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那些齐刷刷扫过来的眼神太具有压迫感,吴鹏一下子想到被抓起来后,那些人在自己身上拳打脚踢的画面,害怕地抱头蹲在地上。
攸关一把将他扯起来,“你跟他们一起进的隆恩基地,你一定知道。”
“我,我……”吴鹏颤抖得厉害,“我看见他们的汽车一路畅通,而且他们有身份证明,明显不是第一次进基地。”
罗俊明道:“他们露脸了吗?”
吴鹏:“露了,他们把兜帽摘了下来,可我没看见他们的脸。”
罗俊明看了攸关一眼,沉吟片刻道:“把人带回去再问。”
听见他们不是要把自己送回去,吴鹏放松了些。逃命途中他看见了这些人是如何救助幸存者的,哪怕自己因为从前的错事被他们冷言冷语,也好过回那边被人殴打欺负。
从前以为只要能巴结上权贵,自己就能跟着平步青云。可他的母亲,却正是死在这些势力之下。他胆小油滑,但也分得清是非,所以并不怨恨变异者和救援小队叛逃基地。他清楚地知道,是那些所谓的高层背着民众搞不人道的试验,配合星曜基地的恶性才最终导致了这一系列的后果。
母亲被丧尸咬死的画面,每天夜里都会在梦里重现。
一想到自己曾帮助基地去荣一婷家抓叛逃者,一想起自己当初的劝说的种种言论,他就觉得母亲的死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回程路上谁都没有搭理吴鹏,荣一金暗地使坏,好几次把人被绊倒在地。
荣一婷一句话也没说,她对吴鹏已经彻底没有感情了,不过是看他如今这幅样子心里唏嘘。而吴鹏似乎也明白两人之间的沟壑,一和她的眼神对上,就像做错事一般快速低下头。
私立医院内,几人寸步不离。
刘义守着保险箱,翘着二郎腿,正在和唐家三人打扑克。扑克牌很旧了,郑招娣拿给他们的时候像在移交什么重要宝贝。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唐七停下抽牌的手,眼珠子落向窗帘,发现那里有一小团洇湿。
唐七也跟着看过去,嗤笑一声,“没有。”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唐七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是他们。”
攸关进入小楼后直奔实验室查看黏液,如离开之前一样是固体形态。他关上保险柜,又看向小杰的方向,眼睛瞪圆了。
刘义憋着笑,“实验室一切安好。”
他目光一转,停在一张陌生的脸上。
吴鹏又往后退了半步,身体藏在门后,被唐家三兄弟拎出来询问身份。
见吴鹏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几人推搡,罗俊明开口把他们叫过来,“吴鹏亲眼看见降临者抓走了她,并且混进了隆恩基地,我怀疑隆恩基地的失败品就是他们放出来的。”
“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连普通民众也不放过了?”刘义感到不可思议,“目的又是什么呢?”
“让世界重新洗牌。”声音是从门外飘进来的。
沈岚风风尘仆仆赶回来,余纵紧跟其后,身上干干净净。
林琅急忙跑上前去,手指一抹沈岚风的脸,全是黄土。
他们没有开车,全靠体力和双脚支撑全程,看到心心念念的爱人,他忍不住不吐槽:“余纵太不是人了,三百多公里,愣是不带停的!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停下来休息。”
说完整个人靠在林琅身上充电。
余纵看了眼两人亲昵的姿势,眉心微蹙,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看攸关单薄的肩膀,正要走过去,便听青年公事公办的追问:“沈岚风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除了隆恩基地,方圆两百公里内的其他两个小基地全灭了,到处都是丧尸,没有一个幸存者。”
说是尸海也不为过。
余纵声音沉沉,继续正色道:“我们赶到最后一个基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苟延残喘,他被吊在高架上,身上被人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手法和当时对待郑招娣的一模一样。”
“把人救下后,他告诉我们,有一群人穿着研究员的制服闯入实验区,放出了里面所有的丧尸和失败品,并且大肆枪|杀工作人员,其中职位较高的就捆绑起来吊在高处抽打。他是最后一个被抓住的,而之前那些,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下被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从高处推入了丧尸群……”
周叔气得破口大骂,什么样的人能心狠到这种地步。
“然后呢?”贺欢欢追问,“你们检查过吗,三个基地加起来至少有上万人,真的全没了?”
