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耀一愣,“啊”了声,他就提了一嘴来送粥的人正好是新同学,够巧的,见季垣初没反应转话题到粥的味道上。

    谁知,原来有听进去啊。

    包耀意有所指地瞧过来,眉飞色舞道:“是不是在楼下碰到了?那新同学名字叫伊葵,听说从平城转过来的。”

    窗栏上光影细细碎碎,空心的栏杆炙热滚烫,季垣初靠着,一身黑色更吸热。

    许久,他抛下一句:“小笼包好吃叫我。”

    今个儿真是稀奇,季爷金口舍得多讲几个字了。

    包耀:“好嘞,要不是职中那帮人耽误时间,你早尝上鱼片粥了。”

    那群傻逼想在道场挑衅,真给他们脸了。

    季垣初嫌他们脏了场地,一脚踹到楼下巷子。包耀心痒手痒,就是陶晓杰他们没到,得有人看着道场,否则他也能过一把瘾。

    当然,季爷单挑一个连都不成问题,何况区区六个人,权当沙包练手。

    -

    伊葵回到老城区的分店,母亲已经准备打烊,只做晨间和夜间生意。

    景城又被唤作“不夜城”,夜晚到处都是烧烤摊,早餐店做些小食,配上必备的啤酒,也能分一杯羹。

    阮若君拉下卷铁门,钥匙伸进锁孔中,“嗒”一声锁牢。

    “乖囡囡,走,咱们去买蜜汁叉烧,再炒一道腐乳空心菜,滑蛋牛肉,怎么样?”

    母亲像小时候那样牵她的手,语气中充满对她的骄傲。

    无论什么时候,母亲一派自成体系的乐观,将生活经营得井井有条,感染着周围的人。

    伊葵杏眼微弯,唇边露出小梨涡,应道:“好呀。”

    如果没有母亲,患有心脏病的她,恐怕很难一直保持好心态。

    午间两点,茶饱饭足后,母亲在房间小憩。伊葵系上围裙洗碗,再将碗盘擦干净,一个个放入消毒柜中。

    她解开围裙,将塞进牛仔裤的衬衣下摆拔出来,上面的血斑已经变成褐色。

    去到浴室,拿起镂空盒的肥皂,沾着热水洗刷一遍,揉得皱巴巴的,总算洗干净了血迹,留剩周边淡淡的粉。

    伊葵想起小巷中那一幕,他打人那么狠,却又可以温柔地摸小橘猫。

    那个背头,说了句不知道北海是他在管,明显的恃强凌弱,所以他才会揍得更凶吧…

    伊葵换下衬衣,她的衣柜里都是一样款式的衣服,少有变数。以前在附中住宿时,还被同学评价过“无趣”。

    她的确是个无趣的人,只在关心的事物上用心,其余时候,得过且过一般。

    或许只有他那样的人,才称得上“有趣”吧。

    新的一周到来,这回伊葵没迟到,跟随班级安静进入操场。天空蓝得没有一片云,她站在前排第二个,热烈的太阳关照着,头顶的发丝被烤得温暖。

    早上到教室的时候,她下意识望了眼第三列空位,他没有来。有一种恣意的傲慢。

    升旗仪式结束,班主任没跟他们回教室,叮嘱了班长看纪律,让课代表在上午收齐生物作业。

    大家一回教室,顿时如菜市场般闹哄,但又有理智中的克制,不会太吵,以至于影响到隔壁两班的自习。

    一片嘈杂中,生物课代表在黑板上写:【要赶作业的快点,我只能宽限到第四节课收。】

    底下果然一半都在传学霸的卷子,这个抄完换那个抄,而且只抄选择题。

    老孔很精的,准确率太高会怀疑他们,所以不能抄全对。

    包耀没等学霸的卷子,随便拿过陶晓杰的,咬着菠萝包潦草地复刻答案。

    陶晓杰:“我乱写的啊。”

    符兆则等着学霸答案,“晓杰人菜瘾大,越菜越爱写作业,结果全错。”

    包耀无所谓:“咱就好这一口。”

    下课铃打响,巩清雨拉着伊葵出来透气,手肘撑着栏杆,她托脸愁思道:“没有他的日子好无聊。”

    崇尚楼这边栽着银杏,盛夏季节树叶是深绿色,拥簇交织,有几根枝叶跨入二楼,抵着长杆生机蓬勃,顺着风摇曳。

    伊葵盯着伸长的银杏枝叶发呆,抬手接了接,光线从叶子罅隙中遗落,掌心满是明亮的光点。

    巩清雨发现她又在走神,伸爪挠她的痒痒,“好哇,没心没肺的葵牌回话机,现在连敷衍一声都懒得说。”

    “不是,别挠…”伊葵瑟缩着,往后躲,脸皮薄得紧,耳朵泛红。

    巩清雨捉弄的心兴起,压根没注意楼梯有人上来。

    伊葵还在往后退,背后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忽然撞到宽厚的胸膛,布料紧贴,她不由轻颤,被对方灼热的体温抵住,后脑勺碰及对方的肩骨,坚硬又柔软。

    心脏剧烈地“咚”了一声。

    她看见巩清雨的脸色瞬间变了,从唇边挂着玩闹的笑,到措手不及的呆愣。

    伊葵转过身,视线只到肩膀的位置,她一怔,目光往上挪,映入眼帘便是线条锋利的下颌角,高挺的鼻骨,眼底两片掠影般的乌青。

    季垣初没有推开她,薄唇勾着似有若无的弧度,

    “新同学,靠在我身上舒服么?”

