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里是什么?”何靖忽然手指西方沿山脚快速行进的一队人马,只见有一人在前狂奔,离小城约半里左右,而十余骑在其身后越追越近,只有不足百步的距离了,从百丈高的山顶望下去,无法看清究竟是些什么人。
贺齐舟忽然大声道:“快射后面的追兵,救下前方逃跑之人。”
“射追兵!救人!”何靖当即大叫起来,浑厚的声间连对面小城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喊声也提醒了对方,对面城中立即冲出几骑,骑着覆甲的军马,直奔镇北关门而来,其目标显而易见也是那逃跑之人!
听到何靖的喊声,西面山顶开始向山下的追兵射箭,虽然距离远没准头,但一轮齐射,二十余枝箭下去,仍是射翻了两匹马,而北城城墙上的官兵也开始向进入射程的追兵射箭。那些追兵只得向外沿绕去,以避开居高临下的箭雨。
前方逃跑之人总算跑到城门下方,正欲拍门,却见城墙上飞下一条绳索,便急忙向上攀爬起来,而墙上的士兵则合力向上拉,那人飞速地接近城头,眼看快要逃离之时,那些自镇南关中冲出的几骑铁甲开始边冲边射,根本不惧城上飞来的箭矢,目标直指不断上爬的逃跑之人。
逃跑之人显然有着不错的身手,一手握绳,一手抽刀砸去数枝追射而来的飞箭,只是在离垛口不足三尺的地方,握绳的右臂还是被射中一箭,一声惨呼后,手上一松,开始下坠!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覆甲的手臂从城垛中伸出,一把扯住来人的左腕,生生将其提入城内,覆甲人是负责北城守卫的江大民,而被救之人正是盐帮四哥蒋礼!两处追赶之人见蒋礼逃脱,汇至一处后悻悻退往镇南关。
贺齐舟姜烁一起下到北城城墙,正有人替蒋礼包扎箭伤。蒋礼见贺齐舟赶来,也不顾伤情,急忙迎上来说道:“有大批青龙寺的人已经自两翼绕行过来了!”
“这个我们都知道了,这位是镇北关守备姜烁,还有什么消息吗?你边治伤边说。”贺齐舟指了指姜烁道。
蒋礼道:“翟彪一早就偷偷把纸条递给我了,我见你只写了个‘逃’字,便心知不妙,几次想开溜,发现总有人紧紧跟着我,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属下!”
“他果然降周了?”贺齐舟问道。
“不错!午后我回到自己房中,把他叫来,对他说,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现在肯定在周军的严密监视之下,我问他要不要一起降周?
那家伙竟面露喜色地说:司空朗给他任务就是要劝我降周!只是现在只要监视就行了,劝降之事等交易完成后再说。
那家伙也跟了我三年了,我不忍心杀他,只是打晕了事。然后挖通两间窑洞,从你住过的那间空屋中偷偷溜出,果见自己所住的窑洞外围守着好几个人。”
蒋礼歇了口气,继续道:
“避过眼线后,我打杀了一名周兵,换了他的衣服,正准备从西门开溜,忽然听城中哨楼有人叫起,想必是你们这里有事发生,然后就传来士兵集结的命令。
我混在人群中听到那些士兵互相在问,是不是要提前行动了?还有人问青龙寺的人是不是已经从两边翻过来了?还有问大部队什么时候到的?
我便想急着过来报信。也就在这时,那几个守在我门口的好手大概察觉到什么,都冲进我的窑洞,我见势不妙,便趁乱去马厩偷了匹马,正好有传令兵也来取马,我便跟在他们身后,自北门而出。
跑出一断距离后便弃马翻丘而来,没想到在车道通向两城的岔路口遇到追兵,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
“逃出来了就好,我会向上面为你请功的,欢迎回家。”姜烁道。
“唉,没什么功不功的,快点想办法通知榆州增兵吧,这里守不住的!”蒋礼道。
“已经通知了,你看,狼烟已起!”贺齐舟指着一侧山头的烟火说道。
“司空朗呢?没把他放跑吧?看来他是朝廷的人无疑了。”蒋礼道。
“死了!他是水堂副堂主,死的还有赫连觉!原本他们明天早上动手的,可事情出了变故,他们提前动手了!”贺齐舟道。
“那就好。”蒋礼大大松了口气,不过霎时又惊呆了,只见镇南关大门里相继推出一了架巨大的撞车和十二架云梯!