“没有了。”沈岚风依旧靠在林琅身上不肯起,“我和余纵大致搜索了一下基地的房屋,到处都是血和尸体,他们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袭击的。最奇怪的是,几个城门大肆敞开,跑出去倒在外面的人却没有几个。从伤口判断,应该有人守在城门出口,对他们进行扫射。”
屋子里一片静谧,众人神色各异。
不知过了多久,郑招娣幽幽道:“你们怀疑,是降临者埋伏在城外,对么?”
“嗯。”沈岚风从身上取出一颗弹壳,底部有翅膀图案的钢印。
“小型基地人口少,城防也差一些,可如果被破坏的基地数量增多,再加以引导,新旧丧尸加在一起逐个攻击,相信没有哪个基地抵挡得住。”
攸关想起了关在下面的特特,如果,降临者手里有一个像特特这样的丧尸,余纵的设想轻易就能实现。
他抬眸,视线正好与罗俊明撞在一起。
罗俊明捏紧拳头,俨然也想到了特殊丧尸。
如果真有降临者打入到星曜内部,那么他们也一定知道,特特正和他们待在一起。小杰的目标除了攸关,还有特殊丧尸。
他们需要给数以万计的丧尸指派一个“首领”,用以开疆拓土,血洗所有看不顺眼的基地和敌对。
从前攸关以为,降临者就是一群残忍的,脑子有病的极端邪|教|徒。现在,说他们是邪|教都是抬举他们了,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魔鬼,污染地球的垃圾。
这么可恶可恨的一群坏种,却科技发达,资金充沛,如今还要再加上一条——人员充足。
没有充足的人手,不可能又拦截他们,又去排兵布阵偷袭小型基地。
“连续攻击三个基地,并且都成功了,需要的不仅仅只是火力,他们一定有内应。就像,带走陈亚沙的那几人,他们很可能以其他身份潜伏在各个基地中,随时和成员里应外合。”
“我忽然觉得全世界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李鑫良怔怔看着地面,声音飘忽,“不,和你们在一起才最安全。”
罗俊明被搞得心情沉重不已,忽然想起郑招娣之前提起的出任务的人员,“那流浪者呢?招娣不是让流浪者给其他基地传递消息?”
“死了。”余纵说,“死在了半路上,后背中枪。”
“那我们b市……”
“暂时安全。”在发现流浪者的尸体后,他和沈岚风立刻开始在周围寻找痕迹,所有的脚印和车轮印,都是从隆恩基地方向过来的。
“降临者应该是早早埋伏在半路上截杀通风报信的人。”
“为什么?”刚问出口贺欢欢就明白了,因为降临者知道他们发现了研究院下的空洞!
“居然是他们搞出来的?!”安奇一下子跳起来,手撑着李鑫良的肩膀,以免自己跌倒。
李鑫良顺手扶住他,“那些人逃到b市会不会也是他们引导过来?那里面会不会也有降临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脸色煞白,如今他们只有高速路这一条出口,万一那头也被堵死,就真成了瓮中鳖了。
“我马上排查!”事情刻不容缓,郑招娣转身就朝外走。
“我,我知道有两个人很可疑!”吴鹏忽然大声说道,可是他也有条件,“我给你们提供消息,你们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
大家对此没有意见,主要是看荣一婷和荣一金。
荣一金眼珠子转了转,人留在面前好收拾。他小心瞥了眼荣一婷,见她不吱声,大气的摆手道:“可以,以后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那群人中有一个高个子,满身肌肉的男人,从头到尾他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话,不过遇到危险他也会出手帮助。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就是之前在大桥边,说,说变异者很危险的那人,我在他胳膊上看到过奇怪的针|孔。”
攸关立刻想起当初林霄往自己身上扎的催化针剂,追问:“他战斗力怎么样?”
“很强,所以地位很高,那些人很听他的话。”吴鹏怯懦看了一圈四周的面孔,“刚刚幸存者来挑衅,就是他在煽风点火,其实大多数人是不想和流浪者发生冲突的。”
“我这就带人把他抓来!”郑招娣撂下话匆匆离开。
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
夜空疏朗,皓月当空,空气中的冷意愈发明显。攸关去到花园中,蝙蝠怪被余纵用钢索缠着,深至暗红的粘稠血液从他身上勒出的伤口流到草坪上,刚要张嘴,攸关就把鞋子脱了,塞进他嘴里。
余纵:“……”
他踩着自己的另一只脚,盯着那张脸想了想,骂道:“你可真是个丑八怪。”
蝙蝠的眼神凶狠至极,舌头无法将鞋子顶出来,便直接用牙齿将其咬成了两半。外面半截掉在地上,他的眼神中也染上几分挑衅。
攸关:“原来有点智商啊,可是我该把你关在哪里呢?”
