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很深, 叶河一个人肯定不安全,所以叶老大和叶老二也跟在他后边,几人一起潜到湖底安装好竹箔。
叶瑜蹲在岸上看他们一个猛子消失在湖面上, 只余下浅浅的波纹, 心里又忐忑又担忧,他的眼睛倒映着清澈的湖面, 仿若一面镜子。
他们游上来换了两三次气才算真正安装好竹箔。
叶河把双臂放在岸上,喘了口气说:“湖里有好多鱼, 大的小的都有, 之前随手扔进去的水草也活着, 还相当茂盛。”
水草是村民从柳河里捞出来的,真的是随手, 他们偶尔想起来捞一点浮萍扔进湖里, 也不管能不能存活。
除此之外,湖岸上还移植了许多植被, 这是件简单的事, 只需要把各种水泡子边的草皮铲下来压在湖岸上,下过一场雨这些野草就会在新的土壤里扎根。
其中甚至还有一丛芦苇,再过些日子,等芦苇长成,兴许能在湖边形成一片芦苇荡, 芦苇荡是野鸭子的最爱,这样一来捡鸭蛋的活动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附近还有好几棵并不算很高大的松柏树, 被移植过来之后都活得好好的, 如今的湖岸景色已经初具雏形,叶瑜能够想象到湖岸真正成型后的漂亮景象。
他问道:“有河虾吗?”
叶河闻言遗憾地摇摇头,“我没看见, 不过一会我可以去柳河看看,在那里应该能抓到河虾与小田螺。”
他说干就干,刚从湖里爬上来就拎着一个木桶兴高采烈地去找叶栓和叶明辉。
叶瑜没跟他们一起,他回了村之后先是去了一趟水田,大约有两亩左右,田里水稻长势喜人,一阵风吹过,穗子便随风摇摆,但他依旧有些担忧,只要没到收获的时候,他的心就放不下来,万一水稻里全是空壳怎么办?
这两亩稻田全村人都在帮着种,谁来的早谁除草排水灌溉,倒是比对自家田还精心,他们都想着要是真能种出来,来年自家的田就换种水稻。
叶瑜为了提高水稻的成活率,在把种子种到水田里之前,还特地在炕头育了种,一直等到种子发芽,别说,这方法还真有用,水稻初期长得挺快的,到了后期速度虽然慢下来,但是长势很好,结了许多穗子。
他看完水稻,又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这才转身回家。
家里叶母正在剪红薯叶子,她把粗茎和嫩叶分开,粗茎切碎了可以喂给牲畜,而嫩叶就很好吃了,不管是清炒还是清蒸都很好吃,甚至还能和面粉一起做成红薯叶窝窝头,又营养又美味。
“回来了。”叶母叫他一声,“快进屋吃东西,绪哥儿他们送过来的,说是叫糌粑,我尝了一块,吃不太惯。”
糌粑也就是青稞炒面,用油茶跟青稞炒面抓吧抓吧就能做出来,十分方便携带。只是里面含有大量油脂,不宜多吃,但偶尔吃一块填填肚子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瑜掀开门帘进屋,褚绪风抬眼给他让了个位置出来,“尝尝看,味道一般,但胜在新奇。”
褚将军可没忘记他还有个儿子在叶家村,因此经常派手下的士兵送东西过来,有时候是粮食,有时候是羊毛,有时候是羊肉。
青稞便是他前几天遣人送过来的,足足有两百斤,刚送来就被村里人换走了一些,这好歹算是新鲜吃食,换换口味也挺好的。
叶瑜洗干净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入口是麦香混合酥油的味道,带着淡淡的咸味,说不上好吃还是不好吃,反正能吃就是了。
褚绪风见他吃完才开口说:“村里换的羊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到。”
靖边城牲畜多,粮食少,且难见蔬菜。
因此前段时间叶父就用粮食向他们换羊,两千斤粮食换二十四只羊,其中要求母羊二十只公羊四只。
这些粮食都是从村里无主的田地上种出来的,用它们换来的羊自然也是属于全村人的,而且这二十四只羊只要开始繁育,村里就不会再缺肉吃,再等日后湖边草场建成,他们就可以开始放羊了。
叶瑜点头道:“那就好,一旦养殖成功咱们村里就年年有羊肉吃了。”
除了羊,他还想换些猪牛,猪还好说,实在不行就到山上抓野猪,从小劁了,养大后除了难长肉其他的跟家养的白猪也差不多。但是牛就难说,先前官府管得严,附近的村子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三只牛,更不要提现在了,都不知道要去哪儿找牛。
