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瑜挑了几根长且直的竹子刨开, 将其分割成挺直的竹片,然后和他二伯一起把竹片磨成圆形,两边呈现出尖头的形状,这时候棒针已经初具雏形, 只是表面粗糙, 摸起来略显硌手, 还需要用磨刀石进行二次打磨。
叶老二边打磨边端详,半晌递给叶瑜, 问:“宝哥儿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辛苦二伯您了。”
棒针触手光滑,只是叶瑜摸上去的时候依旧能感到有些发涩, 他想了想从炕柜里拿出擦脸油, 用食指剜出一块均匀的抹在棒针上,棒针瞬间门就变得油光发亮。
“这叫什么?”叶老太拿起来好奇地问。
“叫棒针。”叶瑜生疏地拿棒针比划着,他从没织过毛衣, 不过昨晚上刚从书上看过, 具体步骤现在倒是还记得。
貌似要起四十针?叶瑜因为不熟练, 动作便慢了些, 半天都没织出个所以然来,叶老太一看这情况就连忙接过棒针, “我来吧,你在旁边教我。”
她显然是十分手巧,在叶瑜手里一点都不听话的棒针,在她手里就显得格外得心应手。
在叶瑜的指导下,叶老太很快就起针成功,只见一根棒针上缠着密密麻麻的小圈。
接下来就是不停的上针下针把毛衣编织成型,至于花样, 叶瑜只挑了一种最简单的,这种花样织好后形似麦穗,看起来简单却又不失美丽。
只是新手织完一件毛衣,至少需要一个半月,因此叶家人再好奇毛衣长什么样,现在也没办法亲自看到。
但没有毛衣,可以有羊毛袜子或者羊毛手套,这两个体积小,织起来也更轻松,妯娌个没过几天就各织出来一个。
叶老太放下手里的毛衣,摸着羊毛袜说:“倒是比现在穿的袜子更小巧轻便些,就是不知道穿起来怎么样。”
现在穷人可穿不起袜子,就算他们家穿的也是麻布缝制成的,上面缝有一个系带,穿的时候得把带子系上,麻烦不说,还甚是磨脚。
叶瑜的脚曾经就被那种袜子磨破过,后来他娘专门为他买了棉布缝制成袜子,这才好上不少。
“奶你先试试。”叶瑜比划了下袜子的大小,心里就有了数,看来他娘是特地编了个略大的,家里几个大人都能穿。
叶老太也没推辞,她拿着袜子进屋穿上,出来的时候还跺跺脚,脸上瞬间门浮现出惊讶之色,“竟然如此暖和,一点都不磨脚。”
叶瑜听到她说的话心里一定,果然不出他所料,就算羊毛袜缺点再怎么多,总比现在他们脚上穿的袜子要好。
因为没有染色,所以羊毛袜颜色并不好看,那种黄白色略有些显脏,但这是穿在鞋子里的,又露不出来,这一点缺点并不碍事。
既然羊毛袜得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喜爱,那羊毛手套自然也不例外,比起皮手套闷汗又不方便活动来说,羊毛手套就显得格外轻便,而且据叶瑜所知,羊毛还可以编织成半指手套,那就更方便了。
“羊毛竟然能编织成这样好的东西。”
叶老二惊讶极了,他爱不释手地拿着叶二嫂给他编织出来的两双袜子。
叶瑜却说:“羊毛袜在春秋冬穿起来很暖和,但是在夏天就不太行,太热了。”
叶老二闻言摇摇头,不赞同道:“就算只能穿个季节也是很好的,夏天谁还穿袜子啊,咱们村里有些不讲究的直接光脚穿草鞋。”
倒也是,实在不行在夏天就专门缝制几双棉布袜子,而且他们这边寒冷的天气会持续得更久,从这一点看来,羊毛袜实在是个好物件。
叶瑜想到这儿,突然记起来褚绪风好像说过他所在的边城家家户户都养羊,那地方肯定是不缺羊毛的,这法子倒是可以跟他一起合作,将编织出来的羊毛制品贩卖出去。
俗话说得好,有的事情是经不起念叨的。
他刚想起褚绪风,当天下午放学后就在门口看见一身素色澜衫白玉扣,长相清绝至极的褚绪风在对他微笑。
“好久不见。”
叶瑜满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这话一说,他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还有什么事吗?”
