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走廊尽头的幽幽漆黑,寻着顾星见的声音,终于找到了她的位置。
看到门上挂着的那把铜锁时,沈屿风顿时燃起怒火,同时心内的急切也达到了顶峰。
他左右顾看,最终在卫生间的一处角落里抽出一把拖把,使了大力用拖把的铁棍敲打锁头,重复了几次后,随着“哐当”一声声响,那把锁终于砸落到地上。
门缓缓弹开,窗外吹进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将半开的门吹得吱吱作响。
瞧见顾星见的那一瞬,沈屿风只觉突然有一块重石压于心口,堵得他喘不过气。
顾星见蹲踞在一角,尽可能将自己紧缩在一起,她周身冰凉,嘴唇苍白不受控制地发抖,碎发湿漉漉贴在额前,一同湿润的还有她泛红的眼眸。
她就好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鹿,缩在无人角落处,默默担下所有的伤痛。
“小星……”沈屿风轻轻唤她,声音颤抖沙哑。
顾星见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抬手搭上了沈屿风早已伸来的掌心。
触到她凉如冰雪的指尖时,沈屿风心内顿时一阵抽痛,好似心脏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
他的星星,是永远明亮高悬的,绝不该承受这般的委屈。
沈屿风握住她的手一使力,顾星见顺势就扑入了他的怀抱里。
沈屿风敞开外套,将瘦瘦小小的顾星见一整个裹了进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那一瞬,他只想将她融入身体里,如果可以,他希望现下承受这一切的,不是顾星见,而是他。
突然而来的温暖让顾星见不由怔愣,她能感受到从外套里衬传来的阵阵暖意,除此之外,更加热烈的,是此刻正紧紧环抱着自己那人的体温。
卫生间里的感应灯熄灭了,四周又恢复了无边的黑暗,随之放大的还有无尽的静默。
天地万物都好似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上一秒还呼啸的晚风,这时也没了声响。
此间之中,他们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彼此没有节奏的心跳。
也不知这样的紧紧相依持续了多久,直到感觉到身上的冰凉僵硬缓和了一些后,顾星见向后撤了几步,挣开了沈屿风的怀抱。
沈屿风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接着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走,回家。”
顾星见任由沈屿风扯着自己,穿越前方浓重的黑暗,一路走到了昏黄路灯下。
深秋的街头,只有层层叠叠的枯黄落叶,她不经意踩下几片,便会随之响起颓然破败之音,而这声音却是唯一能打破两人之间沉默的东西了。
残月早已被半边乌云隐去,零零点点的星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的低靡,将光亮都调暗了几分。
沈屿风走在顾星见前面,没说话也没回头,顾星见入目可见的只有他清冷的背影,她瞧不见他此刻的神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就是此时此刻他周身透出的无比低沉的气压。
一路上两人不语,只是低头走路,直到沈屿风拉着她大步走过了舅舅家,顾星见才反应过来,赶忙使力拉住他。
“我到家了。”顾星见体质本就不好,又一晚上淋水加风吹,此刻说话已经带着浓浓的鼻音。
沈屿风回眸看向她,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只是乌亮的眼眸沉了又沉。
可惜顾星见读不懂此刻他眸底的疼惜、慌乱、懊恼与怒意。
沈屿风朝她走近,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紧了紧,温声道:“去我家。”
顾星见一时错愕,满是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沈屿风侧眼瞟了一下舅舅家门:“你现在回去,别说晚饭吃不到,澡都不一定洗得上,你难道要这样浑身湿透得过一晚吗?”
顾星见垂下头,她知道沈屿风说的都是事实,晚饭过时不候是舅妈早早就立下的规矩,而洗澡也要在八点前,因为舅妈常说她自己脑神经不好,还说顾星见洗澡时的水流声会严重影响她的睡眠,虽然那点声音和罗鸣凡的游戏音比起来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见顾星见默然不语,沈屿风便知道自己都说对了,也不再等她回答,拉起她的手腕就大步走向自己家。
一迈入家门,正在看电视的沈母见到顾星见这个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接着眼中溢满怜惜,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上楼去自己衣柜里翻出一套没穿过的衣裤,又找了毛巾拖鞋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
等到沈屿风将顾星见带到浴室门口时,沈母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她将这些转递给顾星见,在看出她的慌乱无措与僵硬紧张后,沈母对她慈宁一笑,温声道:“没事了星见,快去洗澡吧,阿姨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沈母的眼睛和沈屿风一样,笑起来都是弯弯的月牙形状,让人瞧后心中的阴霾顿时散了一大半。
顾星见向沈母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浴室。
浴室中水流声响起,沈母将沈屿风拉到自己房间,小声诘问他:“怎么回事,星见这是怎么了?”