叶瑜只得先把这事放在心里。
他边琢磨事边又拿了个糌粑慢慢啃着,倒是让褚绪风以为他挺爱吃,想着回头再带些青稞过来。
这时叶河提着木桶回来了,他高兴地嚷嚷道:“都快来看我捉了什么。”
叶大嫂过去看了一眼,然后乐了,“哟,这么多田螺啊。”
“可不是,你也不看看是谁捉的。”叶河自豪插腰,“不光是田螺呢,还有些河虾。”
“行。”叶大嫂应一声,“等田螺吐完沙我给你们做了吃。”
她看看天色说:“大概中午就能吃上。”
叶河把木桶放在地上,洗了手进屋就看到桌上摆着一碗糌粑,他立刻双眼放光,三步并两步上前拿起一块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吃着吃着还用力捶一下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把噎在喉咙里的糌粑咽下去似的。
叶瑜见状无奈地递过去一碗白水,“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一会还得吃午饭呢。”
“你放心,就算再多些我都能吃完。”叶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不是吃不吃得完的问题,糌粑不好消化,不能吃太多。”叶瑜移开剩下的糌粑,“明天再吃。”
叶河把最后一口放进嘴里,点头应了一声。
午饭吃的辣炒田螺,白灼河虾和清炒红薯叶。
吐干净沙子的田螺尾部被剪掉了,叶大嫂连着淘洗过两三遍,确保田螺表面上一点脏东西都没有,然后才起锅烧水,将田螺倒进去,加上葱姜蒜去腥,紧接着大火烧开,撇去浮沫,捞出备用。
把锅里用过的水倒掉,再倒入油和葱姜蒜爆香,其中干辣椒、青辣椒和花椒都是必不可少的调料,它们跟田螺一起下锅翻炒,很快就有浓郁呛人的味道传出来。
引得叶河与叶敬扒着门框往里瞧,倒是叶瑜闻不惯这味道,拉着褚绪风躲到屋子里。
跟麻辣鲜香的辣炒田螺不同,白灼河虾和清炒红薯叶都是清淡的菜色,刚好与其互补,前者吃起来带有河虾自身独有的清甜味道,一点腥味都没有,后者更是十分清爽,与白菜之类的正经蔬菜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叶家人吃到最后,手只往辣炒田螺里伸,只要用嘴轻轻一嗦,里面柔韧的田螺肉就会掉下来,咸香四溢,非常下饭。
叶父感慨道:“要是有酒就好了。”辣炒田螺也非常适合做下酒菜。
“有酒啊。”叶老太撂下筷子,从屋里拿出一瓷瓶米酒,“是之前海哥儿成亲时没喝完的酒。”
叶家男人们也不挑,纵然米酒味道不佳,但有的喝就算很不错了。
据杯换盏之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小孩们吃饱了也没下桌,都在闲聊,然而他们还没悠闲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叶父不由得放下手里的米酒,叹口气说:“又有事来了。”
叶母白他一眼,“我看你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还不知道有多享受呢。”
叶父就是个爱劳碌爱操心的,你不叫他操心他都不乐意呢,自从当上村长之后,他每天都乐呵呵地操持村里的事。
“嗨。”
叶父本来脸上笑眯眯的,结果刚开门听到叶明德带来的消息,他的脸就瞬间由晴转阴。
“怎么整的?不是跟你们说了进山要小心,咋还能有人被蛇给咬了?”
这段时间进山的人多,而且他们不一定是跟着村兵进山,像是前几天叶瑜那样私下进山的人也不少,毕竟单独进山猎到的猎物都是自己的,不用跟其他人分。
以前单独进山的村民算是幸运,没发生什么大事,唯独这次王建成倒霉,刚进山没一个时辰就被蛇咬了一口,那蛇没人认识,不知道有没有毒。
王建成被咬之后刚开始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所以他觉得这蛇没毒,便随意包扎了一下,决定继续打猎,然而只过了半个时辰,他就面色发青的倒在地上,这下他带着进山的人可就手足无措了,只记得抬他回村。
叶父和叶瑜赶到的时候,两位郝大夫已经上手诊脉,看他们脸色,王建成的状况怕是不佳。
小郝大夫严肃地问:“被咬了怎么不直接回来?”
