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迎春道:“贺齐舟,你还有何话可讲?”
“我希望暂停当地县令、县丞职务,派员至当地调查取证,看看两人有没有欺压百姓、贪脏枉法之事;有没有伪造证供、诬陷良人的举动。”贺齐舟道。
“胡闹!贺齐舟,你殴打、敲诈朝廷命官,私纵收契人盘剥百姓,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谁会理你如此胡搅蛮缠!”施迎春怒道。
“大人,他所提供的皆为自己可掌控的证据,叫人如何信服?我这一上堂你就要用刑、还没说几句就要定罪,如此偏听偏信,大人莫不是……”贺齐舟继续辩道。
“赵宽,你可还有其他证据?”施迎春强忍怒气,打断贺齐舟的方辩解。
“有是有,可人证物证还在路上。”赵宽说道。
“好,先将贺齐舟收押,等证人证物到后再审!”施迎春吼道。
“凭什么?”贺齐舟喝问。
“对啊?凭什么?”有一人兀自走进审理大堂,四周竟无人敢阻拦,只因其一身锦衣卫的官服。
“黎千户?敢问黎指挥,收不收监与锦衣卫又有何干?还望示下。”施迎春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哦,他是前晚案件的目击证人,我家大人怕问话不方便,所以案子未审清之时,最好不要随意收监。更何况许轻寒大人还为其作保呢。”黎千户自己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这个,这个……”施迎春一下子也没了方向。
“罪名可以定下来!”后堂忽然走出一人,正是左都御史柳晋安。
“哦?见过御史大人。”黎千户起身作揖。
“黎大人,免礼,施大人,接下来我来审吧。”柳晋安直接赶走了施迎春,坐上了主审官的位子。
“赵宽,你说还有哪些证人证物没到?”柳晋安问道。
赵宽急忙跪下说道:“回老爷,与我一同办案的四人也会前来作证。”
“他们的证词没多大作用,还有吗?”柳晋安继续问道。
“还有,还有,那两个收契人已经被捕获,已经在押往京城的途中了,他们招供了低价收契的行为,可以当堂对质。”
“还有吗?”
“有的,有的,小的还没说完呢。一同捕获的收契人可不止他们两个,另有多人可以证明此二人身份,那些证供在小的出发进京时已经在整理了,估计很快会送到。还有,因为本县谨按朝廷要求,足额迅速发放工部欠契银,已有不少百姓联名写来锦联,以颂朝廷体恤百姓之恩。直接的物证就是昨日递上的那叠欠契了。”赵宽不慌不忙地说道。
随着赵宽的一字一句,贺齐舟心就没停止过下沉,原来自己是落入圈套了,也不知谁设的苦肉计,就是想拖自己下水,上疏一案嫌罚得太轻,便又把这招用了出来。看来自己就算不写那道奏折,日子也不会好过。
柳晋安一脸正气地说道:“那些欠契已经让工部核对过了,确实是工部所签发,所有人名、数额均与底册核对无误。虽然有些证人证物尚未送到,但足以证明贺齐舟枉法之实,若再不收押,这朝廷律法还要来作甚?黎千户,如果邹大人要提审,我随时可以把人送过去,当然,你们派人过来也行。”
黎千户道:“既然柳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下官回去向邹大人禀明便是。”
柳晋安转向苏拓问道:“苏大人以为如何?”
苏拓抱拳道:“此事实为刑部之耻,请柳大人秉公办理。”
“贺齐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柳晋安转而看向贺齐舟。
贺齐舟道:“看来再怎么说好像都无法脱罪了,不知柳大人想给我安个什么罪名?”
柳晋安道:“蓄意伤人,殴打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勾结收契人,盘剥百姓。只此两条。”
许暮问道:“那你想如何定刑?”