私立医院中没有玻璃囚禁室,研究所倒是有,可是都嵌在墙体上。他仰头看向挺拔立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我们要搬家吗?”
余纵:“随你。”
罗俊明走过来道:“研究所下面已经烧得干干净净,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别搬过去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除了地下空洞,那下面是否还存在其他东西。万一他们埋了炸弹什么的……”
“那就把他拴在院子里吧,正好看门。”攸关做了决定,余纵立刻执行,拽住钢索的一头将怪物拉到了靠近门口的方向,将他绑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大树长了几十年,根茎深埋地下,抓地能力不容小觑。蝙蝠怪在余纵离开后第一时间想要逃跑,却发现连番挣扎下,树干只是被钢索蹭掉了一点树皮。
最终他体力不支,徒劳地倒在地上。
攸关让刘义取来干净的刀子,轻轻割了一点蝙蝠怪的外皮,又取了一点皮肤下的血。怪物全程一动不动,脸上表情也很平静,似乎耐痛性很强。
攸关还没变态到故意去测试他的疼痛阈值,完事后细心的贴上一块纱布才走。
怪物暴躁的扭过头,将脑袋重重的放到地上,刚好撞到花坛边,发出砰的一声。
荣一金两腿交叉斜倚走廊上,摇头道:“他看上不太聪明的样子,有智商估计也就三岁吧,还不如我们……”
“闭嘴!”贺欢欢低喝道。
小杰就藏在实验室里的事,大家已经通过手势和眼神交流过了,荣一金立刻闭上嘴,冲贺欢欢讪讪一笑。
“别这么严肃,欢姐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关你屁事。”贺欢欢扭头就走。
荣一金气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敢打赌,同样的话要是攸关说出来,贺欢欢肯定笑哈哈。
同样都是男人,凭什么说出来就被各种嫌弃,他长得也不差啊。
不理解不理解。
夜里由大家轮班值夜,今晚轮到沈岚风,林琅就抱着被子去跟他一起守夜。外面温度越来越低,沈岚风在院子里生了火堆,火苗刚蹿起来,那只蝙蝠怪畏光似的,缩到了大树后面。
沈岚风看了一眼蝙蝠怪,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
当初变异时,如果不是林琅偷偷来看他,他根本撑不过来。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的自己的神志已经快被动物基因占据了,意识朦胧间,忽然就看到一张哭泣的脸。
林琅偷了领导的通行证,冒着生命危险偷偷跑来看他,见到的却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沈岚风。
沈岚风快被压倒的人性,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咬牙从地上站起来,用尽浑身力气爬过去,将脸贴在玻璃上。
林琅明明只是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脸,他却像是真的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那一点温暖,帮他度过了未来几年最灰暗的日子。
沈岚风紧紧搂着爱人,向他保证:“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用性命来保护你。”
林琅嘴上没说,心里却想,如果沈岚风真的没命了,他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蝙蝠怪躲在暗处,火光将他的眼睛照亮,铁门外面,几只丧尸循着温暖走过来,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里面的人。
他们的手在快穿过铁门时,被高压电给击飞出去。
蝙蝠怪瑟缩了下,将脑袋埋在树干上。
“他怎么样?”攸关哈出一口寒气,搓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仰头看向太空,黑色幕布中点缀着无数璀璨的繁星,这样的夜色在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能见到。
“好像畏光,不知道是不是和蝙蝠怪的生存习性有关。”林琅指向那棵树后。
攸关走了过去,余纵拿着被子跟出来,粗暴的丢到他头上,重量差点把青年的脖子压断。
余纵先发制人:“小心着凉,特殊时期没人能照顾你。”
攸关用被子将自己裹好,目光将男人从头扫到脚,“论血缘,你是小二的爸爸,当爸爸的怎么能学儿子嘴硬的毛病呢。”
“我没有!”02又坐在房顶上放哨,大声控诉。
攸关急忙安抚:“好好好,你没有。”
“我也没有。”余纵说完,手握住钢索将蝙蝠怪拽出来,越是靠近光源,它就发抖得越厉害,嘴里因为塞着鞋子,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好了。”攸关听出他的恐惧,按住余纵的手。
余纵假装还要继续,果然,青年拿走的手又放回到他的手背上。柔软的掌心暖融融的,看向被火光照出的影子,就像一个人从背后抱住另一个蜷缩的人。
“那个……”沈岚风纳闷的问道,“你到底是想松还是不想松,他快被吓死了。”
余纵若无其事的松手,蝙蝠怪在第一时间往回爬。
“畏光的确是蝙蝠的习性,可是他又与其他失败品不同,不只有纯粹的攻击性,还懂得分辨强弱。”攸关看了眼实验室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和小奶狗很像。”
沈岚风:“你是说他……”
一想到怪物生产的画面,沈岚风浑身不适,林琅连忙替他顺胸口,同时小声问道:“他还没走吗?”
“隔壁和外面都有人,他能跑去哪里,而且晚上还开着高压电网。”攸关话锋一转,“不过等下我们再给他透露一点信息,就把他放出去,到时候要你们配合一下。”
回了实验室,攸关合上电脑,又去看了眼保险柜的情况。
余纵忽然从背后贴上来,双手紧紧搂住他,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摇摇晃晃走到窗边。
相距一步之遥的地方,正是小杰躲藏的窗帘。
鼻尖萦绕着攸关头发上的气息,余纵心跳微快,拼命克制着手上的力道,怕把人勒得太紧引起怀疑。他声音微哑,嘴唇贪恋的擦过青年的耳尖。
从小杰的角度,两人的脸贴在一起像在接吻。
外界传言的是真的,这两人果然不清不楚。
紧接着,他便听见攸关厉声道:“放开。”
余纵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低下头,听话得像个被按下了开关的机器人。对外的那副强势冷漠不见踪影,余纵简直像换了个芯子,伸手去勾攸关的手指。
攸关嫌弃的甩开,紧接着又被勾住。
这小媳妇的黏糊劲儿没谁了,小杰在心里惊讶又鄙夷,死死盯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
男人修长的指尖仿佛轻轻拂过琴键,在松开攸关后,沿着他的手背爬上青年的手腕,略一用力便把人再次拖进怀里,一副怎么也亲密不够的模样。
攸关靠在他怀里说:“我想接受变异者的提议,只要加入他们,我们就不用逃亡了。可以的话,我们把变异者一起带走,反正他们自己也在研究失败品,就把他们作为筹码去和降临者谈。”
“我听你的。”余纵的下巴抵在青年头顶,趁他不注意,飞快吻了下发梢。
男人的气息扫过头顶,攸关强忍着痒意,手指捏住着他腰后的衣服,小声耳语:“这样够了吧?”
余纵看了眼微微晃动的窗帘,“不够。”
他低下头,拇指按住攸关的嘴唇,隔着亲了一下。攸关瞳孔震颤,呼吸都惊得停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余纵心满意足地看着青年呆傻的样子,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实验室。
被走廊里的冷风一吹,攸关打了个寒颤,终于回过神来。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又低头去看余纵的手指。
其实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对,他们目的本来就是坐实外界流言,再给小杰加深一下“异种之母”的确可以掌控最强变异者的印象。
脑子转过弯来后,攸关揽住余纵的肩膀:“刚刚表现不错。”
“是抱你那段,还是亲你那段?”余纵神色平静,眼底毫无波澜,仿佛在与他讨论学术问题。
攸关心里的那点怪异感很快就散了,“还凑合吧。”
余纵勾了勾唇,视线掠过背后走廊里一闪而过的身影,贴上青年的耳朵说:“没关系,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练习。”
攸关连连点头:“得跟其他人说一说,免得他们真的误会我们。”
余纵的脸顿时就黑了,“你就这么介意和我扯上关系?”
“我们已经扯上关系了呀。”攸关笑着道。
余纵被堵得明明白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杰从走廊另一头出去,围着墙绕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发现电网的电断了,连忙踩着假山翻墙爬出去。
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他捂住嘴,小心翼翼经过巷口,没有吸引到丧尸。
他从下午站到半夜,在彻底安全后,因为紧张而暂时忽略的沉重的疲惫席卷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腿酸胀发麻,脚后跟一阵阵的疼,小杰捶着膝盖走进自己的屋子,刚坐下,一根藤蔓自黑暗中伸出来,尖刺刺入皮肉,将他整个卷住悬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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