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国子监武备馆那就不能不提起杨征了。当初雄才武略的太祖帝一统中原后仅四年就驾崩了,为了让备受太祖青睐的嫡长孙姜琮继承大宝,太祖传位给了貌似平庸的二皇子,削去了在开国之战中立下奇功的大皇子、六皇子兵权,临走前更是屡生大案,带走了一大批开国武将。姜琮的父亲在位十四年,崇道尊儒,不事兵戈,兴科举、治水患、修漕运、促农业,国力日盛;姜琮二十二岁继位,定国号元禧,继位时已监国三年,有太祖遗风,一改父亲的无为国策,进一步集权中央,去宰相,裁尚书、中书、门下三省,设内阁总揽六部,重设枢密院掌天下兵马,收缴地方兵权,派督府掌管全国一十六行省。

    元禧六年,齐国已一统中原二十六年,仓廪实、兵甲盛,神州只知齐国而不念故国,南方的安南国、西陲土玉浑国也相继称臣纳贡,留在姜琮心中的只有一根尖刺了。那根尖刺就是夹在周国和齐国中间的北燕。当初齐国逐鹿中原,定下了先北后南的策略,将广陵江以北业已腐化的蛮夷政权尽数驱回北方草原,之后南方诸国大多一战既溃,最后只留下东北角仅一省大小的北燕无法征服;而西北党项族赫连氏乘乱崛起,经连年血战,一统草原三千部落,并仿效中原体制,尊佛重儒,普及汉字、推广科举,大力吸纳中原故国胡汉各族,临朝称制,其势更盛齐国。然而二十几年过去,也是无法征服相隔太行山、燕山的北燕。北燕自古乃百战之地,地处平原,人多田广,建国业已百年,中原大战后,之所以能苟存这二十多年,还要归功于一生胆略无双的北燕第六位皇帝慕容千山。中原乱战时,地处一隅的慕容千山韬光养晦,吸纳了大量兵马、财富,并在大行、燕山隘口大量修筑城墙关防,囤精锐步卒以防北周铁骑,同时不惜财力收买周朝权臣,并互开榷场以示好。向南则布以全部的骑兵主力,打退了齐国多次进攻,但从不骄兵冒进,对齐国只称弟,不称臣,并自称愿为齐国守北疆。齐太祖数次大军压境,慕容千山就威胁要举国降周。因忌惮失去燕山屏障,太祖也只得无功而返。

    对中原齐国而言,草原骑兵是数千年来的最大敌人,现在在西北与正北有大山、荒漠、沟壑、长城相阻,且与中原腹地相距遥远,但东北方只要一过燕山,就是一马平川,数日之内就可到达京都洛阳,加上北燕手握十万雄兵,两头摇摆不定,让姜琮如鲠在喉,早在五年前就开始暗暗准备兵马。对周国而言,北燕不仅是直通中原的门户,还有良田万倾,人口数百万,一旦草原有什么天灾,北燕十二州就是一个天大的粮仓。

    正是在这元禧六年,苦苦支撑的慕容千山驾崩,太子慕容虎继位,争储失利的大皇子慕容鹰,因恐遭弟弟杀害,携驻守阴山的七千亲兵投诚北周。慕容虎大怒,要求出资赎回慕容鹰,北周不予理睬。慕容虎随即派胞弟慕容豹增兵北线山防,同时威胁关闭两国榷场。此举正中周帝赫连大地下怀,一月之内齐集八万骑兵,号称五十万,奔赴燕山,由于有慕容鹰为先导,几天之内,连破两道防线。慕容虎方知事态严重,招来了真正的猛虎,只得向南齐求援,不曾想却是引狼入室。姜琮哪里肯放过这样的良机,十五日之内,陆续有五万齐骑、二十万步甲渡过黄河北上。北燕南线守将何晟见齐军势大,又得齐帝封燕王的许诺,率两万燕骑临阵倒戈,攻入燕京。慕容虎羞愤自刎,何晟为坐实王位,尽屠慕容王室。正在北线御敌的慕容豹闻讯当即大开国门,率五万燕卒投了赫连氏。由此精锐尽出的齐国周国便直接相对,第一次齐周大战就在燕京城外展开。

    燕京城外,齐国一方有已经渡河的齐骑五万,步卒二十万,投诚的燕骑两万,步卒一万,姜琮更是力排众议,亲率御林军马步各五万,准备渡河引为后援,总兵力达到惊人的四十万,准备一战定鼎江山。雄主赫连大地自幼随父亲赫连雄心南征北战,已登基三十余年,这次更是势在必得,亲率三万王帐骑兵羽林卫驰援。

    齐军主帅骠骑大将军程天河已年逾花甲,但犹能披甲上马,雄风不减当年,是硕果仅存的开国元勋,太祖在位时因忠于当时的太子,且不恋兵权,因此并未遭到清洗,这次被姜琮再次起用,任命为兵马大元帅。而周军则由赫连大地亲自挂帅,遣大将萧挞为先锋,这萧挞武力惊人,所率两万轻骑名为龙卷风,是战力相当于王帐骑兵的周军最精锐部队,萧挞每战必率先冲锋,擅奇袭、突袭,是草原部落闻风丧胆的悍将,当慕容豹打开关门,萧挞率两万亲骑,一天一夜突袭二百里,清晨时分抵达城外,不作休整,直接冲向正在燕京城外扎营的齐军中军。

