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毒辣,几辆骡子车悠悠的停在了城外,四五个城兵打着呵欠走来,各停在每辆骡子车外。
“你,下来下来。”走到第一个骡子车外的城兵粗声粗气的喝道:“你这车标眼生,哪儿来的?”
车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他陪着笑,谨慎的回答道:“从海滨城来的。”
“海滨城?”城兵走近了几步,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他嘴角一撇,伸手在身前挥了挥,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快进去。”
“哎。”老汉应了声,忙牵着绳走了。
几辆骡子车进了城,走了两条街后,停在了个拐角处,老汉在车前站着,对着车厢唤了唤:“丫头,下来吧。”
话刚落,一只素白的小手便掀开了车帘子,小姑娘拉紧了斗篷,从车上跳下。
她瞧着也就六岁,老汉从车上拿下她的包袱,看她背上了,这才指着左边的方向说道:“顺着这条道走,就是了。”
她点点头,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五个银魂币给老汉,不忘道谢:“辛苦老伯了。”
小姑娘的话音温软,似碎冰戈玉般动人悦耳,饶是老汉与她同行的几日里听过几次,但她一开口,仍是会不由自主的晃了神,
“没事没事。”反应过来后,老汉暗暗打了自己下,坐上骡子车,向前头行去。
她则背着包袱,按老汉指的方向走着,腰间的布兜子还算满当,她本可以坐马车的,但马车行人多眼杂,她怕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就选了骡子车,骡子车慢,算算日子,她已经晚来了几天,也不知道人家还让她进去不。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她就加快了脚步,朝着不远处的铁栏大门走去。
守门的是个青年,他正蹲外边抽着纸烟,一扭头就看见了个小姑娘站在外头。
“干嘛的?”
她从包袱里拿出入学函,从铁栏中间递了进去:“新生。”
青年耳中一震,他拍拍头,醒了醒神,大步走过来,拿过她的入学函,低头看了几眼,又抬头,有些纳闷的道:“来晚了就算了,你这入学函怎么还破破烂烂的?”
见他没关注到别的上,小姑娘略松了口气,一板一眼的回道:“路上遇到了马贼,逃的时候不小心整的。”
听她这么一说,青年也想起了前几日南边小城里来了马贼的事儿,他吸了口烟,将入学函还给她,走到旁边把小门打开了:“就你一个,从这边进吧。”
她把入学函抱在怀里,从小门进去了,看着左右两边的道,又回头看了眼青年:“请问……”
“七舍往左拐。”青年蹲回到原地,顺手给她指了道儿。
她得了方向,朝着左边拐了进去,一进去,就是条茵绿的小道,顺着小道直走,顿然就开阔了,一个正正方方,宽敞明亮的大院在里边,约莫有十一二个屋子,她走到檐下,抬头看着门外头的标识,五舍,六舍…七舍!
可算是找着了,她心里头一轻,迈步进了屋里。
一屋里六七个床位,她刚进门里,里边的人就打眼望了过来。
估计是自己来的时候不对,大伙都在午睡着。
她放轻了脚步声,一抬头,就见对面迎来了个人。
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模样清秀干净,比她高些,身上穿着粗布的蓝衣。
对上她湛蓝若天青的双眼,男孩本戒备的神色缓了缓,开口问道:“你…新来的吗?”
她颔首,将怀里入学函露了出来:“我来晚了。”
“…”看着那破烂的入学函,男孩默了片刻,他侧过身,指着自己右边那个还没人睡的床:“那个床新添的,还没人睡。”
“谢谢。”她望了眼,正要走过去,男孩看她包袱挺大,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个…我看你包袱挺沉,需要帮忙吗?”
她打量了眼他单薄清瘦的身子,摇摇头:“我还可以拿。”
见她坚持,男孩也就作罢,给她让了条过去的路后,就跟在她后头,一并走到那床边。
“被子和枕头需要自己去领。”见她看着空落落的床愣神,他好心的提醒了下。
“去哪里领?”她将包袱放在床上,又把斗篷脱下,顿觉身子轻快了不少。
“这……”男孩噎住了,因为自己那时还是老师给送来的,所以他也不大清楚去哪领这事。
“一会他们醒了,我替你问问。”男孩朝后看了眼还睡着的大伙,声音轻了轻。
“好,谢谢。”估计他们醒还得有一会,小姑娘站着也累挺,就坐在床上等着,她左右看看,见男孩在她旁边的床上坐下,又看见他枕头旁躺着的女孩,她眨了眨眼,小声问道:“那是你妹妹么?”
男孩摇摇头,坐下的动作轻了些:“我被子借她盖着,也才认识几天。”
小姑娘唔了一声,抿了抿唇:“那你人很好。”
他掀唇笑了笑,抬眼看向她:“你怎么来晚了五天?”
“我坐骡子车来的,南边还遭了马贼…”她脱了斗篷后,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也就手上干净点,男孩见此也不多怀疑,倒是有点同情起来:“一会小舞醒了,你跟她去洗洗。”
“小舞?”她目光落在那睡的挺香的女孩子的身上,又逡巡到他面上,见他点头,清朗的笑道:“她叫小舞,我叫唐三。”
她不禁也弯了唇,眉眼欣然,泠泠的笑起:“我叫阿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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