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背景只有纯白的软枕,深深陷在上面逶迤柔软的乌发,发丝有些濡湿。仅仅从几张照片并不能够辨别出来房间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温白鹤凝神静气看着发送过来的几张照片,刻意找了角度来拍,双腮不正常的红,以及失神无聚焦的视线,分明是被人动了手脚。
温白鹤自知不是什么正文君子,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可现在看到岁星的样子后偏偏生不出什么旖旎遐想。
顺着照片的消息又往上划了划,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系了人拍这种照片。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凝在最后一句话“找人群里相貌最惹眼的”的字样,日期不算很久,可关于这段对话怎么都没有印象。
试图回忆这段对话,大脑却像被无数的麦芒刺着一样。温白鹤只好停止回想,眼底情绪不明。
监控室轮值的男人正在垂着头小憩,头快磕到桌子边缘。
“起来。”
温白鹤微微俯下身子,在桌面上敲了敲,清脆的声响瞬间激得男人猛然抬起头,却发现顶头上司正站在身旁。长身玉立,眸光无温。
上班时间摸鱼被抓到现行,男人正欲说些什么,只听到温白鹤再次不咸不淡地开口:“出去。”
“哦哦,是。”男人一头雾水地走出监控室,顺带着将监控室的门关上。
温白鹤慢慢搜寻着,终于再成百上千的小画面中调出来有岁星的。
看上去像是难受到了极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仰着,水红的唇翕张,细长的双眉紧紧皱起来。恹恹地抓着软枕一角。
找出来位置后,温白鹤不作犹豫,迅速去了那间房。房间的位置很隐蔽,温白鹤开了门,敏锐地嗅到空气中的暗香浮动。
岁星意识浮浮沉沉,无数断断续续的片段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浮现。
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被全家人当成宝物。
随后碎片如沙城一样坍塌,豪宅被贴上封条,小少爷被迫沦为丧家之犬,往日里阳奉阴违的众人都想要分上一杯羹。
再后来是被豺狼走狗们撕成碎片的小少爷。
小少爷富贵时锦衣玉食,落魄时也被豺狼们当成娇娇的雀儿。
只是小少爷的面容像是被雾遮上了,岁星怎么都看不清楚相貌,等凑得不能再近了,终于看清楚小少爷的面容。
……那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岁星被那梦惊得凌空抓了几下,眼皮重得睁不开。
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点酸甜的奶香,岁星伸着舌尖,卷到一点酸奶。
唇上已然陷了深深的牙印,温白鹤不留情面地将靠在岁星身后的软枕抽出来,看着岁星无力的、秀白的脖颈,好像有一颗粉红色的小痣,和眼下那颗泪痣如出一辙的粉色。
温白鹤看了一眼,指腹揩了些酸奶,递到他唇边。岁星不太喜欢酸奶,避开作乱的手指。
“怎么又犯蠢。”
“还好那些人是求财,不然你清白没了。”
温白鹤难得生出来几分怜惜,细致将岁星唇边的酸奶渍擦拭干净,忽然有些照顾的乐趣。
幽深的视线慢慢在岁星身上逡巡,只要摆出什么《漂亮娇气包穿成炮灰攻四之后》,牢记网址:姿势都反抗不了,乖得就像没有什么个人意识的大型玩偶。
温白鹤最终给岁铖打了电话,冷漠的男人接了电话后语气很冲,等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后,岁星才被两个哥哥送回家。
睡眠很长。
好像足足有一天一夜。
岁星缓缓睁开眼,熟悉的暗红小纱,蔫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梦后劲太大,醒来后好像都残留着那种心悸的感觉。
岁星觉得太古怪了,以上帝视角看着以他为主角的种种,太怪异了。
床头小桌上放着药和水,岁星慢吞吞地含了药片,小口喝了水。
为什么会昏过去,岁星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等系统给他复盘了之后,才知道是被人碰了碰肩膀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药。
吃过药之后,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手机上接踵而至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岁星粗粗看了一眼,就倦怠地丢到一边。没过多久,又重新把手机捡回来,润粉的指尖在输入框停了停,输入了新型诈骗的字样,抱着手机垂着眼帘,老老实实地看起了防诈骗的教程。
看了几个视频以后,岁星握着手机,想要给谢屿打个电话,想到谢屿那种不休不止的态度,蔫头耷脑地放弃了。
好像不知不觉间就忽略掉了,那样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像明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归根结底,是他在一厢情愿、坚持己见。
