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撒迦沉默退下不久, 书房门被再次敲响。
黑发元帅带着一沓厚厚的军务议案,推门而入。
如果不是尼禄面前还飘着海德里希波澜壮阔的仇恨值曲线,男人那副淡漠如冰的神情, 还真能把他骗过去。
“军费问题,陛下。”海德里希微微躬身。
“我知道。坐吧。”
与这几个男人之间无聊的情感纠纷相比, 尼禄当然更在乎帝国。
他花去一个小时时间, 跟帝国的首席元帅初步敲定锚点和防御星盗的开支比例。
本该带着议案退下的海德里希,却坐在椅子上迟迟不动,似乎还有话想说。
尼禄也不出声。
冷艳的红眸微眯着, 就这样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
“陛下。”
“说出来, 海德里希。别浪费时间。”
“您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
“左右不过是关于圣洛斐斯的。说吧,在我感到厌倦之前。”
在尼禄唇间飘出“圣洛斐斯”这个名字的时候, 帝国元帅薄冰般的蓝眸, 终于肉眼可见掠过一抹暗芒。
与此同时, 飘在他脸庞的仇恨值曲线, “叮”地一下飙到了顶。
如果不是仇恨值上限只有100, 尼禄觉得他的仇恨值能直接飙到10000去。
……一个为了见不得光的爱欲,竟连自己的君主都敢妒忌的男人。
而且按照原著剧情,这还是个在众多原著攻中, 第一个无视圣洛斐斯意愿, 跟对方发展出肉丨体关系的家伙。
尼禄嫌弃地绷紧了唇线。
说实话, 要不是海德里希的才能太过惊艳, 几十万个星际军校也未必能发掘出一个这样的指挥官;
再加上自己确实没有获得海德里希跟圣洛斐斯在现实中存在肉丨体关系的证据,不能仅凭一本原著就给人定罪。
否则按照他对下属道德的高要求,海德里希早就被他打发回边陲要塞去了。
“……不过短短几日, 陛下与圣子殿下似乎相当投缘。您单独留在圣宫的时间, 已经远超过几次圣洗仪式的时间总和了。”
海德里希的声线听上去也不大正常。
男人嗓音是哑的, 眼眸是暗的,薄唇边一丝笑意也无,看尼禄的眼神沉郁得厉害。
“……原来已经到了能够直呼姓名的地步。我想,王都的信徒或许会大感宽慰的。”
“我只希望我那忠于帝国的首席元帅,会为此倍感宽慰。”
尼禄盯着他脸边的仇恨值曲线,故意露出唇侧尖尖的小虎牙,“毕竟世俗君主与宗教领袖关系越融洽,越有利于帝国境内持续稳定。不对吗?”
就在这一刻,他清晰地听见,男人被他激得连呼吸声都变重了。
海德里希依然正襟危坐,但放在腿面上的两只手,早已紧紧攥成了拳。
如果那双蓝眸里能射出激光,尼禄毫不怀疑,对方的目光可以将他透个彻底。
如果不是肩负着备战虫族的重任,尼禄倒觉得旁观这几个男人的情感纠葛,还是颇有趣味的。
毕竟能看海德里希破防的机会不多,尤其是因为如此幼稚的理由。
系统正被爆表的仇恨值警报吵得吱哇乱叫,尼禄却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杯子,开始喝牛奶。
喝够了,他才优雅地抿了一下唇瓣的奶渍,继续观赏帝国最优秀的指挥官的破防现场。
“我提议在德尔斐风波平定后,尽早将圣子殿下遣回。”
海德里希连平日的从容都无法维持,语调硬得像冻了三天的水泥。
“他不属于我们
共同镇守的王都,也不应在您的事务范围内。圣子殿下的根源和归宿都在德尔斐,王都作为帝国政治中心,并不适宜作为圣子殿下的长期栖居地。”
“冷静点,元帅。你已经沦落到开始用守旧派那一套说辞了,张口闭口都是陈规旧俗,完全不考虑帝国势力斗争和实际利益。”
尼禄根本不为所动,唇边的冷笑越扩越大。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在圣子发出那个神谕的第一时间,我以为你就已经想好接引圣子进都、削弱德尔斐势力的全套计划了。结果,迁居事宜是我一人操办完成的,而我最信赖的帝国元帅,却在用圣殿的那一套劝谏我?”
“……神谕?”
海德里希像被戳中了最难以忍受的一点,下颌线绷得紧紧,眸中暗潮滚涌。
“如果陛下能尽量收敛四处挥洒的魅力,不让圣子殿下在您身上窥探到希望,怎么还会存在那样的神谕?为什么他独独选择您?既一次次向您公开示好,又在几乎所有信徒面前,唯独向您一人发出请愿?”