好像越说越不对劲了,叶瑜绝望地闭上嘴。
好在褚绪风理解了他的意思,上前拍拍他的肩,笑着说:“接下来一段时间门我会待在黑河县。”
叶瑜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走,“你快进来,奶奶昨天还在念着你。”
刚走进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喊:“奶,你来看谁来了。”
叶老太掀开门帘,在看到褚绪风之后眼睛一亮,激动地招呼道:“绪哥儿来了!快进来歇歇。”
褚绪风被叶瑜安置在凳子上,他一进来就闻到淡淡的香气,于是开口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叶瑜仔细嗅嗅,这才回答:“我娘正在灶房做羊奶糕,你闻到的许是羊奶的香味。”
羊奶?褚绪风心里疑惑,羊奶怎么会有一股烟味。
还是叶老太解了他的惑,“估计是先前烧的艾蒿味没散完,再加上门上挂着的艾草包。”
这样就说得通了,不过褚绪风很快又有了新的疑问,“这羊奶糕是何物?”
他从小在边城长大,不是没喝过羊奶,而且他爹也是想尽所有办法想把羊毛里的膻味去除,希望能让边城养羊的兵卒手头更宽裕一些,然而却一直没效果,就算把羊奶做成糕点味道依旧不好。
叶瑜神秘地说:“一会等我娘做完你尝尝就知道了。”
在他看来,羊奶和羊奶糕也是可以和褚绪风合作的吃食。
他说完这话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书囊,去灶房端了两碗热羊奶过来,分别放在褚绪风和贾一手边。
“先来一碗热腾腾的羊奶。”
褚绪风端起碗抿一口,乳香味浓郁的羊奶一入口就让他一阵惊艳,羊奶的味道十分厚重,犹如蜜糖一般,在尾调上有一点膻味,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味,反而更衬托出香甜。
“怎么样?”叶瑜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猫眼望着他。
“好喝!”褚绪风赞美道,他放下后,沉思半晌,“你们可是有去除羊奶膻味的办法。”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叶瑜并没有意外,他又拿出羊毛袜和羊毛手套放在他们面前。
“这是用羊毛做的,我记得靖边城家家户户都养羊是吧。”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褚绪风闻言再次陷入沉思,手上不停地摩挲着羊毛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瑜指指自己屋子,说:“你可以去屋里穿上试试看,尺寸应该没错。”
“好。”
褚绪风应一声,然后拿着袜子进屋换上,他刚穿上鞋往地上一站,就感觉袜子已经充分包裹住他的脚,柔软且舒适,跟普通的袜子比起来,这双羊毛袜更加亲和贴肤,丝毫没有松垮的地方。
除了夏天穿起来有些捂脚以外,没什么其他的毛病。
他若有所思,在眼睛望向桌子上的羊毛手套的时候,他脑子里又浮现出许多念头,比如靖边城养的那么些羊除了杀掉吃肉以外,终于有了其他的用途。
羊奶可以做点心,羊毛可以编织。
他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致富方法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等褚绪风出来,叶母已经把一盘羊奶糕端了出来,它们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看着就极为诱人。
家门口正有村里人在等候着,一看到她盆里里的羊奶糕就围上来,各自挑选起来,基本人人都买了一份。
有人掏钱的时候十分肉疼,但一把羊奶糕拿到手里就顾不得钱了,满心满眼都是香甜的羊奶糕。
褚绪风认真看了一会,在听到叶瑜叫他名字后才转身进去。
“你们也吃几块羊奶糕垫垫肚子,奶奶已经去灶房做晚饭了,今天可算是有口福,刚好家里有新鲜的鲤鱼,可以做红烧鲤鱼吃。”
羊奶糕的美味不用再过多赘述,反正褚绪风和贾一两人吃得是赞不绝口。
晚饭时,叶老太询问他道:“你如今可有住的地方?”