“我去!这是怎么变出来的?”江大民惊叫道。因为北墙上并看不太清镇南关内的情况,所以他刚刚知道对方居然准备了这么多攻城器械。
“你们看那些云梯都是一节一节的,每节长不过三尺,正好可以装在盐桶里,我想他们是装在盐桶里运进来的。”贺齐舟道。
“可你们这里不是去验过货的吗?”蒋礼叫道。
“负责验货的那两位你已经见过了,就挂在城门下呢!”姜烁冷冷说道,然后发布命令:“生火、煮油!都记好了,油只有这么多,只有实在无法守住时才允许浇滚油!”
贺齐舟忽然想起韩冲遇刺一事,灵机一动,对姜烁道:“百利居不是留下了许多瓷器吗?”
“怎么了?”姜烁疑惑地问道。
“让人把那些瓷瓶瓷罐都拿来,装上滚油后用瓷器砸!”贺齐舟道。
“妙啊!这样能用好多次,来人啊,快去把能装滚油的小口瓷器都给我搬上来。”姜烁大喜道。
“好像不太妙啊!帮我找套重甲,我去去就来。”相对于姜烁的大喜,见到镇南关中走出的几骑,贺齐舟开始紧锁起眉头来。
“北周领军的是赫连长盈?既然早就料到她会来,怕也没有用。你,把重甲脱下来!去山上扔石头吧。”姜烁指了指一个身材与贺齐舟相仿的士兵,让他脱下重甲。
“看到那个光头了吗?能与赫连长盈并排而行的,只可能是乌石了!那老家伙居然带伤过来了,再边上后面点的那个应该是火堂堂主申亭古,看来北周是铁心要拿下榆关了!”贺齐舟道。
“大家都听好了,给我死死盯着那个光头!如果那人亲自攻城,伤忙再大也要先堵住他!”姜烁大叫起来,不光是叫给自己的士兵听,也是叫给正在率军缓缓走近的乌石听!
贺齐舟提起那个高个士兵脱下的重甲,飞奔下墙,像是要跑回酒楼。姜烁皱眉道:“换个衣服都要躲进房间,怎么变得这么娘了?”
贺齐舟头也不回,边跑边竖个中指,他是要贴上那张面皮,真正的德仁已经随商队南下了,有乌石和赫连长盈在,他是不会让两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的。
再次回到城墙时,正好听到赫连长盈在向姜烁喊话:“聪明点的现在就撤,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时辰撤离!”
城墙百丈开外,一辆巨大的撞车排在最前面,五百名重甲士兵整装待发,装在大车上的十二架云梯全部准备就绪,而赫连长盈和乌石就在撞车边上。
“我比较笨,给一百个时辰行不行?”姜烁认真说道。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赫连长盈一挥手,身后的所有人都行动起来,重甲士兵推着撞车和云梯迅速向城墙冲来。
“喂,懂不懂规矩啊!你应该讲价的,先给到两个时辰,我再让掉一点,这样才能谈得拢啊……”姜烁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叫,一边让城墙左右两边各三架床弩瞄准起来,寻常弓箭对这些重甲兵毫无用处,唯有床弩、巨石才是重甲的克星。
“怎么这么快就进攻了?”贺齐舟气喘吁吁地跑上城楼,饶是他身强体壮,穿了这五十多斤的重甲,一口气跑了一里多,仍是累得不行。
“你化妆呢!”姜烁气道,转头看向贺齐舟时又吓了一跳:“什么鬼?靠,许暮对你还真是好呀,连面皮都送你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我是不想让对面认出来,殃及无辜。准备迎战吧!”对面的大阵仗一下子也激起了贺齐舟的血性。
北城外,十二架云梯跟在撞车后缓缓向城门推近,在离城墙三十来丈时,所有云梯都停了下来,然后每架云梯都由十几名重甲士兵支了起来。
高大的云梯由一节节三尺长的包铁硬木通过钢管连接,构件之间互相支撑,看上去极为牢固。完全竖起来后,并不像寻常的梯子,倒像是一座座三角形的钢铁阁楼,最高处还比十丈高的城墙高出两丈!
贺齐舟急道:“草!这是什么怪物啊?为何还不用床弩射他们?”
“床弩的有效射程是二十丈,就算居高临下,也射不到三十丈,他们是算好的,等会射冲过来的云梯!”姜烁道。
“那你墙上这么多射手,可以先射那些推车的士兵呀!”贺齐舟又道。
“你以为他们手里的都是你那把两石弓啊?大部分都是一石二的,少数几把是一石五的,这么远去射那些重甲兵就是在浪费箭!对付重甲兵,弓箭手几乎派不上用场!”姜烁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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