末了,他顿了顿,一双蓝瞳又泛着幽光,抬眸向尼禄看来:
“或许陛下在圣殿祭典之外,早已跟圣子殿下有过数次‘融洽’会面?只是您未免过于谨慎。就连当初参与制造德尔斐风波的各部人员——包括我在内,都不甚知情。”
系统锐评:【他栓到发癫。】
无需系统提醒。尼禄也知道海德里希这一通质问,绝非出于理智。
尤其那个“四处挥洒的魅力”——
他没太搞懂,这算是一种夸赞,还是一种只有海德里希自己才能理解的嘲讽方式。
对圣洛斐斯的爱意和占有欲,竟能让他亲自提拔的指挥官堕落至此,连帝国那些狗血剧中疯狂争宠的亲王情人都不如,这让尼禄不由对他感到无语和怜悯。
“看在你过往的杰出表现的份上,海德里希,”尼禄平静开口,“今天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但愿在回到元帅府邸,你想明白圣子迁居对皇室的意义后,不会被这番发言带来的羞耻感击溃。”
毕竟是以非人理智为要求的海德里希家族后裔,尼禄还在陈述时,海德里希那双幽深到发黑的蓝眸,就已经开始逐渐冷静。
男人没再吭声,英俊深邃的眉眼垂下去,盯住裤面上的缝线不动。
他脸边的仇恨值曲线图,开始十点十点地缓慢跌落。
“陛下,请恕我一时愚钝。是我没能想清楚,您所做的任何事、任何选择,当然只会是为了帝国。”
他沙哑地说。
“对刚才的发言,我感到万分羞惭和懊悔。那并不是符合帝国元帅这一身份的谏言,我使您亲手赠予我的元帅权杖蒙羞。”
尼禄神情缓和了些。能快速认识到错误,并毫不犹豫地利落认错,说明海德里希还是有那么一丝被挽救的希望。
于是,在海德里希起身告退,准备打开房门出去时,尼禄半警告地朝他说:
“为了圣洛斐斯的安全,圣宫目前处于戒严状态。我希望你不要再像私自探访叶斯廷一样,随心所欲进入圣宫。这是命令,不是建议,僭越的下场与审判庭挂钩,而不再是书房受训了事。你明白吗?”
(哔哔哔哔哔——)
才刚被打开一条缝的房门,又被海德里希“喀哒”一声,轻轻关上。
系统抱着疯狂飙升报警的仇恨值面板,只恨没法把自己的音频接收模块打碎:
【所以就是说——真的很吵啊啊啊!!】
“……您,”黑发元帅转过身来,他的脸在窗外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表情看得不太清楚,只有脸边那个垂直飙到顶的仇恨值曲线面板,在阴影中熠熠生辉,“为了圣子殿下,可以将我送上审判庭。您要表达的
是这个意思吗,陛下?”
尼禄冷冷:“任何触犯皇帝敕令的人,都会被送上审判庭。海德里希,不要因为我从前的纵容就习以为常,如果我收到你私自进入圣宫,骚……惊扰圣洛斐斯的报告,我真的会处置你。”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要是真在圣宫抓到海德里希的苟且现行,该怎样处置他才最妥当。
处置海德里希,会导致战前失去一员大将,不处置又太挑战自己的道德底线。
为了最大程度规避这种情况发生,他还是决定提前警告对方,别让那些荒谬的情丨欲挣扎影响帝国正业。
海德里希站在原地,手还扶着门把。
他只觉浑身血液冲上头顶,又在银发皇帝平静的目光中急速冷却。
……这个人要逼疯他。
海德里希那负责理智的一部分,正在冷静地确认这个事实。
就是这个无论何时看起来,都高傲耀眼得像无法触及的太阳,却又残忍如最砭骨的极地之海的人,在自己日夜为了对他的爱欲饱受折磨,并为了他们同样追逐着的理想一忍再忍,决心逼迫自己慢慢接受帝国君后的事实时——
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
就把拥有神祇般美貌的帝国圣子,直接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他当然知道圣洛斐斯入驻王都对平稳势力的好处。
但是,事态没有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尼禄分给圣洛斐斯的注意力太多,多得远远超过了自己对尼禄这个人的了解。
除非圣洛斐斯身上有堪比帝国的价值,否则他那永远只把一腔爱意灌注在帝国的君主,根本不可能如此看重和纵容这样一个人。
可什么才能跟尼禄心中的帝国比肩?
帝国圣子甚至连第二性都没有。
却一而再再而三借由施行圣吻之名,轻薄不谙情丨事的皇帝陛下,还要以神谕利用众多信徒向尼禄施压,那样迫切地要求尼禄将他带出德尔斐——
他是能像oga一样为尼禄绵延子嗣,还是能像自己一样,为尼禄东征西战,一个星系一个星系地收复帝国?
除了无条件吸引爱慕者的美丽,帝国圣子还有什么?
他算什么?
为尼禄付出过什么?
在用统治者最忌讳的方式,挑战了尼禄的掌控欲后,却仍能够毫发无损,甚而占据了大量与尼禄私下会面的时间?
……而且,尼禄甚至还会为了圣洛斐斯严正警告他,命他远离这位新入驻王都的尊贵圣子。
哪怕是曾经身份存疑的叶斯廷,尼禄也从没有让“审判庭”这一冰冷的名词,介入他们这对并肩作战的君臣之间。
海德里希望着书桌后的人,就像在看一株让人心神向往的帝国蔷薇。
然而这株蔷薇身上不解风情的尖刺,却能够每每残忍地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最让他感到荒谬的是——
当他不经意掠过尼禄身后的白狼骑,看到昔日与他水火不容的情敌时,对方竟然没有借此机会落井下石。
白狼骑正垂着眼灯,扶着枪套的手微微攥紧,一声不吭地听着这一切。
他一下认出,这是个同样被蔷薇刺伤的姿态。
海德里希牵起唇角,很苦闷地笑了。
然后向他不通情爱的神明躬身。
“……好,陛下。谨遵您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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