沈屿风面沉如水,答:“我也不知道。”
沈母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的脸色简直比苦瓜还苦,就问他:“你是不是和星见吵架了?”
沈屿风不置可否,他也搞不清楚状况,而他此刻最多的感受就是自责,如果这两天他还是与往常一样每日都和小星一起上下学,就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沈母轻轻叹气道:“星见是个苦命的孩子,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的吗?你是她的朋友,又是男孩子,你要保护好她。”
小超人要永远保护小星星,这是他七岁那年发过的誓,他不会忘。
他只想,如果时间能回到两天前,他就算死缠烂打也绝不会留小星一个人。
浴室的水流声戛然而止,顾星见穿着沈母准备的那套衣裤走了出来。
衣物虽然清爽整洁,只不过因为她身形瘦小,所以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不过她已经非常知足且感恩了。
沈屿风瞧她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心中也放松了许多,抬眸却瞧见她的头发没有吹干,发梢处还滴着水。
“跟我来。”他在前带路,将顾星见引到了客房,就是她九年前住过的那间屋子。
一踏入,她就发现,有些东西与九年前不一样了,床对面的一整面墙上挂满了星星灯串,在暗处闪烁着柔和朦胧的光。
“过来坐好。”沈屿风拍了拍椅背,不知什么时候右手中突然多了个吹风机。
顾星见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在椅子上坐下后仰头看他道:“我自己来吧。”
沈屿风却没理,兀自打开吹风机,阵阵温热的风立时吹向她乌黑柔顺如绸缎般随意散开的长发,沈屿风集中全部注意力为她吹发,白皙细长的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发间,带走点点清香,手指与发丝缠绕缱绻间,他一时失了神。
“小超人……”
“沈屿风?!”顾星见加重语气叫了他两次后,才将他拉回了神。
“嗯?”他柔柔应声。
顾星见手指着墙上的星星灯串,语气中透着些微欢欣:“那些灯真好看,是你弄的吗?”
“当然。”沈屿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些灯串可是他逛了十几家网店和几十家商店后,精心挑选出来的,能选出与这房间里的装饰相配又能发出柔和不刺眼的光亮,且又恰好是星星形状的灯串,可足够他骄傲一辈子。
可他话刚出口,当即觉得脸红,又磕磕巴巴着补道:“那个……我是有一次逛街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觉得还不错,就买回来了,我看和这屋还挺搭的,就安置在这了……”
顾星见点点头,信以为真。
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真相是,沈屿风知道顾星见害怕打雷,所以特意买了这些星星灯来装饰屋子,在关上灯后星星灯就会亮起来,这间屋子永远不会被深沉可怖的黑暗笼罩。他当时想的就是,如果顾星见再在这房间过夜而又恰巧赶上雷雨天,那这些星星灯或许能代替自己的童话故事带给她一些安慰。
不过这样肉麻的事实,他可讲不出口。
在确认顾星见的头发已经全干了后,沈屿风收起了吹风机,倚在桌边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顾星见被他瞧得发毛,开口问道:“怎么了?”
沈屿风双手抱臂,深锁眉心,小心翼翼打探道:“把你……锁在卫生间的人,是谁?”
顾星见闻言垂下眼眸,低声答道:“不知道。”
沈屿风一想起寻到顾星见时,她瑟缩着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就好像一整颗心被人用手来回揉捏般难受。
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敢欺负他的人,他一定要还回去。
沈屿风支着下巴暗暗想了一会儿,脑中突然便升起一个念头,缓缓开口:“你说,会不会是林知……”
“不会!”其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当即就被顾星见打断。
沈屿风对于林知其的怀疑越发强烈,急忙道:“我知道这两天你都是和她一起走,她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如果有人能知道你什么时候去了卫生间,又能躲过同时间去卫生间的人,那么这个人,最可能的就是林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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