病房的门被推开。
谢屿轻轻将早餐放在桌上,低着眼睛去看老人的精神状态。
短短一月不到,两鬓斑白,老人的身体状况不算乐观,就算拿钱吊着命也时日无久。
“沈闻歌这孩子真的不错,我觉得靠谱,你这种相貌很麻烦得紧,就得需要个性子强烈的压着点。”老人一睁眼就开始絮絮叨叨。
“我这种长相怎么了?”谢屿平心静气地问。
“就是不行。我给你们定了酒店的位置,你最好坐下来和小沈再深入了解一下。”
“不去。”
“那我准备浅晕一下。”老人插满针管的手准备去够呼吸机。
谢屿只好暂且妥协:“去,但是不保证后果。”
午后的阳光慵然从三色玻璃的花窗洒落,谢屿赶到时,对面的男人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碎花的小桌布看上去清新宜人,台上弹钢琴的女人穿着黑裙,优雅激昂地弹奏着乐曲。
桌面上落了彩色的光。
谢屿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你这个样子不像是要来相亲的。”
沈闻歌听到动静后微微仰着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着谢屿身上的黑色短袖,低调得过分了,眼睛倒是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幽沉。
“相亲,说那么难听做什么。”
谢屿闻言唇角微勾,他双手交叠,直视着沈闻歌:“最多算见面。”
“你笑起来倒是比不笑时要好看得多,不如多笑笑,你家里那个……应该也不是很亲近你吧。”
沈闻歌逢人三分笑,只是笑容中能有几分真实感谁也猜不透。
“什么?”谢屿终于有所反应。
“他对你应该没有多少喜欢吧。”
“小屿,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所谓忠言逆耳就是这个道理。”
沈闻歌微微一笑,目光凝在谢屿的薄唇上,声音柔和,似乎能和阳光比暖,不徐不疾。
“我虽然没有过感情经历的,不过感情一事终归是那么回事。不管爱意能有多少种表现方式,我始终的观点是爱,是一种占有欲。”
“好比你私养的花,被过路人摘下一朵,你会有微妙的不快,这是占有欲。”
“你养了许久的小猫,从不亲人,但是会亲昵地蹭着他人的手臂,你会不悦,这也是占有欲。”
“但是,你觉得你家里对你又有几分占有欲呢?他不会拒绝陌生人的吻,也从来不知道如何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好像随便卖惨就能够获得怜惜。”
“你知道?”谢屿打断沈闻歌的话,目光几经变换,染上几分怀疑。
“我猜的。”
沈闻歌看到谢屿微变的神色,愉悦地弯着眼尾,他的声音里多了安抚:“你别担心,我又不是温白鹤,可没有多少窥伺你的癖好。”
“我只是在猜,毕竟圈子就那么大,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吹到我这里。”
坐下后不久,就有侍者带着英文菜单过来,沈闻歌熟稔地点了餐,一口纯正磁性的英伦腔让侍者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继续说。”
谢屿兴致不高,本就是走个过场。
“你要听吗?不喜欢的话我不说了。”
沈闻歌好心提醒。
“说。”
“那我继续了。”
“他对你可能有友情,可能会有些其他的好感,但是绝对是那种情谊。他是那种摇摆不定的性子,心软又胆小,大概是不会爱人的性格。”
谢屿听到后只是疑惑:“不会爱人?”
“你不知道这种吗?就是没有爱人的能力。”
“你仔细想想,他有主动地向你表达过情感吗?”
“……没有。”
的确没有。
好像每一次的接吻都像是在他单方面的情动,吻得岁星最初会挣扎几下,后面再去吻的时候就是乖乖承受。
他起初以为是在乖,但是压根没有往更深的层次想。
“那么被其他人亲过有表现出很明显的反抗情绪吗?”
“我不知道。”但是每一次看到被吻得嘴唇微微肿起的样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是否在看不到的地方,岁星也会踮起脚,笨拙地承受着他人的吻。
甜点的颜值很高,一盘盘送了上来。
沈闻歌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戒指上的纹路,目光带着几分轻微的兴趣:“那就是没有爱人的能力,你还不肯承认吗?”
“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挑拨离间么?”
谢屿的心一揪,面上却云淡风轻,似乎对沈闻歌的话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一个人的名声如果两极分化太严重的话,往往只需要折中一下来听就好,沈闻歌不一样,他是彻头彻尾的旁观者,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清水搅浑,然后坐观池中鱼凌乱无序的模样。
“怎么会。”
“我是真心求合作,两全其美的事情不好吗?”
“还说,你想要看一下魔高一丈?我说过的,那真的是,很好拿捏的性格。”
(。手机版阅读网址: