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如果进来的是普通人,早就被外面三只失败品杀死了。
荣一金嘲讽地笑了下,“未来的事情我看不到,但至少现在,他们创造出的失败品正在伤害人类。”
郑招娣讷讷的低下头,流浪者中的确有许多愚昧无知,固执又懦弱的人。可他们之所以选择主动羊入虎口,正是因为这几只失败品的恣意杀害。
“不是为了拯救,这些失败品还能有什么用?”郑招娣不解,“还一下子创造出那么多。”
上万只,那是多庞大的数字。
而且蜘蛛怪可以飞檐走壁,体型不容易引人注意。
如果有人特意引导它们去偷袭,一座基地很快就会沦陷。
“最好是把有人故意研究失败品的消息放出去,不管他们信不信。”罗俊明沉吟片刻后说道。
想起几人的特殊身份,郑招娣主动道:“我来吧,流浪者偶尔也会离开b市去外地寻找一些特殊物资,我想办法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谢了。”罗俊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攸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能带走的尽量带走,这栋房子……就毁掉吧。”
“好。”攸关离开去了其他房间,发现整个二楼和楼下一样,也是办公区。
直到他去到三楼,终于发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三楼是开放式结构,靠墙放着许多侧面打孔的高约两米,宽一米多的金属柜子,柜子顶端有连接管。
见青年想上手,余纵把人推开,利落地拆下管子。
只需轻轻一闻,他就知道这根管道曾用来输送过什么。
“怎么了?”攸关发现男人的脸色突然很差,睫毛遮住眼底,分辨不出具体情绪。
余纵:“里面沾有混了高浓度麻醉的混合气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这种气味他闻到过很多次,是死死刻进骨头中的记忆。
攸关两手放在柜子上,发现整个柜子四面焊死,余纵示意他让开,蛮力将柜子从中劈成两半。
“出什么事了?!”
下面的人听到接连不断的金属撞击声赶上来,发现环绕四面的柜子已经被全部劈开。每一半柜子内部都沾有怪异的,似血非血的痕迹。
攸关跑到楼下找来两根试管,让余纵用指甲将那些东西刮下来,弄到试管中,小心捧着送到左手边靠墙放置的一张长桌上。
那里有一台遗落的显微镜。
显微镜下的细胞颜色暗淡,内含颗粒状,隐隐发黑,正处在濒临凋亡的状态。而且外观特征和攸关脑子里的知识没有任何重合,说明细胞的主体,是现今科学家没有发现,或者没有被研究出来的生物。
“250,这也太可怕了叭。”
小别墅中的温度适宜,攸关却感到有一阵风从他的心口贯穿,冻得他整个人有些瑟缩。
【是啊,很可怕,所以你们要多多加油。】
身体里流窜的那股阴冷没有散去,激得攸关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关啊,怎么不说话一直发呆,让我有点慌啊。”罗俊明在看到青年的神色后心里就开始不安。
攸关向来是能镇定就镇定,不能镇定,也很少表现出慌乱的人。可他现在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是恐惧。
“在郑招娣藏进研究所之前,里面的人就撤离了出去,包括他们创造出的那些东西,所以柜子里的这些不明分泌物至少已经脱离主体三天以上。”
青年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清亮变得沉厚,众人下意识的集中注意力仔细听,“可是普通人的细胞在脱离母体或培养基后,只需几小时就会死亡。再看这些,在至少72小时没有任何营养供应、低温保护等恶劣环境中依然活着。”
郑招娣怔怔道:“细胞只是构成人体组织的基础,那,那它们的母体该有多强大……”
攸关冷肃的表情一收,“这些是我的初步猜想,你们也别太当真了,一切该以实物为准。”
“实物?”荣一金嫌弃的用脚顶开柜子,“真要对上了,能不能活着逃跑都是未知数。反正据我所知,失败品都是硬茬。”
攸关自己当初就差点被失败品咬掉,心理阴影面积很大,“但愿不要对上。”
有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研究所在隐藏某个与人类安全相关的滔天秘密。
罗俊明听得头都大了,伸手打住:“坏事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诸位,慎言。”
“自欺欺人。”沈岚风走到攸关身侧,这张桌子上除了旧旧的显微镜,还有一些实验器具。
攸关在桌上桌下一阵翻找,找到几十毫升培养基。
“那些人果然离开没有多久,这东西需要低温保存,时间长了就会变得浑浊。”攸关晃了晃手里的密封玻璃瓶,培养基颜色正常,还没有变质。
放到保险柜里的话,至少还能再存放三个月。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郑招娣又想起她爸讲过的鬼故事,“鬼吗?”