李大壮闻言战战兢兢地回答:“王叔他觉得没事。”
叶瑜知道但凡是大夫都最讨厌病人“觉得自己没事”。
果然小郝大夫骂他道:“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之前不是说过被毒蛇咬伤之后不能剧烈运动吗?”
剧烈运动会导致毒素更快蔓延,自从村里人上山打猎开始,叶父就组织了好几场简单教学,让两位郝大夫教村民如何治疗常见伤,其中就包括被毒蛇咬伤后的初步处理方式。
李大壮苦着脸说:“我们不知道那蛇有毒啊。”
这话说的,连叶瑜都想翻白眼。
小郝大夫不想再多说,只是问道:“吸毒血了吗?”
终于有件事是他们做了的,李大壮激动得眼睛直发亮,连连点头,“吸了吸了,我吸得干净,一直到吐出来的血是红色的才停下来。”
“你嘴里没有伤口吧?”
“您放心,我好着呢!”
这一问一答之后,小郝大夫从筐里掏出被他们打死的毒蛇,皱眉打量,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毒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边的。
叶瑜跟着看过去,只见那条蛇并不算长,头呈三角,不扁平,体色以黑褐色和棕褐色为主,软塌塌的瘫在地面上,若是周围有害怕软体动物的人,估计会被它的样子给吓到。
小郝大夫跟她爹小声讨论,“我看不出来这是什么蛇?”
大郝大夫倒是认出来了,“这是咱们这儿不太常见的一种蛇,我来开药方吧。”
药方里所需的药材包括苍术、白芷、银花…甚至还有两条蜈蚣。
叶瑜瞧着都有点害怕。
“用水煎服,每日一剂,分两次服。同时以苍术为主水煎,熏选患处。”1
幸好那条蛇毒性不算强,王建成喝过几剂药便好得差不多了,然而却留下一个后遗症,他脸上做不出动作了,据叶瑜所知,这后遗症好像叫面瘫。
王建成的事在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村民们再不敢偷懒,都老老实实听两位郝大夫教的知识。
这同时又给投奔叶家村的外人敲响了警钟,有些人没分到田地,就想着大不了日后以打猎为生,然而村子里接连发生了叶忠和王建成受伤的事,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们渐渐冷静下来,还是盼着分田吧,至少安稳。
从这天开始整个村子一直沉寂了两三天,直到褚将军手下的士兵骑着马将羊群赶过来的时候才变得活跃起来。
褚将军怕羊在路上死掉,所以让士兵赶了三十只羊过来,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到叶家村的时候这些羊还剩下二十六只。
其中又有两只羊适应不了叶家村的天气环境,也死了,最后的数量竟跟约好的一模一样。
那二十四只羊都是刚出生六到八个月之间的,这个年纪的小羊是最适合买卖的年龄,再小一点的话还没断奶,再大一点适应性不如现在。
叶父叫人清点了羊的数量,见没什么问题便把粮食装进袋子里,让褚将军手下士兵能尽早将其带回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褚绪风有些惆怅地站在塔楼上目送他们远去,他跟他父亲好像有许多年都没见了。
叶瑜拉住他的手臂,小声说:“过段时间我跟你去一趟靖边城。”
褚绪风闻言微微一愣,眼神蓦地柔和下来,然后应道:“好。”
因为村子里的草场还没建成,所以这群羊暂时养在空棚子里,负责喂养它们的是一群年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这些孩子精力旺盛,很是调皮,要是喂养羊群能消耗他们的精力,说起来也是件好事。
而叶瑜则仔细对比过他家养的羊和刚换回来的一群羊,发现这俩不是同一个品种的,他家的羊鼻直嘴齐,眼睛大且耳朵长,最重要的是乳/房较大,应该是奶羊,而刚换回来的则是毛色洁白,体大头小,是很典型的山羊。
据褚绪风所说,山羊长膘快,但不怎么出奶,适合吃肉,这就正好与他们家的相反,奶羊长膘慢,出奶多,更适合挤奶。
跟着山羊一起到手的还有褚将军附赠的一包草料种子,说是山羊都爱吃,因此叶父让村里妇人将其种在了湖岸上,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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