才飞扬跋扈的人,瞬间倒在血泊中,树根处的瘤子肉眼可见的疯狂吸食他的血,似血又幽绿的颜色在肉瘤内混合、发光。
“就你们,知道爷的名字是对你们的赏赐!”
以肉瘤子为起始,血一般的液体流出来,而后在树前的空地处形成个圆,幽绿的光浮在液体上,一张脸出现在那圆形上——息宝。
“告诉你,爷名为木计,木家族木计。”
“弟弟你确定、你确定你看到了这些!”占前上前握住占后双手,竟然激动的说话都打颤。
“绝对没错。”占后眼中明亮。
连书南有些坐不住,问道:“你们偶尔也能看到像这样明显的过去和未来吗?”
“不……不是的……这是先人保佑。”占前的手不住颤抖,喜极而泣,她哽咽着:“我占氏族总算、总算有此后人,我族可再占卜……我族可再占卜!”
“一切会回来的,姐。”占后揽住占前,就这样以一种奇怪却亲密无比的姿势抱住跪地哭泣的姐姐。
光从残破的木窗口-/-射入房间,灰尘在光中起舞,他们沐浴光下,影子也在依偎。
连书南一时间竟忘记呼吸。他们俩平时打打闹闹,差点让连书南忘了,他们在外也只是一对要相互取暖的姐弟。
“占氏族有何过往?”连书南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破这份平静。
“过往万年,已经没法详述了。”占后回应他:“我族万年前是真正的占尽后事知遍前尘,天上地上无所不知。王爷要查的槐树之事,若如今有我占氏先人干预,怕是一瞬便知此事缘由为何……”
占后突然顿住,而后轻轻一笑:“哪用如今啊,怕是万年之前先人便知此事因何起结果为甚了。可惜占氏族衰败,我和姐姐作为仅存的族人,竟沦落到为我那所见几眼而乐极落泪。”
他脸上的笑,在光下生出几分讽刺。
连书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传闻占氏族是仙界祖先,但无论占前占后是否是占氏族唯剩的后人,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一族到他们这辈是悲惨无助的。
正在这时,突然冲进一人,那人穿的素白衣,明显能看出衣服已有些破旧,戴的也只是最普通的发巾。但其目光坚毅有神,手拿木棍一副谨慎的样子。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连书南怀疑他们莫不是进了这个人的家里,于是他道:“抱歉小兄弟,我们出来游玩走累了……”
“唔唔唔!”木计见有外人,跟见救星一般乱扑腾,还好占前占后眼疾手快把他拦住了。
连书南歉笑道:“他是我弟弟,有时候会突然发狂。小兄弟,我们本来以为这没人就进来歇歇脚,没想到打扰到你了,我们这便走。”
那人一直耐心听连书南说话,对木计在旁边乱叫的怪异表现也没多大反应。但听到连书南要走,木棍一横,立马拦住他们去路:
“这不是我家。”
占前无语:“那你为何拦我们?”
“唔唔唔唔唔唔!”木计趁着接近那人的功夫,脸直往他眼底下凑,恨不得脖子再长长几分。
那人当没看见木计,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唔唔唔!”木计直跺脚。
“正常走过来的。那你呢,为什么拦我们?”连书南反问。
“不可能!”那人目眦欲裂,不知怎么惹怒了他,他把木棍往前一甩,那木棍像软了一般延长围成圆,将他们困在里面。
“你们怎么进来的?”
“唔唔!!嘤——”木计不吱声了,慌得缩在占前占后中间。
“我们沿着外面的小道走进来的,”连书南依旧答的不急不慢:“难不成,找到这里很难吗?”
“说实话!”他话音一落,屋内骤得变暗,外面仿佛突然变成晚上。
还没等他们诧异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发现那一圈木棍上有东西飘出来!
那东西速度快的只能看到一抹烟,再转眼连书南就就被十多只压倒在地,那些东西嘴里还发出咿呀声,就像刚出生小孩的声。
占前占后快速召出各自灵武:“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作甚为难我们?”
“你们进来要干什么!”那人依旧怪言怪语。
“说了,只是来歇歇脚。”连书南回他。却突然发现不对劲,他根本没出声。
连书南心里有点冒冷汗,他想快点爬起来,结果根本使唤不了自己的手脚,想睁眼也睁不开。但周围发生的他都能听见。
他根本醒不过来!压住他的到底是什么,怎么突然让他变成这样。
“怎么是……姐,姐你看!”占后声音在发颤:“是……婴儿!”