“世界上没有鬼,至于心里有没有鬼,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罗俊明蹙眉道,“走吧,单独把他们留在上面我心里总不踏实。”
郑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行人搬着东西回到一楼,看到那台激光发射器时,攸关下意识摩|挲两下余纵给自己的核电池。
“想带走?”青年的眼神黏在发射器上的眼神太明显了,余纵想不发现都难。
“想要就搬走。”02挣扎上来表现,撸起袖子,两手拎起重物甩到背上,看得出抗得有点吃力。
地面建筑,韩晨曦等得快睡着了。
他打了个哈欠,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扛着一大坨机械的02,“嘿,你小子个子不大,力气倒是挺足。”
02最介意的就是这个,凶狠的瞪着韩晨曦:“首先,我不叫‘你小子’,其次,我叫余野,攸关新给我起的名字。”
语气中透露的得意和炫耀感满得要溢出来了。
“好名字。”韩晨曦没太放在心上,说了说冰冷的机械外壳,“这什么玩意儿?”
“激光发射器。”
韩晨曦怎么也想不到,去找一趟东西竟然能收获这样的大杀器,见其他人也回来了,他回到三只失败品前,用触手尖勾住藤蔓,拖着它们跟上02的脚步。
研究所大门口,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郑云带着流浪者堵在装甲车外,并且在前方三米处设了金属尖刺的路障。
从余纵等人离开驻扎点起,他就一路派人偷偷跟着。此时双方人马正在对峙,周叔的耳朵贴在金属车厢上,流浪者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他耳朵里。
那些杂碎们见余纵他们下去的时间过长,以为他们死在了里面,想趁机打劫他们。
“一群畜生。”周叔悄悄揭开一个窗口,枪|口抵在边沿,耳朵一动一发子弹射|出去,打在一名流浪者脚边。
那人是听郑云的命令,想要去查看装甲车内是否有人的。
他低头看着脚边的弹坑,一滴冷汗滚落下来。
弹坑紧挨他的鞋底边沿,对方没想杀他,只是用子弹告诉他,要杀死企图靠近装甲车的人易如反掌。
“蠢货!”郑云从腰间拔|出枪走过去,捏着那人的肩胛骨,推着人还想继续靠近。
四周的一切声响在这一刻消退了,周叔的耳朵里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对方鞋底踩过地面的声音。
他测算着对方的步数,再一次开枪。
不偏不倚,子弹从郑云耳边擦过。
郑云前面是有个肉盾的,他以为推着人过来自己就能安全,却没想到,子弹还是碰到了他!耳朵上泛出一点温热的濡湿,颤巍巍的抬起手摸了一把,出血了。
郑云险些晕倒,还好有人支撑着他。
前面的流浪者声音颤抖,“老大,我,我们,还,还前进吗?”
“走啊,继续往前走。”声调高昂的挑衅声自装甲车后响起,贺欢欢把肩头的枪拿下来握在手里,缓慢打开保险,手指落在扳机上。
除她之外,其余藏在暗处的人也走了出来,各个手里都拿着重型机|枪,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
这是被追了一路的叛逃者?地狱爬出的恶鬼还差不多!
郑云胆小的毛病又犯了,拉着人退回到自己的队伍中,“还前进个屁!”
贺欢欢朝着两方人马中间开了一枪,高声喊道:“以弹坑为界,谁敢上前我就杀谁!”
郑云被流浪者保护着往后退了一点。
有人骂道:“就这么几个人还嚣张成这样!”
“对啊老大,咱们有那么多武器,怕他们个鸟。”
“你傻逼吗?!我们开枪他们就不会开枪?你想去送死?”
在面对降临者时,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流浪者的命都是捡回来的,好不容易在这里安下家,多过几天太平日子不好吗?
郑云被他们吵得心情烦躁,“够了!我们要尽量不费一兵一卒把他们拿下,而且刚刚的枪声肯定惊动了丧尸,留下三个在大楼里观察他们,其余人跟我们撤!”
不出所料,流浪者离开后没多久丧尸就来了。
贺欢欢让身后的其他人噤声,眼看着就要追着味道来到装甲车边,李鑫良一枪打向对面的大楼。
大楼中正在蹲守的人被吓得骂了一句,几只丧尸寻着窗户破碎的声音跑进大楼。
贺欢欢冷冷看着那边,骂了一句活该。她拉开车门钻进去,见周叔毫发无损,挑了挑眉,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晃了,我看不见,光线好时能看到一点很淡的轮廓。”周叔精准的握住贺欢欢的手腕按下去。
贺欢欢:“你的枪法很准,是怎么练出来的?”
据她所知,周叔受伤后就离开了兵团,之前配备的所有武器全部收回。手里没有枪,他拿什么继续练枪法?