    原来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下三白会被隐藏起来,桃花眼里有钩子,能钓走人的魂。

    伊葵愣住,持续了十几秒才回过神,心跳快得如擂鼓,垂下脑袋后退。

    巩清雨没比她好多少,恍惚地盯着季垣初越过她走进教室,低声呢喃道:“他今天穿了校服……”

    之前他一天24小时内大概有23个小时都不穿校服,大家怀疑他早扔掉了。

    伊葵缓和着呼吸。

    巩清雨恢复正常,羡慕地望向她,“天呐,你撞到季垣初身上了,早知道我就让你来挠我。”

    而且还被他调侃了一句话,这待遇都快赶上老孔了。

    伊葵脸颊发烫,飘着两朵红晕降不下来,像日落时天色还未褪去的晚霞。

    他第二节课才来上学…

    巩清雨先进去了。她则是等到预备铃传遍走廊,最后回教室。

    从后门踏进,第三列位置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伊葵进门便听见符兆说话:

    “季爷,你哪次不是两颗扣子懒得系,今天怎么扣紧了一颗,太见外了吧。”女生隐形福利都没咯。

    季垣初单手插着裤兜,浑身上下只带了支钢笔来,眼皮半阖,痞帅中又有一股纡尊降贵的淡漠。

    他踹了一脚符兆的椅子,斜对桌也挡不住腿长,向来能动手就不会动口。

    符兆双手捧着心窝,还在演:“季爷,我有个表妹今年十二,正值小升初暗恋你,不如——”

    季垣初懒散抬眸,“滚。”

    符兆发出心碎的狼嚎。

    伊葵小心翼翼经过,尽量不跟他们眼神接触,尤其是他…

    方才那一撞,她心慌得厉害,左边隐隐作疼。

    上课吃药太明显了,她得撑到下课。

    渡到课间,伊葵掌心数着药丸,面向窗户那边,拿起水杯抿了两口水。

    教室的注意力都在第三列,郗冬香跟包耀拌嘴,背对着她。

    待第四节课的课间,生物课代表收作业,正收完前两列,他突然肚子疼,扫了一圈挑上软柿子伊葵,捂着肚子请求道:“新同学,你帮我收剩下的卷子,拜托了我先去厕所一趟。”

    话音一落,他几乎落荒而逃,看得出的确很急。

    伊葵怔了几秒,旁边的巩清雨见状,主动道:“那我收第三列,葵你收第四列吧。”

    “好的。”

    伊葵抱着课代表交给她的卷子,逐一去收同学的作业。

    她很快收齐,巩清雨那儿却碰到难处。

    “季…垣初,我替课代表收生物试卷…”巩清雨来到最后一桌,收了包耀的,还剩他一个。

    他低头玩着手机,额发遮住眉眼,瞧不清表情。

    巩清雨咬唇,手里的卷子捏得发热。

    包耀见状,啧啧道:“小雨,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季爷了,怎么还头铁呢?”

    巩清雨正难堪着,一只冰凉白弱的手抚过胳膊,伊葵走过来,声音很轻地帮腔道:“就差你没交作业了。”

    嘈杂纷扰的教室一下子鸦雀无声,仿佛蝴蝶效应掠过。

    哇塞,有好戏看了。

    新同学才来没几天就敢挑战神座上的王者。

    郗冬香眯眼盯着。

    季垣初闲散地抬起眸,下三白显出几分凶来。

    隔了两秒,他从桌洞翻出那张生物卷子,拔开钢笔的笔帽。

    班里渐渐变得难以置信。

    包耀那几个人也是,互相对了下眼神,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季垣初抄了两道包耀选择题,发现都是错的,掀到一边去,自己速算做完。

    离上课还有一分钟,伊葵收到了季垣初的作业,只是她正要接过时,卷子被压在他手心,抽不出来。

    桃花眼上下扫视着她,有股审判深究的意味,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懒洋洋道:“名字忘写了,你帮我补上。”

    “…好。”伊葵只跟他对视了几秒,很快挪开目光。

    那天她过得并不自在,因为季垣初对她的例外,同桌又开始讥讽她,班上同学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微妙,有些刮目相看。

    巩清雨感激她,但又非常好奇,追问她是不是跟季垣初认识。

    伊葵无奈地摇头否认。

    当晚回到家后,她自己热了点母亲中午做好的菜,简单凑合着吃。

    季垣初的样子不断浮现在眼前。

    伊葵甩了甩脑袋,想要甩掉脑海中的影像。

    坐到书桌前写作业,她脑海又闪过替他补上名字时的画面,他的名字很特别,“垣”字是墙,也是城的意思…

    等她反应过来,手中紧握的签字笔,已在草稿纸上写出了他的名字,笔尖停滞过久,点出一个浓重的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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