压在连书南身上的十几只,全是婴儿。
占前也是一惊,但她稳住心神道:“这些不是人,”哪有婴儿表情和成人一般无二:“继续用金线将他们捆住。”
说罢占前猛拉缠上木棍的鞭子,但那木棍却根本没受影响。
不过占后那边倒是捆住了婴孩,正要和姐姐报喜,那群小孩的身体渗过了金线。
“!!不可能!”占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金线可捆万物,天上仙地下鬼,凡有灵气有实体的没有能逃脱掉的,这……这群是什么?”
占前也难相信有东西能逃过金线,她强作镇定,低声对占后道:“你去破结界,我来救阿南。”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那人还在不住发问。
占前吸口气,道:“我们已经说了,只是来歇歇脚。”
“不可能!”
“那我们可能来这里干什么?”占前反问。
“休得狡辩。”那人在外面简直怒发冲冠。
“你不能认定我们在狡辩,如果我们想去做别的事,你进来看到的便不会是我们坐在木凳上的场景。”
“你们不可能没有目的进来这里。”
“我们……”占前本想再周旋几句给占后争取时间,却发觉那人话中蹊跷的点,“进这里为什么要有目的?”
“这是哪?”她问。
“明知故问!”那人气愤到极点,将木棍向内缩小一圈。
连书南恰巧在边界处,木棍内的空间猛地缩小让他滚了一圈,背后的婴孩被他这么颠几下,便歪七扭八的都跌在地上。
一瞬间连书南发觉他可以睁开眼了,于是来不及多想,他大喊:“是幻境!”
再想多说几句,婴孩又爬上他身,他便再次陷入鬼压床的状态中。
他这一声,占前占后恍然大悟。
如果占后的金线可捆万物,那么捆住的东西无灵力亦非实物还能捆住吗?这样看来,那群婴孩必然不是实物。
这般似实物却不是实物的东西,连书南只能想到有一个地方可能会出现——幻境。
姐弟俩默契的背靠一起。
外面那人察觉情况不对,赶忙操纵婴孩去阻拦他们俩。但一切已成定局。
占前学那人用木棍的方法,将自己的鞭子围成圆形成一个小的保护障挡住婴孩,占后则在尽全力快速动用灵力将他的金线编成网。
那群婴孩轻松透过占前的鞭子,正沾沾自喜时,金鞭上也冒出十来缕东西,正正好好和婴孩数量一样,他们快速塑形,变成十来个闪金光的小孩,与那群婴孩扭打起来。
“既是幻境,谁规定只有操纵者才能化出幻象。”占前朝那人一笑,随即又化出几个小金孩保护连书南。
占后的金网也编织的差不多,将他自己从头到脚都围了起来。
方才婴孩离身时连书南醒了过来,看到这里他明白他们俩到底要做什么了。
幻境有突破口,找到那个不符合幻境情境的东西然后毁掉就行。比如幻境为寒冬,但却出现夏日绿树,这便是突破口。
可是现在让他们找突破口太费时间了。除了一个方法,毁掉整个幻境。
一般说,这个方法不可行,因为幻境太大想整个毁掉需要很强的灵力。不过事无定论,毁掉他们所处的这个幻境倒不是没可能。
这个幻境,只是在这个屋子里而已。
瞬间屋中光亮刺目,灵力穿刺每个角落。
再度睁眼,连书南看到的便是最初的那个破屋。
那人冷笑一声:“这次便化出个更大的幻境,看你们如何逃脱……”
“好了,”突然被打断,“诉鞍,不要再为难他们了。”从外传来个婆婆的声音。
那人不甘的拿着木棍,最终听话的将木棍收在身后,而后挺直站好,他侧过身,只见一位白发老婆婆蹒跚走到他们面前。
“槐婆婆,不要问清他们为何来枝重山吗?”那人道。
“无需。”槐婆婆笑的慈祥。
“枝重山……”占前惊道:“这里是枝重山?枝重山不是有屏障吗?”
槐婆婆道:“是有屏障,老妪我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谁能像你们这样自由穿过屏障。不过——”
恍惚间槐婆婆好像有一瞬间神情变得严肃,她看着占前手中没来得及收回的鞭子,道:“是你们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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