“小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贺欢欢很多年没被人叫过小姑娘了,一时间无法适应。
“瞎子也需要消磨时间吧,我没事就丢石子,时间长了就练出来了。”周叔摸向自己的眼皮,声音透着股苍凉。
周叔也算是兵团里的传奇人物,在没听罗俊明提过之前,她一直以为兵团会好好安置他。
说到底,一切都是以利益为重。
哪怕是为基地立下过汗马功劳,只要你没了利用价值,基地随时都会抛弃你。
沉默间,周叔忽然站起来,步伐稳健地走到车厢门口。下一秒,车门被用双手往外拉开。
“你们……”贺欢欢惊讶突然出现的几人,走近后才发现攸关身后的陌生女人,“她是?”
攸关简单的介绍了下,“说来话长。”
周叔最爱听这四个字,绷着脸,八卦的竖起耳朵。
不远处的大楼里传出枪声,很快几名流浪者就被丧尸追着跑出来。落在最后的那人被跳起来的丧尸扑倒在地,肩膀被摁住无法动弹。
丧尸独有的腥臭让他恐惧到了极致,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流浪者浑身僵硬,仰头看向自己的兄弟们。
他的视野中所有景物都倒转过来,曾经说要同生共死的人不要命地往前狂奔,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锁骨被丧尸的手压断了,他阻隔在双方之间的手臂无力再继续支撑,倏然松开。
丧尸冰冷的牙齿贴上流浪者的皮肤,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为了保护自己,自愿前往仓库等死的病重母亲。
视线模糊了,眼泪淌出来,本已经准备咬下去的丧尸突然就飞了出去。
流浪者擦掉眼泪看过去,一根细长的藤蔓卷住丧尸的身体,将他扔进一堆爆炸后的建筑垃圾上。
水泥块中支棱出的钢筋,将丧尸的脑袋戳了个对穿。
“招娣姐?!”流浪者震惊地看着郑招娣,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两只眼睛。
用力眨了眨,再定睛看过去。
是郑招娣没错!
“招娣姐你还活着!”流浪者跑上前来,激动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招娣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我回来了,不是做梦。”
流浪者又哭又笑,看得出他和郑招娣的关系不错。
“你先回驻扎点去,我去找我爸,记住,暂时不要把我的消息告诉他们。”
“我知道了。”
——
郑风游荡的地方很固定,一个是郑招娣的死亡点,一个是父女俩刚来b市时的藏身点,也是上次余纵遇见郑风的地方。
今天他又在这里,嘴里一直念着:“都是我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同样的话上一次余纵也从郑风嘴里听到过。
他问身旁的女人:“他为什么重复这句话?”
“我们抵达b市时,这里并非一个流浪者也没有。”郑招娣走到爸爸面前,牵住他的手,“有一次我发烧快饿死了,爸爸背着我出去找吃的。我们走了半座城市,从一个死去的兵团士兵身上搜出了一块列巴,和一个罐头。回程路上,我们被其他流浪者袭击了。”
“没了食物,我就会饿死,可是守住了食物,他就无法顾及到我的安全。于是他用身体压住我和食物,那些人就一直用脚踢他,踩他的后背。”
“爸爸当时一直在我耳边说‘我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给囡囡的食物,谁都不能抢走’。”
郑招娣说着说着就哭了,而郑风像是被女儿的情绪感染了,像个孩子一样开始抽泣。
攸关碰了下余纵的手背,滑腻的皮肤轻轻擦过,引起一阵细微的电流,从余纵的手背一路蹿上心口。
他被针扎了似的挪开,“有事说事,别……”
“别动手动脚是吧,我知道。”攸关分得清男人话不是从前那种冷漠的厌恶,故意握住他的手腕。
余纵浑身一僵,没有太用力的去挣扎,紧蹙着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精神力能帮郑叔叔吗?”
余纵看了攸关片刻,反问:“你想帮他?”
攸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复问一遍,“啊”了一声,“如果你不想的话……”
“可以试试。”余纵打断他的话,转身对郑招娣道,“让我单独和你父亲待会儿。”
男人说话很直接,没有任何称谓或者礼貌用语,郑招娣不会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她见识过余纵的强大,强大的人有资本站在高处俯视他人,这种思维固化在脑海中,就像是一道需要她去遵从的命令。
郑风没有认出自己的女儿,嘴里的内容又变成了“囡囡你在哪里”。郑招娣只好牵着他去到一旁,背过身去,给余纵和父亲让出独处的空间。
人类的精神世界很复杂,余纵两手扳住郑风的脑袋,让他的视线与自己的对接上。
精神丝在空气中散开,环绕在郑风脑部四周,在余纵闭上眼睛的瞬间,精神丝尽数扎了进去。
郑风的精神世界和之前一样混乱,充斥着各种各样血腥的负面东西,其中涌现得最多的便是血淋淋的郑招娣被挂在高处的画面。
透明的精神丝缠绕上记忆碎片,快速将它们重新组合。余纵不敢保证这样是否有用,所以在离开时,又在郑风的脑海中加了一道枷锁。
“你的女儿回来了,她叫郑招娣。”
只要有枷锁在,哪怕他依旧是疯癫状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最亲的人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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