“苏大人是刑部的,你说该如何定刑?”柳晋安问道。
“这第一条嘛,视情节而定,如果把县官打骨折了,少说也得杖一百,流千里吧。第二条要视银两多少了,平时倒也不算是什么重刑,可自从山西欠契案一出,这刑罚就难说了……”
“苏大人,你算什么意思?还想把我这条命也拿去啊?”贺齐舟没想到这苏拓如此阴险,看来派柳氏兄妹诬陷之后,姜坻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苏大人果然精通法条,官员借欠契盘剥百姓超过二百两,处绞刑!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令!那些欠契的总值可有五百余两了。”柳晋安道。
“胡说八道!我们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拿过!我们也是被骗之人,充其量不过是渎职、失职之过!”许暮急道。
“你们当然可以上诉,贺齐舟,你还有新的证人、证物吗?”柳晋安问道。
“柳大人,你果然够狠!”贺齐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辩驳,当然,贪脏欠契银的罪名是抵死也不会承认的,对方想扣上这条罪名也没这么容易。
“来人啊,将疑犯贺齐舟押入大牢!”柳晋安霍然起身,挥手说道,气度果然不凡。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武备馆贡生,就是一品、二品的大员,被自己亲手送进去的也已有好几个了。
“且慢!”许暮说道。
“许院士还有何事?”柳晋安脸色阴沉。
“我那日也动手打官差了,现在自首,请大人也将我收押吧。”
“你别胡闹!”贺齐舟急忙叫道。
“他打你了吗?”柳晋安转头问赵宽。
“好像没打。”
“民不举,官不究,许暮,你如果再搅乱审案,刑部自有法条约束,苏大人,我说的对不对。”
“柳大人言重了。”苏拓讪笑道。
许暮无奈作罢,她可不想进刑部的牢房。
“贺齐舟,那就请吧。”柳晋安跺步欲退堂。
“且慢!”锦衣卫黎千户忽然说道。
“黎大人还有何指教?”柳晋安面露不快之色。
“哦,邹大人说了,这个人证非常之紧要,如果柳大人确实认为需要收押的话,我们也要派两个人看守大牢。”黎千户道。
“那请便吧,反正你们在里面还有不少人。”柳晋安拂袖而去。叶叙被害后,锦衣卫在都察院之人不减反增,仍在调查吴伯的身份。
贺齐舟在两人挟持之下,向牢房方向走去,许暮急道:“小心点,别乱吃东西!我会去想办法的!”
贺齐舟回首点了点头,道:“想毒死我可没这么容易!”声音故意放得很大,显然是冲着已经向内堂走去的柳晋安。
以贺齐舟普通疑犯的身份自然无法“享受”叶叙那样的待遇,也无法和其他犯事的高官那样一人一间牢房。说是投入大牢,还真的被关进了“大”牢。牢房深三丈、宽五丈,贺齐舟被关进去前已经有七人关在里面,人人都隔了些距离,不是缩在脚落,就是蹲在墙边。
大牢外原本是两个看守,现在又加了两个锦衣卫进来,曾经关叶叙的那个小院离大牢也不远,门口好像还站着两个锦衣卫。
贺齐舟本就因为受骗而憋屈,自然不想和别人讲因何而进来的“光荣事迹。”学着牢内其他人的样子,找了个空点的地方靠墙坐下。一股股腐臭的味道不时钻入鼻腔,转头一看,角落里还有个木板围起的小小茅厕!
草!怪不得这里这么空也没人坐!贺齐舟苦笑一下,不愿意再挪动了,安然接受这个离茅厕最近的“好位子”,寻思着到底是谁设计陷害了自己。思来想去,还是萧家的可能性最大,看来自己迎娶小雪的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坐了半个多时辰,午饭送来了,一个大木桶里舀出八碗“猪食”,送饭之人大叫一声:“开饭了!”便将八个碗自铁栅下方一一推了进来。一同塞进来的还有一筒竹筷。
那些坐着、躺着的犯官一个个起身过去,熟练地拿过饭碗,抽取筷子,迅速回到自己的“地盘”,好像慢一点好位置就会被抢了一般。
贺齐舟学样取来碗筷,放在地上,就着这股味道,真要吃下那坨黄糊糊像是糙米粥一样的东西,还真需要一些勇气。当然,更担心的还是粥里有毒,那就先等等吧。
“有肉丝!”也不知道谁轻轻嘀咕了一下,“刷刷刷”吃粥的声音便一下子响了起来,贺齐舟转头望去,人人都飞快地舞动起筷子,慢了像要错过人间美味似地。不一会功夫,七个干干净净的空碗便放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相隔三尺,离得最近的那人指了指贺齐舟身前的那碗粥,低声问道:“小兄弟,你吃不吃?”
“我再想想。”贺齐舟讲出了真实想法。
“马上要来收碗筷了。”那人已经显得非常焦急。
贺齐舟端起碗,粥里两三条青白相间的也不知道是菜梗还是肉丝。
问话之人见新来的青年像是要端碗递过来,急忙伸手去接,连咽口水的声音都响了起来。也是,自己刚进来时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可现在,只要有吃的,什么都不会错过。可惜的是,那个可恶的小子,又将碗送回到自己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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