    好在程天河决非徒有虚名,一得知慕容豹投敌就已经开始备战,发现进兵神速的萧骑后临危不乱,当即遣三万骑兵正面迎战,让城内的何晟率两万燕骑从侧翼进攻,自己率三万齐骑掠阵。可惜貌似神武的齐骑已有二十余年未曾大战,战力远不及北燕骑兵,五万联军在两万龙卷风冲击之下,竟然有崩溃之象。程天河当机立断,交待监军太监吴澄领五万步卒入燕京城加强城防,副帅刘锟率剩余十五万人沿城墙结鹿柴、挖壕沟、搭拒马、布弓弩。自己则亲率三万骑兵加入战局,以八万骑对两万骑。

    见主帅当先,齐军士气大振,三面受敌的萧挞渐渐不支,不得不边打边退,程天河本不想追击,但姜琮视此战为国战,已下了死令,必得北燕全境,只得冒险进攻。萧挞一退五十余里,死伤惨重,但章法不乱,败退三十里后,赫连大地的后续骑兵陆续赶到,加入战局,齐军顿呈败相。何晟一见不妙,更是马上退出战局,见机再降大周,燕齐联军瞬间就被击溃,数万人马四处逃散,死伤无数。程天河一来想为燕京城防争取时间,二来得此大败亦无颜苟活,率亲兵两千骑死战不退全部战死。北燕境内多为平原,极利马战,赫连一边遣轻骑四处追击,一边集中一万覆甲重骑、五万轻骑直扑燕京城。

    其实程天河已有预感,齐军挡不住周骑,唯有清野坚壁、据城死守,待周军粮草不济,自会退军。之所以不是全员进城,是因为燕京城小,如全员进城,为周骑所困,几日功夫就会弹尽粮绝,不战而败。而在城下布防,加上城头的强矢劲弩,周军极难围城。故临走布置实为上策,可惜身为枢密使兼兵部尚书的副帅刘锟自认是皇上心腹,嫉恨本已隐退的程天河官职压过自己一头,不听监军吴澄劝告,执意领五万步卒进军,想在骑兵得胜后抢夺战果,而城外布防亦不果断,阵形松散。待那五万步卒赶出二十余里,得知前方骑兵战败,不是就地布防,而是急急后撤,阵形大乱,后方追至的周骑不废吹灰之力,轻易就将这五万步卒消灭,仅刘锟等十余骑逃回城内。所幸老太监吴澄曾随太祖征战,还算老道,强令城内兵丁壮士上城墙死守,关闭所有城门,并令城外十万守军拼死结阵拒敌。可怜城外尚未完成布防的十万守军在北周铁甲重骑的冲击下,死伤惨重。直到天黑周骑收兵后,吴澄令五万城内守军出城会同城外残兵连夜布防,总算有了喘息之机。

    再说这周军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拼杀,也已疲惫至极,加上都是骑兵,无法攻城,故当夜就在城外二十里处扎营,此后几天也不急于攻城,一边四处追杀溃军,一边就地征集粮草,想待城内守军断粮后不攻自破。周军有一支追杀逃散齐骑的轻骑,约一万人马,一时追得兴起,在燕京城南百里处与姜琮的御林军不期而遇,自以为齐骑羸弱、不堪一击,率先发起进攻,不想那五万皇家骑兵乃齐国最精锐的军队,加上御驾亲征,士气高昂,人人争先,竟是将不可一世的周骑杀得大败而逃。姜琮知悉前方败绩,又急调国内兵马驰援,一面向燕京城输送兵员粮草,一面在黄河两岸加强布防,但也不敢主动出击。而赫连大地因起兵时未曾想到齐国会用举国之力来战,兵力、粮草准备不足,又恐国内刚刚收复的几大部族联手反叛,时至深秋,也无意再战,故在燕京城下与齐议和。

    议和结果是周得北燕幽州以北的云、涿、朔、应、蓟五州,齐得幽、檀等七州,并在幽云两州设榷场互市,北燕亡,自此周齐完全形成对峙之势。这一战,看似齐得了七州土地,但损失约占全国一半的七万骑兵、十五万步卒另有钱粮无数,更惨的是东北方屏障尽失,真正是一场惨败。姜琮将此战失利之责尽数归咎枢密使刘锟,去功名、处凌迟、夷三族,但对国内仍称此战乃是灭燕大捷,封赏三军,死守燕京城外的校尉杨伐,战后两年被擢升至游击将军。周国虽也损失了三万骑,但未伤元气,尽得南下门户,自此占尽先机。此后十余年,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周骑时时深入齐境劫掠,齐军多不敢应战,只能据城自守,边民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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