褚绪风放下筷子回答:“您放心,我这次过来带了个护卫,会一起住在外祖家里。”
他外祖郑家,外祖父致仕前是朝中二品大员,然而子孙后代不争气,这么些年下来,最出息的儿子不过才官至黑河县县令。
这次来也是因为外祖母病重,许是熬不过几个月,所以他得替他娘来尽孝。
叶家人早就知道他外祖是谁,因此都放下心来,不再多说什么。
褚绪风过来的时候本就不早,吃完饭之后他们俩就得离开了。
叶瑜送他们到村口,在微醺的晚风中把田黄石印章拿出来放在褚绪风手掌上。
“呐,物归原主。我可是好好帮你保存着呢。”
褚绪风握紧印章,用另一只手摸摸叶瑜的头,“那就谢谢宝哥儿了。”
他走之前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问:“你那枚田黄石可请人雕刻了?”
叶瑜听到问话摇摇头,回答道:“短短这么一段时间门里,去哪找手艺好的雕刻大师呢。”
“那不妨把田黄石交给我,给我雕刻印章的大师已经回到靖边城,回头等他雕刻完我再给你送过来。”
褚绪风看见叶瑜脸上的犹豫,便解释道:“我爹于廖大师有恩,而且他视好材料如命,这么一块田黄石就算让他倒贴来雕刻,想来他也是愿意的。”
叶瑜感觉他说的应该是实话,便把自己那块田黄石也给了他。
“名字刻叶瑜吗?”
“不,就一个瑜字吧。”
瑜者,玉之光彩也。
叶瑜目送他俩远去,等到看不见背影的时候才
转身回家,他跟正在油灯下编织毛衣的叶老太商量,“奶,明天私塾不上学,我想跟二伯去一趟县城找我爹。”
得跟他爹商量一下这羊毛生意该如何做才好。
叶老太点点头,“去吧,正巧河哥儿也是明日放假,你俩一起接他回家。”
武馆规定是每月月中可以休天,这天自然是弟子们跟家人团聚的日子。
“没问题!”叶瑜想到他二哥,一个月没见他还怪想的。
“奶,这灯这么暗,你别织了,等明天再说。”
叶老太停下手,摸摸他的头,欣慰道:“乖宝都知道心疼奶奶了,行,我不织了,放着明天再说。”
“你快去洗漱吧。”
在晚上睡觉之前,叶母拿烧好的艾蒿在屋里四处熏一遍,对此她很是不厌其烦。
“你刚出生那会儿,夏天没勤熏屋子,结果半夜家里爬进来一条长虫,幸好是没毒的,就算如此也是把人吓了一跳。”
叶瑜其实挺怕无骨动物,尤其是像蛇这样的,他听完便缩缩脑袋,“真可怕。”
“可不是,不过你也别怕,这么些年来也就那一次进了长虫,只要每天熏一遍,那些蛇虫鼠蚁也不愿意往散发着厌恶味道地方爬。”
“还有我给你缝制的香囊,记得每天都戴在身上,那也是驱蚊虫的。”
叶瑜闻言乖乖点头,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叶老二就驾着驴车带上叶瑜去了县城,驴车上满是杀好的鸡鸭鹅,还有各种白菜冬瓜这样的素菜。
正在店铺里布置东西叶父看叶瑜进来,连忙往前几步,“宝哥儿你怎么来了?”
叶瑜把他关于合作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诉他爹,一来他们有主意,褚家有材料,刚好联合;二来褚家毕竟家大业大,如果有那觊觎方子的人,褚家便能抵挡一二。
最重要的是他从褚绪风口中得知,靖边城基本属于兵民混住的城市,有许多兵卒都会在当地成家,因而也形成了那里独特的氛围。
而且当朝皇帝重文轻武,每次送过来的军费都是缺斤少两的,更别提城外流寇肆虐,不知道每个月都要打上多少次仗,这些支出光靠军费肯定是不够,大多都要褚将军自己想办法。
若是他们真能合作,应该是能改善当地居民的生活条件,至少…
叶瑜想到,至少不能让流血流汗的兵卒吃糠咽菜吧。
叶父没想到他儿子竟然想得这么长远,他沉思半晌,果断开口:“这事你先叫我好好想想。”
“好。”
这并不是件小事,叶父肯定是要好好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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